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2)

重生之出魔入佛2 柳明暗 17846 字 3個月前

過了這一遭虛驚, 餘近和尚連一開始預備的小算盤都放棄了,單隻沿著懷中紫竹葉的指引往前走, 非常沉默。

然而他沒了那個想法, 卻另有人相邀。

那法名可的和尚遠遠看見一處隱在林木中的石頭, 想起了什麼, 當即止住了話頭, 轉頭看向淨涪等人, 笑著道, “我等剛剛已經見識過了水元靈露,也多多少少收集到了一點,不知諸位同參是否也對其他的靈露敢興趣?”

淨涪目光瞥過左右, 見旁邊的另兩位和尚聽說其他的領路都沒有什麼驚訝的情緒, 便知這裡約莫就隻有他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了。

淨涪想了想,大大方方地與可和尚一個稽首,問道,“小僧在得到紫竹葉之前還從來沒聽說過南海普陀山的法會,實在是孤陋寡聞, 還請可同參指教。”

那可和尚顯然早就有所猜測, 現下見淨涪這般誠懇坦然,也真就想要給淨涪簡單介紹一下這座普陀山。

“既然淨涪同參這般說,那和尚我就簡單說說。若我說得哪裡不對,還請另外兩位同參幫著描補描補。”

他說著,就與餘近和尚與那另一個法號歸真的和尚合掌一禮。

餘近與歸真兩位和尚客氣回禮,也都道, “客氣客氣。”

可和尚於是就道,“淨涪同參也知,觀世音尊者成道在遠古洪荒破碎之前,而這普陀山是他道場,據說也是洪荒世界保存相對完好的一處碎片世界。這座自洪荒世界保存下來的道場聖地裡的資源......想來淨涪同參也該知曉其貴重了吧?”

淨涪點頭,隻是他聽這可和尚這般說,竟是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令他心神一動。

他沉吟片刻,還是停下了腳步,穩穩站定在原地,向著可和尚合掌一禮,“我有一個問題,未知可否請教同參?”

可和尚自覺自己分明還沒有說到重要的地方,正想往下繼續,沒想到淨涪這就打斷了他。

他仔細看了看淨涪,確定他是真有疑問想要請教,便也點頭,應道,“同參請說。”

淨涪就道,“我聽聞同參方才稱觀世音尊者作他,未知同參所言,是指代何種性彆?”

可和尚就懂了,但他看著淨涪的目光就變得有些一言難儘。

就連餘近和歸真兩位和尚也都是滿臉複雜。

餘近和尚到底與淨涪更為親近一點,連忙低聲提點他道,“你怎的忽然問這個問題?男相女相不過隻是表相,你也是修行多年的佛弟子,何至於被這表相遮蔽雙眼,竟還在這道場上特意問起?”

道場可不隻是下界宗門與法寺那樣的地方。但凡大能對自家道場的掌控力都超乎外人想象,更何況是觀世音尊者那樣的大能?淨涪方才那一問,肯定是已經落到觀世音尊者耳中了。

他這般想著,還不住地向淨涪使眼色,要讓淨涪自覺向觀世音尊者賠禮,以贖他冒犯之罪。

淨涪很明白餘近和尚的意思,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冒犯觀世音這尊佛家大德,於是便真就轉了方向,向著普陀山中心位置合掌深深一拜,心中默默禱告,如是再三,才又是一拜。

旁邊的餘近三位和尚也都各自一禮。

彼時暮色已深,但除了習習涼風以及風中悄然彌漫著的草木清香之外,倒是再無其他異象。

--這便是不曾計較的意思了。

餘近、可和歸真三位和尚見得,暗自鬆了一口氣,才又轉過頭來看淨涪。

“幸而尊者未曾在意,”歸真和尚搖搖頭,又低聲道,“淨涪同參還是注意點吧。”

才剛嚇了人家一跳,淨涪便是再有異議,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與他們分辯一二,便低下頭去,作反思狀。

其實就如方才餘近和尚說的那般,男相女相都隻是表相,觀世音尊者已成道多年,如何還會被這表相拘泥?不過是外人穿鑿附會,以自己心思去臆測大德心思,方才有先前的那一番顫兢而已。

可和尚看看那普陀山中央,又看看淨涪,想了想,還是又拿餘近和尚方才的那個問題問了一遍淨涪。

“淨涪同參何以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不知可否細說?”

淨涪於是就將景浩界佛門目前的狀況與可這三位和尚簡單說道了一遍。

可、餘近和歸真也是被驚了一下。

“什麼?你那方世界的佛弟子中竟然連沙彌尼都沒有?”

沒有沙彌尼,又哪兒來的比丘尼?

淨涪點了點頭。

餘近想了想,問道,“難道連佛門所有經典都沒提起過沙彌尼和比丘尼?”

淨涪又點頭。

歸真和尚還是難以置信,他很直接地問道,“佛經中常有‘善男子善女人’之語,也沒有了‘善女人’?”

淨涪這回沒點頭了,他直接抬起袖子遮住了臉龐。

“佛經總數十萬八千部,這麼多年也還時有更多的經典自佛家各大勝地流出,你景浩界就算僅得一部分傳世,也絕不可能一部都沒有記載。”可和尚很有些生氣,“必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刪改經典文句,歪曲法理......那人真是好大的膽子!也不怕世尊責怪,業力纏身?”

歸真和尚此時默默插了一句,“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也就隻有開山之祖了吧?開山傳法有大功德,就算業力纏身,也會有功德護持。”

“可同參彆太生氣,”餘近和尚勸道,“就算有大功德護持,他私心太重,想來也很難了通佛門法理。再有因果糾纏,那人就算是開山之祖,也必有大劫臨身,逃不掉的。”

淨涪默默地聽了半響,才放下衣袖,與餘近這三位和尚稽首作禮,道,“我來這普陀山之時,那位祖師已然遣送法身返回世界,重新修訂傳世佛經佛典......做事也是相當努力勤勉。”

淨涪相當公正,未曾對這些和尚隱瞞慧真羅漢的修補。

“他也有在著力彌補。”

可和尚與餘近和尚一時無話,倒是歸真和尚淡淡道,“他的著力彌補,真是因為他知道錯了?還是因為他的修行難得存進,災劫臨身,所以才不得不進行彌補?”

淨涪一時無法接話。

歸真和尚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你與他不是修的同一脈吧?”

淨涪無聲點頭。

這委實不是不太難猜測。

淨涪明顯走的禪宗一脈,禪宗最是講究明心見性,那位開山之祖若也是走這一脈的,他為一己私心做下那樣的惡事,就算有大功德護持,又怎麼能夠存留至今日,還能遣送法身返回世界彌補?

歸真和尚又道,“他是走的淨土一脈?”

不等淨涪搭話,歸真和尚就自己點頭了。

“是了,也就隻有淨土一脈才會讓他有機會走到這般遠。”

淨涪多看了歸真和尚兩眼,態度很有些恭謹。

這位......怕是有些來曆啊。

另一邊的餘近與可兩位和尚也不是瞎子,此刻也看出了些端倪,早平複了心緒,靜靜地聽著。

歸真和尚自也看出來了,他隻是笑一笑,便繼續問淨涪道,“你明明知曉此處乃是觀世音尊者道場,仍然問了方才那樣一個問題,是想要在你們那裡重開沙彌尼一脈?”

“弟子是有此意,也已經有了些布置,但是......”淨涪麵上流露了幾分難色,“進展不是太理想,成果寥寥。”

在籌謀建設景浩界冥府的同時,淨涪其實也沒有放下對沙彌尼一脈的布置。皇甫明欞隻是其中一個關鍵的引子,但也僅僅隻是一個範例,想要真正的發展沙彌尼一脈,光隻她一人是不夠的。

遠遠不夠。

淨涪為法脈計,曾在一眾信眾中試探過,但哪怕是最虔誠的信女,也隻願意供奉諸佛,真正願意受戒皈依的,隻有寥寥。

淨涪一度曾將自己弟子副令交於皇甫明欞,但皇甫明欞雖接過了副令,卻是遲遲下定不了決心,故而淨涪又將這枚副令收回,另給了他人。

然而,即便那夫人是淨涪特意考察過了的,在後來的魔劫中也還是沒能經住家族挽留,遲遲未能進入妙音寺修行,才又由皇甫明欞占去淨涪座下記名弟子名分。

此間反複,多少也能反應出了沙彌尼這一脈發展的艱難。女子心性柔軟,牽掛重重,要讓她們將俗世種種儘皆舍棄,皈依世尊座下,豈是容易?尤其景浩界千萬年來還未有過一個真正的沙彌尼,她們是真正的開路人,就更是艱難困窘。

也是淨涪到了此間,見到這許多來自各處地界的比丘、和尚,才想要尋問尋問,或許能得到幾個破局的辦法。

在這男尊女卑的世界裡,女子艱難,若真能給她們開出一條路來,淨涪佛身也願意成全。

隻是......這也得要她們自個願意走出來,往前走才行。

歸真和尚深深看了淨涪一眼,竟站起身來,合掌向淨涪一禮,“同參此心,足可稱慈悲。”

淨涪佛身連忙避讓,不敢受禮,“不過是一點念想,稍稍做些指引,如何就能稱得上慈悲?更彆提還什麼都沒做成......”

歸真和尚搖搖頭,但見淨涪始終避讓,也就沒再堅持。

歸真和尚想了想,又道,“此中種種說來話長,我等不若尋了一個地方坐下慢慢說?”

淨涪佛身自然求之不得。

另一旁餘近和尚與可和尚對視一眼,便有餘近和尚插話道,“我知曉臨近有一處清靜地方,諸位同參若不介意,不妨隨我來?”

可和尚也是連連點頭,完全沒想起早先提到的其他靈露。

顯然他也覺得,與那些輔助修行的靈露比起來,還是此刻歸真和尚對淨涪和尚的指導更重要。

畢竟這歸真和尚明顯是要跟淨涪和尚細說如何在這紅塵濁世中傳揚佛法啊。這是成就荷擔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法門,是成就大功德的廣**門。若他能學得一二,回頭步步踐行,可不比那些靈露更能助益他的修行?

功德難道還比不上這些靈露?笑話!

歸真和尚點點頭,相當客氣道,“煩勞同參引路。”

餘近和尚謙遜一禮,當先邁開腳步,借著天邊那彎月昏黃的月光指引,循著記憶裡的記載尋路而走。

一行人轉過幾個拐角,竟來到了一出矮坡。坡下生有一株老樹,樹下還擺放著幾塊光滑的石頭,似是天然而成,又似是人力布置而來。但不論如何,這地方確實是一處很適宜眾人坐下細細談話的所在。

幾人各自尋了位置坐下。但有意無意之間,歸真和尚還是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淨涪稽首一禮,恭敬求請,“請法師指教。”

歸真和尚想了想,像是在組織語言,片刻後,他才道,“開沙彌尼法脈之事,是急不得的。”

“也不單單隻是沙彌尼法脈,無論是開辟哪一支法脈,也急不來。”

淨涪沉默聽著。

“你走禪宗一脈,以《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為本經,當知《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中有一段經文如是說,‘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

“這段經文何解你必也知曉。婆娑世界中,佛去後五百歲,哪怕是有人可以聽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信奉、理解、受持,此人也是當世稀有之人。為什麼呢?因為世人蒙昧,因為紅塵欲重,世人難以真正了悟何為佛理,何為佛法!”

“縱然有人根器深重,真如昔日禪宗一脈慧能大德一樣,聞經即悟,也終受紅塵因緣紛擾,難以真正皈依我佛,隻能成為紅塵逍遙一散人,這已是他們能做到的極致。”

淨涪回想了一下景浩界中的那些居士,也是點頭。

歸真和尚見他知曉,也就繼續說道,“我行走過許多個世界,各個世道中,對女子的束縛尤為繁重。何故?因為諸男子的**。”

“權欲、情-欲、占有欲......”縱然歸真和尚自己也是男子,說到這裡也沒有半點諱言,“為了自身血脈的繁衍,他們需要將女子鎖在後院。因此,便有種種限製生出,有形的,無形的......統都難以掙脫。”

“而女子......”

歸真和尚先前不諱言男子,現下也同樣不諱言女子。

“被圈養著長大的女子或是因為眼界不足,或因為膽怯,或因為顧忌,或因為留戀,就算給予她們機會,也終究難以掙脫那些有形無形的束縛,最後仍然沉淪凡塵,於紅塵濁世中來回顛倒,為家族、為血脈耗儘一生。”

“少有女子願意真正地活個明白,所以,也就少有女子能夠真正地活個明白。”

淨涪皺了皺眉頭,猶疑著問道,“可是沙彌尼一脈......”

歸真和尚看著淨涪,笑了笑,“淨涪和尚,你太看重法脈,竟也是著相了。”

他緩緩道,“法脈法脈,重要的從來都是法,而不是脈。”

淨涪心中震動不已。

是了,從來重要的是法,不是脈。

隻要將佛法傳承下去,那些傳承了佛法的人到底會不會組建成脈根本不重要!

隻要根本不失,法統即存,哪怕法脈斷續,隻要根本不失,總有人追溯根本而來,傳承法統。

淨涪喃喃自語,“所以我等首先要做的,其實還是修正佛典,將真正的本經布施天下......”

歸真和尚笑著點頭。

餘近和尚和可和尚也是頭一次得聽這般理論,一時俱都眼界大開。

確實,在他們的世界裡,沒有人膽敢刪改佛典,歪曲佛理,沙彌尼、比丘尼一脈也有所傳承。但這沙彌尼一脈也和其他世界沒有太大的區彆,比起枝繁葉茂的沙彌一脈還是孱弱了太多太多。

他們往常隻覺尋常,並沒有多仔細探究其中的緣由,自然也不知道原來是這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