第六十九章(1 / 2)

第三扇門背後是第六任冕下。

推開門, 房間中央停放著棺槨, 埃文花了點力氣打開它, 白色的骨骸穿著黑色長袍, 安詳的沉睡。

PA沒有冒出來,埃文背負著兩具骸骨,加上第六任冕下就是三具,強盛的精神力絲線使它本能的感到厭惡, 退避。

埃文默念第六任冕下的名諱, 伸手端起頭顱, 收斂其他骨頭。

骨骸很輕, 聚攏後並不難背起。

埃文抱著三個包裹, 走下青石台階, 離開房間後,地板輕微震顫, 似乎埋葬在地底的巨獸輕輕抖了抖身體。

他又聽到了PA的聲音, 但比上次遠了一些:“西塞爾, 如果你願意留下那些修士, 我們的還可以更快一些。”

埃文麵色淡淡:“你不存在, 地宮的存在也就沒有了意義, 給囚徒以自由, 這不是你一直想的嗎?”

PA笑了笑, 它的情緒越來越豐富。

“感謝你的仁慈,西塞爾。”

漫長的走廊,黑色無邊無際, 兩側的燈火因為沒有蟲族照看,有些已經熄滅。

埃文托著骨骸,一手端著燭台。

他走向地宮深處,越往裡,斑駁的石牆震顫得越厲害,灰塵和碎石簌簌掉落。

再往下就是埃文靜修的地方,他停在那條長長的走廊前,耳邊有淅淅索索的聲音,埃文皺眉,猛地舉起燭台。

一聲淒厲的尖叫。

無數黑色的眼球劈裡啪啦的掉落,從牆麵,從頂處和地板,潮水一樣褪走。

牆壁上留出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孔洞。

修士們撤走,三具骨骸離開原位,這些卵立刻活躍起來,十幾分鐘的時間,已經突破封鎖,爬到了靜修室外。

一隻隻充滿惡意和邪念的眼球在黑暗深處睜開了眼瞼,埃文聽到了譏笑,咒罵,哭泣,哀求,怒吼。

無數道奇形怪狀的聲音湧進耳朵,精神湖泊嘩啦啦震顫,揚起無數淡金色的絲線。

骨骸流溢出金色的精神力,爆裂的眼球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但很快在龐大的精神力麵前消失消散,隻餘下一點水痕。

埃文麵無表情,大步向前。

黑色的眼球尖叫著,潮水一般飛快的後退,頃刻之間又回到門後,砰的關上門。

埃文沒有進入靜修室,他把骨骸留在走廊,然後回身去取其他骸骨。

地宮一共七任冕下,埃文是第八位。

他還要取回四具骸骨。

PA伸展身體,牆麵不停的抖動,沒有了骸骨,他又敢靠近埃文。

“即使討厭,我也不得不承認,修建這座宮殿的蟲族是個天才,我從未想過,會被一道石牆困住,它甚至不是鐵或者隕石。”

埃文沒有回答,他不認為地宮是偉大的建築。

但這裡的確埋藏著偉大的人。

鮮血和苦難開遍這塊土地,無數蟲族為之犧牲,每一代的和平都是沉重的代價換來。

一代又一代。

地宮如同一個口袋,骨骸是縫合口袋的線,活著的冕下和修士則是修補口袋的工具,日日夜夜與汙穢同眠。

埃文把骨骸帶離原來的位置,就像細心的匠人拆去口袋上的線,裝在裡麵的東西也慢慢伸出手腳。

順著精神力的指引,埃文找到了第四具骨骸。

合葬棺槨,一具骨骼結實側躺,一具稍微纖細一些,仰麵。

根據衣服的腐壞程度,兩個蟲族應該不是同一時間下葬的,後來進入棺槨的應該是這任冕下的雌君。

埃文猶豫了一下,克製自己的情緒,伸出端起前輩的頭顱。

在兩具骸骨之間還有一顆沒有孵化的蛋,用卡通圖案的毯子包裹,蛋殼泛黃碎裂,上麵寫著[米格]這個名字。

埃文沉默片刻,雙手繼續穩健的整理骨頭。

離開房間,埃文端著燭台,腳步不停的走向下一條隧道。

第五具。

有棺槨,也是兩具骸骨。

第六具。

二代冕下,沒有棺木。

第七具……

埃文站在第七扇門的門口,燭台散發出溫柔朦朧的光,照亮了這扇門。

淡金色的漆料還很新,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華貴異常,門上刻著七代冕下的名字。

[陸邵舒]

埃文抿了抿嘴唇,輕輕推開門,他聞到一股淡淡的漆料味道。

屋子裡很乾淨,四周放著整齊的書籍,還有少許的科技產物,隻是不能用,中間的位置停放著一具黑色的棺槨。

單人棺槨。

陸邵舒冕下的雌君還活著,幾個小時之前,跟隨著耀祭司大人離開了孤島。

關於這點,那位雌君,即前前祭司一直很怨憤。

因為陸邵舒前輩的遺願是希望他活到三百六十五歲,埃文放下燭台,醞釀了一下,伸手推開棺木。

穿著黑色長袍的樸素屍骨雙手交疊,永久的深眠。

棺木普通平常,看上去沒有太過讓蟲族意外的地方,埃文捧起前任冕下的頭顱,觸感微異。

他摸到一個紙條,展開,紙條上用龍飛鳳舞的古蟲語寫的[字付後輩,鱷魚蜂蜜與苦菜花同吃,大有陳年臘肉滋味,美滋滋]

埃文:“……”

前輩真是。

埃文哎了聲,心情略複雜,他收斂好骨骸,用入殮的黑色長袍包裹。

走到門口,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骨骸一起抱起來,一手勾著燭台,往地宮深處走去。

牆壁裡鑽出黑色的眼球,一個照麵就蒸發消失,埃文所過之處,一個汙染物也沒有。

回來時,牆壁震顫得更明顯,碎石滾滾,地底深處傳來恐怖的轟隆聲。

埃文抱著骨骸走回地宮深處的靜修室,把剩下的骨骸聚攏到一起。

不遠處的地麵突然出現裂痕,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寬,從地麵擴展到牆壁,隻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一聲巨大的轟隆聲,埃文對麵的半截走廊像是折斷的麵條,詭異的掰斷。

斷裂後的走廊轟然下墜,落石如雨,露出一半上一層的走廊。

“西塞爾,你遵守了約定,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步了。”

PA的聲音近在咫尺,又遠在地底。

它從深淵之中遙望那一豆燈火,黑色的眼球湖泊劇烈的沸騰,一塊比黑色更深,比墨濃重的陰影,自深淵更深處緩緩升起。

那不是軀體,也不是觸手,像是一灘緩慢蠕動的,由無數個肉瘤擠壓,黏膜連接成,捶爛的血肉和肌理的詭異組成。

大大小小的眼球墜落湖泊,一根粗壯,布滿眼球的觸手頂端慢慢具現出一張臉孔,它模擬出雙手,捧著一雙淡金色,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美麗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