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下午,顧言琛家中。
沈君辭聽完這一切低頭沉思。
他想起了夢師,他應該也是其中的一個孩子,被一位女人抱著逃出了那個牢籠。
所以,夢師是不是也知道這些事?
所以,夢師的生日也是9月25日,那不是他們的生日,而是他們重獲新生的日子。
所以,夢師的養母在他的養父想要殺死他時,說出了那句“我答應過要把他養大”。
也正因為此,何文林嫉妒著顧言琛,也關注著他。他們有著類似的出身,卻因為抱著他們的母親不同,所知的不同,就有了不同的人生。
正說到這裡,房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開門聲。
莫雪晴慌忙擦了擦眼睛“可能是你爸回來了,我去做晚飯,幾個大菜之前都已經燉在鍋裡了,隻需要炒兩個菜就好。”
她一邊起身一邊說“兒子你平時工作忙,不常過來,我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烤羊排。”
從門外進來的果然是顧文斌,他是位個子高高的中年男人,長相有些普通,但是一看就有院長的氣質。
他進門和顧言琛打過招呼。顧言琛又把沈君辭介紹給了他。
顧文斌和他們聊了幾句,也進廚房去幫助莫雪晴,他的目光完全落在了女人身上,臉上也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站在顧文斌身邊,莫雪晴也似乎忘記了那些慘痛的經曆,兩個人夫唱婦隨,一起在廚房裡忙碌著。
沈君辭透過廚房的玻璃門看去,想著這大概就是嫁給了愛情的樣子。
到了飯點,妹妹顧言真也回了家。她和哥哥差了十三歲,如今剛升高三,好不容易放了假,出去和同學們玩了一個下午。
一家人圍坐在飯桌上,談笑風生著。
莫雪晴燒了一桌子好菜,因為顧言琛回去還要開車,大家都沒喝酒,用果汁代替。
電視上放著中秋晚會,很有過節的氛圍。
莫雪晴熱情地招呼沈君辭“我就做了一些家常菜,小沈你試試吃得慣嗎?”
沈君辭嘗了一些,禮貌點頭“阿姨的手藝很好,做得很好吃。”
顧言琛在一旁道“那是當然,我的廚藝也是我媽教的。”
沈君辭感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這麼一頓豐盛熱鬨的飯了。
和他們一起吃飯與和同事聚餐時的感覺完全不同,能夠給人一種溫暖感。
這就是家人,家的感覺。
飯吃了一半,顧言真聽說沈君辭是個法醫,開始嘰嘰喳喳地纏著沈君辭問各種問題。
於是一家人就在蛆蟲,死屍,巨人觀的問題下,吃著團圓飯,莫雪晴和顧文斌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
這對父母想著打斷,但是又怕顯得自己是在介意沈君辭的工作,對法醫工作有所歧視,隻能由著女兒問下去。
沈君辭也覺出來氣氛有點微妙,可是他不回答也覺得不好,隻能答得言簡意賅。
後來,莫雪晴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主動微笑提醒“真真,你讓沈法醫好好吃飯吧。”
顧言真振振有詞“媽,我想要做個女法醫很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見到一名真正的法醫,可不得多問問?”
莫雪晴聽到這個消息,嘴巴一時沒合攏,反應了片刻繼續微笑道“你這個孩子,我不反對你從事這個職業,但是法醫可不是好玩的,你好好了解清楚再這麼說吧。”
顧言真吃著飯,一臉認真“我沒開玩笑啊,哪些學校有法醫科,分數線多少,哪些招女生我都了解好了。”
顧文斌道“做個女法醫是要吃很多苦的。”
顧言真振振有詞“爸,做醫生也需要吃很多苦啊,而且做法醫可比你們的醫患關係簡單多了。我看了哥哥市局的宣傳視頻,他的同事裡有位叫做溫婉的女法醫。那就是我的榜樣。”
顧言琛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妹妹的破綻“想做法醫,你先把你的模擬成績提高點再說。”
提到了成績,顧言真終於安靜了一小會,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合力把那個話題聊過去。
過了一會,女孩又不死心地抬起頭問“沈法醫,你還收徒弟嗎?我聽說,做法醫都是有師父帶的,如果我考上了法醫科,回頭到市局,你能夠做我的師父嗎?”
顧言琛從這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話裡,品出點危機感。
他們都是被莫雪晴帶大的,兄妹兩個的審美觀還有口味出奇的一致,顧言真從兩歲起,就開始搶他的東西了,買的文具會搶,零食會搶,就連喜歡吃的水果也會搶。
女孩的一雙眼睛笑盈盈的,等著沈君辭回答。
沈君辭看了顧言琛一眼“我是特刑科的法醫,一切聽你哥哥安排。”
顧言琛道“沈法醫有徒弟了,你當他徒孫還差不多,回頭你要是真的想學,我讓他徒弟教你。”
顧言真受到了降維打擊,低頭扒拉著飯。
看著顧言琛,沈君辭在一旁拿著筷子抿嘴笑了。
一頓團圓飯終於吃完,沈君辭拿著那一束木芙蓉和顧言琛一起辭行上了車。
開車回去的一路上,顧言琛一直目視前方默不作聲。
兩人回到家裡,顧言琛坐在了沙發上。
在父母和妹妹麵前,他會裝著無事,可是現在安靜下來,他的腦子裡依然在不停回想著母親所講述的那個故事。
這個世界上曾經存在著那麼可怕的人間地獄。
他的母親可能是那些女人之中的一個,他的父親不知道是誰。
沈君辭似乎是看出來他的所想,他伸出手放在顧言琛的腿上,對他輕聲道“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和父母,但是可以決定自己是誰。”
人的命運是由自己選擇的。
所以,顧言琛是顧言琛,夢師是夢師。
就算有著一樣的出身,類似的經曆,他們也成為不了彼此。
顧言琛忽然釋然了,拉過沈君辭親了一下。
他的身邊,有著疼愛他的父母,有著活潑聰明的妹妹,有著自己喜歡的人。
那麼自己是誰,流著誰的血,似乎真的並不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