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之骨(男人怎能說不行。...)(2 / 2)

她時間不多。謝無妄打不過寄如雪,器靈也在瘋狂奪取混沌界力。

她必須儘快解決這裡的事情,讓黃小泉清醒過來。

身體一動,她驀地發現不對勁……

她,在黃小泉的妄境裡,居然是一條盤在樹上的蛇。顏色倒是漂亮極了,像青玉。

她變成了一條,竹葉青。

寧青青:“……”她是個蛇?在黃小泉心裡,她就是個蛇?很好,將來若是有機會,她一定會讓黃小泉知道,他就是個狗!

“好好好。”黃小泉無奈地甩袖,揮開了妹妹,“我不管你,隨便你,行不行!我就看不懂了,音朝鳳是多長了個雞兒還是怎麼地?怎麼就把你迷成這個鬼樣子?”

“哥,哥!”黃小雲嗚嗚地哭,“我的事我自己心中有數。我願意把這件事告訴你,就是因為從小到大就你對我最好。爹娘都不愛管我,他們就希望我安安靜靜的,不要煩他們不要吵他們,隻有哥哥偶爾還願意理一理我……像我這樣卑賤的人,能碰到少穀主一下,都是我的福氣,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隻求這件事能這麼過去,我這一生,已經被他的光芒照亮,我沒有遺憾了。”

黃小泉死死掐住眉心:“行了行了,你回去躺著,我不說,不說行了吧!你愛嫁不嫁吧,我以後再也不管你行了吧?”

他暴躁地趕走了黃小雲,深深吸了幾口氣壓平胸腔,然後大步向著父母的院子走去。

“煩死了!”他把腳下的落葉踢得七零八落,“我他媽怎麼就攤上這麼個蠢妹子!一個二個都那麼蠢!竹……竹葉青再傻,好歹也混了個名份,黃小雲怎就這麼不爭氣!煩死人!”

竹葉青順著樹乾滑下去,跟在他的身後。

黃小泉徑直走向父母居住的正院。

寧青青一看就知道,他並沒有打算為妹妹保守秘密――這世間,十之八、九的父母兄長都是這樣的,他們並不會把那個不懂事的孩子放在與自己平等的位置上,他們會輕易向那個孩子許下承諾,然後並不遵守這個承諾。

黃小泉謹慎地關上庭院的大木門,並且插上了門栓。

他進入父母居住的正屋。

寧青青跟了過去,她遊上窗台,拱開了那扇蒙著絹紗的抬窗,探進半個三角腦袋。

她心中快速地判斷局勢――今日是黃小泉最痛苦的那一日。他既已知道音朝鳳是害了自己妹妹的“奸-夫”,那麼接下來,必定就是黃威入魔,殘殺妻兒的那一幕了。

龍曜行事倒是快準狠,直擊要害。

黃小泉進了屋中,大步踏進正房。

寧青青抬頭望去,詫異地發現黃威並無半點入魔之相,他與夫人對坐堂中,正沉著臉商議黃小雲懷孕墮胎的事情。

黃小泉急急踏入,張口便出賣了妹妹:“爹!娘!兒子已知奸-夫是何人了!是那藥王穀少穀主,音朝鳳,妹妹鬼迷心竊,被他騙得神智全失!”

寧青青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悄悄頂開了紗窗,遊到了黑木桌底下,身體盤著桌腳,探出兩隻小小的眼睛。

黃夫人大驚失色,陡然站起:“泉兒,此話當真?你如何得知?不對啊,音少穀主溫潤斯文,怎會做出這種事情?怕是誤會了罷?”

黃威濃眉微蹙,雙眸隱隱失神。

“是小妹親口告訴我的!”黃小泉急道,“那簪子正是音朝鳳親手所製,小妹那裡還藏著他們二人的往來信件,而且我已細想過了,樁樁件件,都能對得上號,就是音朝鳳!”

黃威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知道了。夫人,小泉,隨我過來。”

黃夫人絲毫沒有懷疑,跟在黃威身後走向臥房。

寧青青旁觀者清,一眼便看出黃威的狀態有些不對勁。身陷妄境的黃小泉顯然也想起了什麼,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顫抖,嘴唇無意識地翕動。

然而黃小泉並不能掌控自己的身軀,黃夫人拉了他一把,將他拉進了臥房。

寧青青急急跟上,她順著房梁遊進臥房,從高處望下去,屋中境況一覽無餘。

隻見黃威守在門口,等到母子二人進入臥房之後,他慢慢地插上了門栓,然後從牆上抽出一柄劍。

黃夫人並未察覺不妥,她上前去勸:“夫君莫要衝動,先問清……呃!”

長劍貫-穿她的身軀。

黃威的瞳仁已變成了純黑色。

黃小泉失神地怔在當場,微微睜大眼睛,看著那染血的劍尖從母親身上抽出,然後斜斜向自己劈來。

他猛地後退,後背卻撞在了緊閉的屋門上。

黃夫人抱住了黃威的腰,淒厲地尖叫:“泉兒快逃!你爹入魔了!”

黃威怪異地偏了偏頭,咧出一個陰冷無比的笑。

寧青青看過凶案現場的詳細記錄,她知道此刻黃小泉會顫抖著去開門,被黃威斜著一劍,從左邊肩膀劈至右臀。

不過妄境中的黃小泉卻沒有動。

他在掙紮,眸中迸出了血絲。

就像謝無妄那樣,黃小泉嘗試著在妄境中奪取身軀的控製權。

他已經記起來了,他想要阻止悲劇發生。

黃威的模樣,已經不再像一個人。

盤在屋梁上的寧青青感覺渾身發冷。黃威方才分明很正常,還在和黃夫人商議黃小雲的事情,就像個尋常的父親那樣。

從入魔到手刃至親隻在一瞬間,根本猝不及防。

此刻,身體被捅了個對穿的黃夫人正拚儘全部力量摟住黃威的腰將他往後麵拖,想要阻止他對黃小泉下手。

“泉兒快跑!快跑!你爹爹入魔了!”這位母親痛得語不成調,雙手卻箍得越來越緊。

長劍劈過之時,黃小泉眸中血絲爆裂,奪過身軀控製權,狠狠向旁邊一滾。

“錚――”

一劍劈下,木門上留下了恐怖的劍痕。

“爹!”黃小泉失聲吼道,“音朝鳳,定是音朝鳳!”

又是一劍當胸橫掠過來。

黃威雙眸隻餘一片漆黑,唇角咧著怪笑,提劍追殺黃小泉。

黃小泉修為遠不及父親,即便做了滄瀾界主,那也隻是嗟來之力,自身並無長進,很快,便與記憶中一般掛了彩。

為了護他,黃夫人連吃了好幾劍,臉色越來越白,摳在黃威身上的十指也漸漸失去了力道。

“娘,娘!”黃小泉的心神徹底淪陷在了妄境之中,他不再記得什麼滄瀾界,不再記得什麼謝無妄,什麼竹葉青,他飛撲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替娘親擋住了幾次致命劍傷,鮮血飛一般地流失,眼前隻有父親發了狂的眼睛。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音朝鳳,對,音朝鳳……肯定是他!”

黃威一腳踢中他的腰,他滾到了床下。

目眥欲裂間,他眼睜睜看著黃威豎起劍,貫穿了黃夫人傷痕累累的軀乾,直直穿心。

母親隻哀哀望了床下的他一眼,然後永遠閉上了眼睛。

黃小泉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他用手指沾著血,在床腳上寫――

音、朝……

剛寫完朝字左上方的“十”,左腳便被黃威拽住,拖出了床底。

黃威將他掀了個身,獰笑著,雙手握劍,對準了他的心臟……

沾滿鮮血的長劍落下之時,黃小泉看到青色的寒光一閃,從屋梁滑落。

一條青玉般漂亮的蛇,疾如閃電落下,纏住了劍身。

血劍直直貫下,這條蛇與他同生共死,被切成了十幾段,蛇頭垂到他的麵前,兩隻明亮的眼睛直直盯著他,在他瀕死放大的瞳仁中,三角形的蛇口開開合合,發出了人聲――

“黃小狗,給我醒來!”

“呃――”

黃小泉驟縮的瞳仁中,映出了一張熟悉的麵龐。

“竹葉青!”

*

“轟――”

謝無妄骨骼儘斷,落在了界池邊上。

寄如雪謹慎地停下腳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

局勢與預期一般無二。謝無妄在與黃小泉一戰中,已拚掉了八成實力。

三十招之內,他成功擊敗了謝無妄。

雖然已籌謀多年,但當真到了這一刻,寄如雪還是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謝無妄他,當真已經沒有涅骨了?

若這是真話,那麼,今日便是他的殞落之日。

界池中,器靈已瘋狂吞噬了近半混沌界力,再有那麼幾息時間,它便會成功拿下滄瀾界這個神器。屆時,即便謝無妄還有一條命,自己亦有一戰之力。

寄如雪麵色略微有一些恍惚,似乎不敢相信勝利的天平便這麼砸到了自己的頭上。

雖然有些神不守舍,但他並未大意,下手仍是利落之極。

他一掠而上,右手五指成爪,嵌入謝無妄破碎的胸骨,一把攥住了他那顆跳動平緩有力的心臟。

寄如雪微微一怔。

到了這個時候,謝無妄竟還是如他臉上表現的一般虛偽平靜麼?

寄如雪瞳仁收縮,心臟劇烈跳動,望向謝無妄的眼睛。

他已捏住了他的心臟,不會再有任何變故。

“就這樣了?”謝無妄淡笑著,口裡湧出大蓬鮮血,眸光有些恍惚,語氣卻帶著輕嘲。

寄如雪聲線微顫:“就算你有涅骨,複生之時也必定虛弱,集一界之力殺你,不難。”

“寄如雪。”謝無妄語聲輕慢,似誦歎般,“你就不想奪我道骨麼。”

寄如雪一怔。

謝無妄唇角染血,笑容風華絕代:“你既知我身世,竟無覬覦之心?”

寄如雪眸色微沉,半晌,低低開口道:“謝無妄,我要殺你,是因為你毀我亡妻的屍骨,也是因為我知道你這一族必定要為禍蒼生……為了殺你,我願意付出代價,但,我有我的底線,有我的堅持。”

“哦,這樣。”謝無妄挑了下眉梢,“當真不動我道骨?我若死了,道骨便會隨我殞滅。”

寄如雪麵色更沉:“……說不要,便是不要。你且安心去死吧。”

五指一緊,不再多言,便要捏爆他的心臟。

謝無妄斂去了神色。

薄唇微動,似是失望:“如此,便予你一線生機。”

寄如雪心頭寒涼,動手之際,卻發現五指再不從聽使喚。

緊縮的瞳仁中泛起大片大片的白色,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變成一塊冰,寸寸碎去。

極寒,是從……

身上那些不致命的小傷處開始的。

思緒凍住之前,寄如雪遲緩地驚覺了自己敗亡的緣故――

謝無妄以液息壓製極火暴-動,他的元血之中仍然殘留著那恐怖的極寒之息。

他故意在自己身上製造了流血的小傷,打鬥時,攜有液息的元血滲入自己的傷處,隨著血液流動,侵入心脈。就像溫水煮青蛙,等到意識到的時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之前這些攜有液息的元血隱而不發,是因為……

謝無妄想要知道,自己做這一切,為的是不是奪他道骨!

‘此人,恐怖如斯……’

寄如雪眸光渙散,脆弱的元神飄離身軀,倒是當真未受任何傷害。

他知道,謝無妄言出必行。

說要給他一線生機,必不會趕儘殺絕。

破裂的瞳眸中,緩緩浮起了一絲惺惺相惜的笑意。

‘若再有機會,我還是要殺你,謝、無、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