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翻盤(高等生物,恐怖如廝。...)(1 / 2)

蘑菇很難用人類的語言描述自己此刻看到的景象。

城外一片赤紅, 天地正與火海為敵。

被點燃的天空壓得極低,好像一抬手,就能夠碰到通紅滾燙的天。

高溫蒸騰之下, 視線有些錯亂扭曲,大地仿佛也彎曲著浮了起來,與低矮的天空結成了一道圓弧,將那威勢駭人的火海包裹在內。天與地, 正在絞殺那片滅絕之焰!

浮屠子與虞玉顏一左一右推開了厚重的城門, 寧青青從正中踱出, 感覺就像是站在人世間, 麵對一方火焰煉獄。

“嘶……怒乾坤!”浮屠子揚起一對胖胳膊, 環了環前方那個龐大的天地火球,“這是早已失傳的上古奇陣哇!嘖嘖, 用這麼大手筆來設計啊!咱道君值得!”

虞玉顏急得聲音變了調:“……廢話少說, 這個陣怎麼破!道君要敗了!”

寧青青看著眼前那個用天空和大地來製造的絕殺之陣,默默縮好自己的菌絲, 恨不得把菌帽也閉起來。

在這樣的力量下,她就像一隻小小的螻蟻,菌絲探過去的瞬間便會被徹底碾碎。

沒得打沒得打。

寧青青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城門上的匾額。

謝城。

此刻, 謝無妄渾身浴血, 那些血被他自身的高溫點燃,一簇一簇灑在半空,化成了絢爛的血火。

身處那片扭曲的高溫火海之中,他的臉色更是慘白得驚人,乍一看, 極像是幽冥煉獄裡麵爬出來的鬼。

天地在絞殺他,周遭像蚊蠅一樣圍著二十餘名合道修士, 各式法寶、招術不斷地往他身上招呼,身形矮小的魔皇化作一道黑色殘影,時不時出手偷襲。

縱然已是一副英雄末路的景象,但謝無妄的動作卻分毫也不亂,精致冷酷的唇角依舊浮著一抹偽笑,他一眼都沒去看身上新添的傷,就好像那些可怕的血火不是從他身上灑出去的一般。

他不避不讓,由著眾人攻擊他。

他必須全力操縱漫天火焰,抵抗怒乾坤大陣中的天地威能――他以人身,在與一方天地抗衡!

謝無妄的身影消失了一瞬。

一柄帶有無數鋸齒的青色寶刀呼嘯著從他原本立身之處斬過。

若他沒有避開,這一刀說不定能將他攔腰斬斷!

高大挺拔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持刀修士身後。同伴的驚呼聲還未成型,一隻燃著火焰的手已溫柔地撫上了修士粗壯的後頸。

“哢嚓。”

頸骨粉碎,修士的腦袋怪異地歪向右側。

茫然的元神正要離竅,便被烈焰焚成一道青煙。

陡然出手滅殺一名合道修士,重傷的謝無妄唇色更白了三分,口中低低吐出的氣息在焰海中異常分明。

魔皇拿到了破綻,一根黑色長指甲趁機穿透謝無妄左肩!

謝無妄連眉梢都不曾一動,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的身軀一般。

他反手握住透體而過的黑甲,元火焚炙,長甲寸寸迸毀。

魔皇急急斷甲,縱身飛掠倒退。

此情此景,頗像一群鬣狗在圍襲草原之王。它們不斷地在強大的王者身上製造傷口,讓對方失血過多、力竭而亡。

“卑鄙無恥!”浮屠子眼眶泛紅,氣得胖肉亂抖。

上古巨陣非同小可,就算精通陣法結界的浮屠子也尋不到半點突破之法。

虞玉顏神色冰冷,牙根咬得‘咯吱’作響。

這個陷阱,著實是非常惡心。借天地之力來牽製住謝無妄,□□番偷襲,在他身上一道一道製造傷口來消耗磋磨,實在算不上什麼堂堂正正的手段。

仙門終歸是正道,就算以多打少,也該是正大光明地、玉石俱焚地拚殺,而不是使這般惡毒的宵小手段,更遑論這些卑鄙之徒為了達成目的,竟與邪魔外道聯手!

看看身後那座城池,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學步弱童,魔物放過了哪一個?

人心之惡,已與邪魔無異!

謝無妄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直到看不出哪裡是傷,哪裡完好。

他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但卻始終未倒,他像一個感知不到痛苦的怪物,臉上的假笑紋絲不動,陸續抓到機會又滅殺了三名敵人。

占儘了上風的圍殺者們麵色越來越凝重,漫天烈焰之中,寒意卻漫進了每一個人的心底。

有人急急用了傳音鏡。

“他們還有後招!”虞玉顏雙眸猩紅,“我好恨!”

浮屠子低著頭,悶聲道:“你帶夫人走。”

虞玉顏不假思索:“我不走!”

“那我帶夫人走。”浮屠子抬起一雙笑眯眯的眼睛,“虞玉顏,彆說我不讓著你,我先問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要活命的機會,怨不得胖子我。誒嘿~”

虞玉顏難得地沒有出言相譏,隻扯了扯唇。

共事這麼多年,真笑假笑哪能分不出來?

情勢如此,留下來殉道倒是一了百了,走的那個才是苦痛灼心。

二人望向寧青青。

她竟然在發愣。

寧青青已經悄悄呆了好一會兒,看著謝無妄被人輪番偷襲,燃著火的鮮血順著衣袍灑滿長空,她忽然發現這一幕仿佛在夢中見過。

她還記得夢中自己的感受。

情緒接近崩潰,痛得撕心裂肺。

那樣激烈的情緒讓她感覺陌生又熟悉。

她不希望他死。哪怕自己並不像夢中那樣心急如焚,但她是一隻明辨是非的蘑菇,她知道那些偷襲者和魔皇都不是好東西,而謝無妄,雖然自大、狂妄、腦子不太好,但和這些圍攻他的家夥相比,他儼然散發著正道的光。

“夫人,”浮屠子沉聲道,“屬下帶你回聖山,這裡不安全。”

“不急。”寧青青眨了眨眼睛,“魔皇說過,除了這個陷阱以外,地下還藏著滅魔陣。它沒有腦子,連它都能發現計中有計,那一定是對方故意讓它發現的――對方為什麼要故意泄露這樣一個秘密給魔皇呢?必定是為了掩蓋真實的意圖。”

浮屠子和虞玉顏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願聞其詳。”

寧青青進行了蘑菇式的簡單直白推理:“這個陷阱中的陷阱,首先不是防謝無妄,因為隻要他知道這裡有第一個陷阱怒乾坤,那他就不會踩進去,沒必要再把第二個陷阱搞得那麼麻煩。然後,既然故意放了滅魔陣的風聲給魔皇,那自然也不是防魔皇,這個就不需要我解釋了吧?”

浮屠子挑高了一對飛蛾眉,適時地捧了個哏:“那便是……”

虞玉顏皺眉:“便是?”

寧青青以為他們能說出答案,便眨著眼,鼓勵地看著這兩個人類。

半晌。

浮屠子撓頭:“是?”

虞玉顏偏頭:“是誰?”

寧青青:“……”好吧,怪她低估了生物之間的智力差異。

她懨懨地垂下眼睛,抬手一指那方扭曲的天地:“故意將消息泄露給魔皇,用魔皇的動靜來掩飾自己的動作,當然是為了設計那些被關在裡麵的炮灰啊!”

她抬起眼皮掃了一下,見浮屠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虞玉顏皺著柳眉滿麵不解,不禁有種老夫子麵對不開竅學子的無力感。

“魔皇是個不可控的變數。”寧青青認真地用人類的語言解釋道,“它和人類沒有共同利益,隨時可能倒戈,並且很明顯,它的目的是把在場的人類一網打儘,所以幕後主使不可能將計劃的成敗押在它的身上。”

浮屠子二人終於了然地點頭:“明白了。魔皇未必會遵守承諾進入陣中對付道君,而且就算它入陣,也不能保證這魔物會不會發瘋,無差彆地攻擊所有人。”

如今謝無妄雖然傷重,但陣中局勢卻維持著微妙的平衡――他實力漸衰,但對手也在不停隕落。

萬一魔皇真出了岔子,那麼勝利的天平立刻就會倒向謝無妄。

謝無妄很強,比想象中可怕太多。

“所以,幕後主使必須準備一個後手,並且這個後手極可能會犧牲掉進入陣中的那些人,所以他才需要故意泄露一個滅魔陣的消息給魔皇,引魔皇來動手腳,以掩蓋自己的真實動作。”寧青青斬釘截鐵地道。

浮屠子與虞玉顏的目光變得無比敬佩:“太厲害了!夫人你是如何想到的?”

寧青青無奈地攤了攤手。

這還需要想嗎?擺在麵前的三方,一個是謝無妄,一個是魔皇,再一個就是圍攻謝無妄的修士們。

排除法,一目了然。

去掉不可能的謝無妄和魔皇,剩下的不就是炮灰們?

“那我們該如何做?”浮屠子二人充滿期待地看著寧青青。

寧青青眼角垂得更低:“動動腦子,彆什麼都指望我。”

高等生物,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暫時沒想出辦法。

說話的功夫,謝無妄再度滅殺了五人,他的傷勢也更加駭人,右半邊身軀幾乎已經流不出血了。

浮屠子和虞玉顏的眼底都泛起了淚光。

都是生死戰場上打過滾的人,何嘗看不出這已是憑借鐵血毅力在戰鬥。

自家人看著熱血悲壯,於敵人而言,卻是膽寒。

“宗門有事,我先走一步!”一名衣衫華貴的白袍修士率先打了退堂鼓。

他向著怒乾坤大陣的邊緣瞬移而去。

有人牽頭,剩下的十餘位合道修士立刻心思浮動。

要是早知道謝無妄這麼可怕,誰又會巴巴地湊上前來?今日不顧性命參與狙殺,其實隻是奔著一個玄乎的信念――殺死道君的人,很可能立刻飛升成為下一任道君。

誰都想撿這個便宜。

怒乾坤之陣,也恰好迎合了眾人的心理――誰也不願與謝無妄正麵拚殺,而這般消耗捅刀、擊鼓傳花的圍殺方式,說不定最終的絕殺一擊就能落在自己的頭上。

不過戰至此刻,看著自始至終麵色就未變過一瞬的謝無妄,在場諸人已是齊齊膽寒。

富貴險中求,不是富貴死中求啊。

退意萌生,雖然知道今日事敗必定要遭遇天聖宮的恐怖報複,但死字當頭,一時也顧不上將來。

“嘭――”

第一個試圖瞬移逃離戰場的白袍修士撞上了一堵無形氣浪,身體倒栽而回,饒是合道大能強悍的肉-身,也頃刻碰了個頭破血流。

“怎、怎麼回事?!”眾修士心神大亂,紛紛逃離謝無妄身邊,散向大陣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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