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2 / 2)

重生之出魔入佛2 柳明暗 20017 字 4個月前

恒真僧人一見,就知道淨涪要說正事了,於是就也將茶盞自唇邊移開,隻拿在手裡托著,偏頭去看淨涪。

淨涪坐直了身體,也正看向他。

不知怎麼的,明明淨涪頂上青絲已經褪儘,身上僧袍、佛珠儘在,明明白白一副受戒和尚的模樣,恒真僧人卻愣是從此刻的淨涪身上看出了三分格格不入的肆意。

恒真僧人沉默了一下,卻開口道,“天聖魔君?”

恒真僧人早早就已破開胎中之謎,又有慧真一直在背後關注景浩界發展,此刻眼見淨涪的異樣,心裡如何還沒有猜測?

淨涪隻一笑,卻是道,“非也,我乃淨涪。”

恒真僧人又是一瞬無言,隨後才點頭道,“淨涪。”

他也僅僅隻是稱呼淨涪,而不是方才所說的淨涪和尚,顯然也是知道就在方才那瞬息的工夫,他麵前的這個人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淨涪並不在意恒真僧人的態度,他隻又將手中杯盞湊到唇邊,飲儘最後的半盞茶,“果然是好茶。”

恒真僧人沒有說話,卻在淨涪將那已經空了的茶盞放到案桌上的時候提了茶壺去給他添上茶水。

淨涪卻不再去動那盞茶水了。

他就坐在原地,看著恒真僧人動作。

不太明亮的燭火仍然能照亮他的整個臉龐,此刻卻莫名的顯出了幾分陰影。

恒真僧人將茶壺放到一邊,抬眼去看淨涪一陣,到底還是問道,“你這遭過來見我,是有什麼事嗎?”

淨涪細看他兩眼,忽然笑道,“不,隻是好奇而已。”

恒真僧人隱在寬大衣袖裡的手指陡然蜷縮了一下,隨即才放鬆下來,“哦?不知是什麼事情,能引得淨涪你好奇到來見我?”

淨涪仍然笑眯著眼,“當然是......想看看一位羅漢階位的菩薩生出心魔時候,會是個什麼模樣......”

“我是實在好奇,就過來看一看了,打擾到恒真祖師你,真是不好意思。”

恒真僧人整個人都已經僵在那裡了,又如何會在意淨涪口中的打擾兩字?

淨涪倒是真姿態悠閒地賞玩著恒真僧人此刻的表情,絲毫不著急。

恒真僧人僵坐了半響,才勉強控製住自己,“淨涪你......說笑了。”

淨涪就真笑了一下,“嗯,祖師你就當我是在說笑吧。我也覺得挺好笑的。”

恒真僧人再沒有言語。

雖然是這會兒是魔身掌控了肉身,但淨涪的識海世界裡,佛身與本尊也並沒有閒著,他們都在細看著恒真僧人的表情、氣息,觀察著恒真僧人每一分心思變化,又將這些變化與自己的修行結合,印證他修行中明悟的種種道理。

就這樣看來,淨涪三身之中這次是魔身最虧,可他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落著。

彆看他這會兒悠悠閒閒,隻作看戲,但實際上他眼底卻散著一層薄煙,也在捕捉著恒真僧人每一分心思變化。而他每一次心念變換的時候,也都會有一點體悟落入淨涪魔身心中,成為他修行的積蓄。

到底恒真僧人此刻心魔孕生,他每一點心念的變化其實都在孕育或者削減著他心頭魔念,對修持心魔一道的淨涪魔身來說,更是一場直接的演道,對他有莫大助益。

兩人坐了很久,恒真僧人終於長吐出一口濁氣,轉頭看向淨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恒真僧人的麵容也映照著燭火,但在他身後,此刻卻是有一道更高更長更龐大的影子展開。

淨涪瞥了一眼恒真僧人的那道影子,又看看恒真僧人眼底蘊著的一片金色佛光,笑了一下,問道,“慧真羅漢?”

恒真僧人,不,慧真羅漢轉眼看著他,沒有言語。

淨涪態度恭敬地與慧真羅漢合掌一禮,“淨涪拜見羅漢。”

慧真羅漢沒有回禮,麵上更是沒甚表情,隻盯緊了淨涪又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淨涪又是一笑,“當然是字麵上的意思。”

“心中有魔的羅漢,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慧真羅漢眯著眼睛看了他一陣,淡道,“你現在看見了。看得儘興了嗎?”

淨涪很認真地再觀察了他一陣,搖搖頭,“不夠不夠,如果能讓我分化一點魔念細細體悟一番,那就再好不過了。”

慧真羅漢麵上不見惱怒,隻是盯緊了淨涪,“哦?如果我真答應讓你分化出一點魔念入我體內......如何,你敢應嗎?”

淨涪笑意不減,“敢啊,有什麼不敢的。隻是慧真羅漢,您真的敢嗎?”

心魔是什麼?心魔是一個人心底最陰暗的念想勃發滋生漸次壯大的念頭。

心魔有多少能耐可以暫且不提,但心魔作為自人心底勃發的念頭,卻是最通曉滋長出心魔的那人的弱點,更明白他的一切過往來曆與心中所思所想。

如果慧真羅漢真讓淨涪魔身分化出一點魔念入體,令他掌控住自身已經開始滋生魔念的念頭,那就相當於將自己的一切全數對淨涪坦白,所有他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將落入淨涪魔身的眼裡心裡。

所以,慧真羅漢還真是不敢。

對於淨涪魔身的問題,他避而不答。

淨涪斂了麵上的笑容,異常正色地問慧真羅漢,“羅漢知道......您的修行出了問題嗎?”

慧真羅漢還是沉默。

淨涪也就停了,沒再去詢問慧真。

慧真羅漢沉默得一陣,“知道。”

淨涪又笑,“也對,若不是羅漢您自己心裡清楚狀況不對,景浩界裡又怎麼會有一個恒真僧人。”

“不過看情況,恒真僧人似乎也出了一點狀況呢。”

慧真羅漢到底看向淨涪,冷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淨涪麵上笑意仍在,但卻像個麵具一樣,和淨涪佛身掌控肉身時候大不相同。

非常的不同。

“我隻是想說,似乎不論是慧真羅漢您,還是恒真僧人,似乎又都走岔了道啊......”

慧真羅漢心頭怒火升起,聲音又更涼了幾分,“哦?你在指點我修行?”

你也在指點我修行?

淨涪毫不隱瞞地點點頭,直接就承認了。

慧真羅漢的怒火又更升騰了幾丈,連同恒真僧人眼底彌漫著的那片金色佛光都開始顫動,竟是有些不穩了。

淨涪端起手邊的茶盞,杯蓋在茶盞邊沿輕輕刮過。那輕微的碰撞聲在屋中響起,卻像驚雷一樣在慧真羅漢耳邊炸開,讓他心頭的那片怒火陡然一滯,一時竟冷靜了三分。

淨涪輕飄飄抬起視線,果然就見恒真僧人眼底的那片金色佛光穩定了下來。

“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慧真羅漢在西天極樂淨土看了那麼許久,也知道這位是真的一言一行都帶著三分謀算。

像昨日那樣引得已經破敗不堪幾近墜入歸墟的景浩界顫動,令整個景浩界都一片歡喜的,算是破天荒頭一遭,完全不可重現的奇跡。

慧真羅漢不敢保證麵前的這個淨涪對他抱有善意,也完全不敢做這樣奢想,所以索性乾脆一點,直接攤開來說。

不然他們這樣你彎我繞的,不知道要推諉到什麼時候。

相信他,他們絕對能做到托足十天半個月都不碰到主題的一點點邊。

淨涪放下杯盞,杯盞落在案桌上發出清脆的一點碰撞聲。

“隻是生出了一點善意,想要來提醒提醒羅漢您而已。”

淨涪始終對慧真羅漢恭敬周到,但慧真羅漢卻沒能從淨涪的言行中體悟到一點恭敬的意味。

“一點善意?”慧真羅漢不禁細細打量對麵的淨涪,沉默了片刻後,“是了,你也修的佛法,你還在做饒益行的修行。”

慧真羅漢說完,又自沉默下去。

單就菩薩階梯的修行而言,淨涪確實是夠資格指點他的。哪怕不算淨涪背後的層層加持,隻從這修行上來說,淨涪也有這個資格。

因為......慧真羅漢自己還卡在十行中第三行無恚行的境界中,久久不能踏入第四行無屈饒行境界。

他所以能得羅漢果位,其實全憑他多年誦佛拜佛修持,而單純論菩薩境界的修行來說,他還比不得淨涪的前景來得光明。

可就算他多年誦佛、拜佛,供養諸佛,始終誠心修持,到底也隻能幫他成就羅漢果位而已。菩薩修行不能有所進展,還是將他牢牢壓在羅漢果位上,遲遲不能再作長進。

慧真羅漢心下歎了口氣,胸中怒火又低了幾寸。

“你想說什麼?”

因為不想妨礙淨涪佛身的修行,淨涪魔身也確實想要提點慧真羅漢,否則他更想直接將清見主持拉出來,譬如這會兒就回他說什麼清見主持曾與您說的就是我這會兒想跟您說的。

隻怕慧真羅漢真會直接氣到回歸淨土。

所以淨涪也就避開了清見主持,隻作不知清見主持也曾提醒過慧真羅漢,道,“我見羅漢對度化暗土世界的沉積異常心動?羅漢還想讓恒真僧人將傳揚佛門正法的事情分派到旁人手中?”

這件事清見主持也真來問過他,現在又被淨涪提起,慧真羅漢是真的有點煩了。可此刻坐在他麵前的是淨涪,不是清見,他也隻能耐著性子點頭。

“不假。”

淨涪就又問,“不知羅漢可還記得您讓恒真僧人降世的原因?”

“化解我與景浩界眾生的大因果。”

慧真羅漢言語中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淨涪卻半點不懼他,再問道,“什麼大因果?”

“當然是當年我......”慧真羅漢忽然停住了話頭。

淨涪沒有催促他,隻是看著他,那雙被燭火映照著的眼睛此刻格外的深沉。

當時清見也問他這個問題,他不答,強自攔下了清見,麵對此刻的淨涪,他張了張嘴,也想像斥責清見一樣喝斥他,令他停下,但到底還是沒有。

“我昔日......立下天靜寺法統之前......曾......刪減經典中語句,扭曲了......部分佛意,與景浩界佛門、眾生結下了大因果。”

要向外人坦誠自己的過錯,直麵自己內心的陰暗,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更何況還是慧真羅漢這種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錯的不是我是彆人我絕對沒有錯性格的人。

但即便回答得斷斷續續,非常含糊,慧真羅漢還是回答了淨涪。

淨涪看著他,倒不曾逼著他再在這一重上細說,而是令問了他道,“那你覺得度化景浩界暗土世界的沉積,真能為你解開這一重大因果。”

慧真羅漢這次回答得非常利索,非常果斷。

“當然。”

他還直接看著淨涪的眼睛,細說他自己的思路,“我與景浩界佛門、眾生結下大因果,如果我儘全力度化景浩界暗土世界裡的沉積,便是在儘力化解昔日因我作為而未能堅定正法,最終沉淪在這片紅塵中的無數生靈,我當能就此解開與景浩界過往眾生的因果。”

畢竟景浩界暗土世界裡的那些沉積也有很多很多是源自於那些生靈的嘛。

“我若能儘全力度化景浩界暗土世界裡的沉積,必能為景浩界遠離歸墟出一把力,如此,也算是幫扶了景浩界,我當能解開與景浩界的因果。”

“我若能儘全力度化景浩界暗土世界裡的沉積,能從景浩界天道這裡得到大功德、大氣數。恒真僧人乃為佛弟子,他身上聚攏的大功德與大氣數也能襄助景浩界佛門,鎮壓佛門氣數,為佛門傳承護持,我當能解開與佛門的因果。”

最後,慧真羅漢總結道,“我若儘全力度化了景浩界暗土世界裡的沉積,當能化去我身上大半的因果。”

淨涪就那樣聽著,越是聽慧真羅漢說話,他唇邊的笑弧就越往上提起。待到慧真羅漢說完,他臉上的笑容就更是燦爛得很。

但可惜,淨涪的笑容裡沒見得多少暢快的意味,反而還很嘲諷。

“果然是這樣?”

慧真羅漢看著這樣的淨涪,略略停頓了一瞬,到底還是點頭道,“確實是這樣。”

淨涪臉上的笑容直接又更燦爛了三分,笑得更是嘲諷。

“真不是因為......慧真羅漢你受不住傳法路上落在你身上的目光,受不住那些艱難困苦,所以才想要為自己另選一條路?”

“當然不是。”慧真羅漢斬釘截鐵地答道。

淨涪沒再看他,隻笑。但那笑容裡的嘲諷已經沒有了,隻有一種純粹的好笑。

慧真羅漢有心想喝住淨涪。

可看著淨涪的笑,他不知為何,忽然就想偏頭躲開淨涪的目光。

待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連忙又將頭轉回來,要讓自己的目光直直地迎上淨涪的視線。然而每每迎上淨涪的目光,慧真羅漢就想躲,到他自己意識到要去改變,又轉回來。

如此幾番來回,淨涪倒是沒覺得不耐煩,慧真羅漢自己卻是扛不住了,直接低下頭去。

淨涪臉上笑容漸漸收了,到得他笑容儘數斂儘,他才道,“看來慧真羅漢您已經想明白了。”

慧真羅漢沒再看他。

但壓落下去的腦袋裡,卻是連連閃過恒真僧人這麼多年來在景浩界佛門界域中行走的過往。

剛開始的時候其實還好,沒有人知道他與慧真的關係,真當他是在某個山寺中皈依又機緣巧合之下入了天靜寺聽了千佛法會,得了緣法可以真正修行,還想著將佛門修行法門傳遍整個佛門徹底破開景浩界佛門凡俗與修行人之間藩籬的僧人。

同是凡僧的他們羨慕他的緣法,又敬他願意大開方便之門,服他破開那道厚重藩籬的決心,所以很是禮遇他,尊他為師,奉他為尊,處處禮敬,處處厚待。

恒真僧人當時已經破開了胎中之謎,恢複慧真的記憶,對這樣的敬重與禮遇實不太看重。

畢竟這本就是他慣常得到的待遇。

可等他漸漸透出他與慧真的關係之後,那些凡僧對他的態度就變了。不是表麵上待遇的變化,而是更細微的情感上的變化。

他們對他的姿態裡多了憎恨、怨懟與仇視。

他們仍然追隨在他身邊修行,仍然孜孜不倦地學習修持,可雙方之間已經生出了一片巨大的鴻溝。

恒真僧人越不過去,他們不想跨過來,大家就那樣不尷不尬地處著。

這還不止,隨著恒真僧人在景浩界各處上行走,那些在各山寺中靜修的凡僧、各家修行的居士乃至各地知道得更多一點的信眾,看著他的目光也都發生了變化。

如果在最開始的時候,恒真僧人得到的就是這種態度的話,他大概還不會覺得如何。畢竟早在慧真讓恒真入世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了自己的這番處境了。

可是不是。

在最開始的時候,恒真僧人得到的不是這般態度。

他受人禮敬,得人尊重,與人親近,他得到的待遇比昔日慧真在景浩界中受到的待遇還要優厚。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各位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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