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不馴的遺產 寒菽 15022 字 6個月前

薛詠前所未有地恐慌起來,他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他和邢燁然一起生活了這些年,邢燁然早就紮根進了他的生活,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親人,他不久前才拒絕了邢教授,就為了留下這個“親人”。

天邊猝不及防地亮起一道閃電,從窗戶照進來,將屋內驟然照亮一瞬,隨之而來的鈍重的雷聲。

邢燁然喜歡他。

薛詠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樣心臟劇痛起來。

一直以來的微妙感全部能解釋了。

應該隻是青春期的誤解吧?薛詠反思自己,是不是因為他沒怎麼鼓勵邢燁然去交新朋友?

邢燁然生活起碼百分之八十都和自己在一起吧,所以邢燁然隻能把情竇初開的情愫都傾瀉在自己身上?他們在一起待了太久了。

薛詠一晚上沒睡著,睜著眼睛到天亮。

邢燁然看不出有沒有熬夜,年輕人,就算一夜不眠依然精神奕奕。

薛詠一言不發地做早飯,邢燁然一聲不響地走到他背後,突然身後拿了一片切好的醬瓜吃,笑嘻嘻地說:“哥,今天吃醬瓜啊。”

薛詠被嚇了一跳,刀一抖,切到了自己的手:“……”

血滴下來。

薛詠往邊上躲開,自己抽了張紙巾壓住傷口,略帶戒備地看著他,說:“你彆靠這麼近,嚇到我了。”

邢燁然說:“我去給你拿碘酒消毒和創可貼。”

薛詠說:“不用了,晾著更容易愈合。一點小傷而已。”

邢燁然直接地說:“你身上有一丁點傷我都心疼的,你的傷沒有小傷。”

邢燁然不管,去把碘酒棉簽拿了過來,他抓住薛詠的手腕,強行拉過來,給他擦藥消毒,然後貼上創可貼。

薛詠想把手抽回去,沒成功。

邢燁然說:“對不起,哥,害你受傷了,接下來我做飯吧。你要吃什麼?”

薛詠心煩地說:“隨便切點泡菜吧。”

他們坐下吃早飯。

薛詠喝了半碗粥,冷不丁地說:“我還是去報個培訓班吧,你馬上就要高考了,正處於你人生最緊要的關頭,我不能拖你後腿,你以後不用給我補課了。”

邢燁然靜靜地看著他,什麼都沒做,薛詠卻仿佛感覺到了無形的可怕的憤怒,邢燁然輕輕地說:“哦。”

“哥,你碗放在那,我洗吧。”

薛詠難受得緊,他情願邢燁然像以前一樣跟條瘋狗一樣不顧一切地發瘋,那他還能義正言辭地教訓他。

邢燁然越乖越舔狗,他就越沒有道理發作。

宛如鈍刀子割肉。

邢燁然整齊穿著校服,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從頭到腳一絲不亂,完全是個模範優等生,出門前對他說:“哥,我去上學了。”

薛詠看了他一眼,彆過頭:“嗯。”

薛詠甚至有種其實是自己做錯事的錯覺,不然為什麼邢燁然那麼若無其事,反而他一見到邢燁然就慌張。

足有三四天,除了迫不得已,他一句話都不敢和邢燁然說,隻要邢燁然在家,他就躲到臥室去,還上鎖。

直到那天上課時間,邢燁然突然打電話給他,問:“哥,蘇俞去找你了嗎?”

薛詠說:“沒有,怎麼了?”

邢燁然說:“蘇俞今天沒來上學,他家裡人說他離家出走了,我想他會不會去找你。”

薛詠出門找蘇俞,沒找到,老師打開電話,他才知道邢燁然也不見了。

再一找,發現薑凡居然也不在。

薛詠擔心之餘,又放心下來,薛詠肯定是找到蘇俞,估計這三槍手正待在一起。

他收到邢燁然發來的消息:【我找到蘇俞了,我們晚上就回來了。】

~~~

蘇俞離家出走的時候一毛錢沒帶,他找薑凡去了。

他好不容易重新留起來的妹妹頭又被剪了,臉上還有個通紅的巴掌印,一見到邢燁然就說:“我不回去。”

邢燁然問薑凡:“有煙嗎?”

薑凡點頭,給了他一支煙。

邢燁然最近也煩悶地很,抽完這支煙,對蘇俞說:“那我們今天逃學吧,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蘇俞愣住,說:“我想去看海。”

三個孩子說走就走,直接一起去高鐵站買了三張去最近的海濱城市的車票,乘了一個多小時的高鐵抵達,然後搭公交,到了海邊。

然後一道站在海邊,不知道該做什麼好,誰都沒先動。

真傻逼啊。邢燁然想。

蘇俞第一個把鞋子脫了,跟個傻子一樣跑起來,他神經質地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大喊道:“你知道嗎?我現在特彆想跳海。”

“我為什麼生下來就是個怪物呢?”

“我是傷天害理了嗎?為什麼非要逼我當個男人,我想當女人就不行嗎?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轉世投胎,重新做人。哈哈哈哈哈哈。”

薑凡說:“那你帶上我吧,我也想去死。我爸媽有把我這個月所有的工資都要走了,他們就不想我能不能活下去嗎?為什麼世界上有這種爸媽呢?”

“我也覺得我快要瘋了。”

邢燁然仰頭望著藍天,長長歎了口氣:“為什麼薛詠是我大哥的男朋友呢?為什麼呢?你說,我能不能帶他逃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他是不是就會接受我了呢?”

薑凡和蘇俞都愣住了。

蘇俞忽然說:“可是薛詠不喜歡你。”

邢燁然冷冷地說:“你閉嘴。”

蘇俞殘忍地說:“他就是不喜歡你,這不是環境的問題,隻要他記得你是你大哥的弟弟,他就永遠不會喜歡你。”

邢燁然說:“你也不可能變成女的。”

蘇俞抬手用力地給了他一拳,邢燁然回了一拳,兩個人扭打起來,蘇俞打起架一點男人樣都沒有,不但揮拳頭,還咬人、扯頭發。

邢燁然罵他:“你他媽的是女人嗎?”

薑凡冷眼旁觀,等他們打完,冷笑說:“你們倆在這打架有什麼用?”

蘇俞紅著眼睛問他:“那你說我能怎麼辦?”

薑凡說:“快點成年,快點長大,逃,逃到沒人能管的著的地方。”

蘇俞憋紅了臉,他站起來,對著海麵大喊起來:“啊啊啊啊啊!!!!!!!!”

薑凡也跟著像個瘋子一樣大叫起來。

邢燁然覺得積年累月的鬱悶在胸口,被他們的瘋叫給點燃,炸開了,他也不要形象地大叫起來。

蘇俞哭著大喊說:“我要考到很遠的學校去,越遠越好,他剪一次我的頭發我就重新留一次!!!我不會輸給那個老不死的!!!!!!!”

邢燁然甚至有點羨慕他們倆,他們能逃,他能逃到哪去呢?

就算他想逃,薛詠會願意跟他一起逃嗎?

他們搭最晚的一班高鐵回去。

各回各家。

邢燁然又餓又累,滿身塵泥。

薛詠打開門看到他,問:“蘇俞呢?”

邢燁然說:“他回家去了。”

薛詠想了想,說:“你去洗個澡吧。吃飯了嗎?”

邢燁然搖頭。

薛詠:“那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邢燁然洗完澡出來,隻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

薛詠炒了一盤蛋炒飯,看他居然沒穿衣服,說:“先去穿衣服。”

邢燁然像沒聽見,叛逆地坐下來,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飯。

薛詠沒說話,又去給他泡了一碗紫菜湯:“吃慢點,彆噎到。”

屋裡就隻有勺子和盤子碰撞的聲音,還有邢燁然的咀嚼聲。

薛詠很難不去注意邢燁然的身體,已經是強壯的男人的體格,每一塊肌肉都在蘊藏著力量,水珠從他的發梢滴下來,落在蜜色的皮膚上,像是一隻剛沐浴的老虎。

薛詠深吸一口氣,委婉地說:“燁然,你想好大學怎麼報考了嗎?我想了想,我還是不可能跟你過去……我想,我再去問問你的班主任讓他通融一下,你住校吧。”

邢燁然突然忍不住了,抬起頭:“你現在就舍得我了嗎?”

薛詠煩躁地說:“我覺得我們最近還是保持一下距離比較好,對我們都好,我覺得你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了。”

薛詠站起來:“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我回房間了。”

他繞開邢燁然走。

邢燁然一直沒動,忽然起身追上去。

薛詠慌了一下,下意識地躲開,被赤-裸的少年一步步逼到牆角。

邢燁然像是瘋狗一樣盯著他,隨時要咬上來。

薛詠也忍不下去了,抬手給了他一拳,又舍不得太用力,邢燁然隻偏了偏頭,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按在牆上:“哥,你彆亂動。”

薛詠氣極了還要壓抑住,握緊拳頭,殺氣騰騰地問:“你想乾什麼?邢燁然,你搞清楚,我是你哥的男朋友。你想對我做什麼?”

邢燁然寒聲說:“我哥死了,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薛詠與他對峙般,不再躲閃,回望著他:“你大哥是我愛過的人,我真心愛過的人。”

邢燁然突然意味不明地低低笑了一聲:“是嗎?那你知道他愛著彆人嗎?”

薛詠臉色瞬間白了:“什麼?”

邢燁然殘酷而篤定地說:“他喜歡韓鬆林,韓鬆林是他的初戀。”

邢燁然知道這並不一定是事實,甚至可能是假的,一切隻是他嫉妒心發作的推測。

但是真是假並不重要。

反正大哥死了,死無對證。

重要的是他要讓薛詠動搖。

不把薛詠的心撕開一道裂縫,他永遠不可能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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