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覺等了一陣,沒等到安元和的應和,不由轉頭看了過去。
安元和率先轉開目光,看向淨涪消失的方向,“先跟我說說吧,程沛和沈安茹那兩人到底怎麼了?”
安元和也曾經去過景浩界,自然是見過沈安茹和程沛這兩人的,但那時候,淨涪跟他們兩人的關係還很和樂,看在淨涪的麵子上,楊元覺對待他們兩人也相當看得過去,誰知這會兒,楊元覺對那兩人的態度就淡了......
這其中必定有原因。
安元和很想聽一聽自己這幾年時間到底錯過了什麼。
“你不知道?”楊元覺也有些驚訝。
安元和搖搖頭,“他們在你這裡,我沒特意關注。”
雖然那幾年景浩界世界狀況持續惡化,生活在那方天地裡的生靈隨時可能遭遇災劫,朝不保夕,但沈安茹和程沛不是不在景浩界世界麼?
他們在展雙界這裡,看在淨涪的麵子上,楊元覺必定會庇護他們。而有了楊元覺庇護,這展雙界裡還有誰會特意找上他們兩人麻煩?
那必然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
既然他們好好的,又有楊元覺在側旁看著,安元和自然就不用花費心思去關注他們了。
楊元覺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他樂了一下,又取了案幾、茶壺等物什來,給自己與坐過來的安元和各斟了一杯茶水。
“你都知道些什麼?”
楊元覺問安元和,好確定自己該從哪裡開始。
安元和說道,“我知道淨涪將他們從景浩界送來到你這裡,請你幫忙照看一二。”
楊元覺點點頭,又問道,“那你知道淨涪將他們送出景浩界的時候,有過一次不大不小的矛盾嗎?”
安元和皺了皺眉,然後搖頭。
楊元覺輕笑一聲,道,“我其實也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程沛有一個陣道上的老師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猜了後找淨涪確認的。
“淨涪的那個弟弟,程沛......他在陣道一脈上的天賦很是不錯。”
安元和微微點頭。
這個他也是知道的。但說實話,程沛在陣道一脈上的天賦也隻是不錯而已,遠比不上楊元覺。
楊元覺就繼續道,“程沛相當勤勉,又因為他的陣道一脈的天賦確實不錯,所以閒暇時候,我和我師父都會稍稍提點他,幫著他梳理一下他自己的所學......”
安元和又是點頭。
這本來就是淨涪選擇將程沛和沈安茹送到楊元覺而不是他那裡的原因。
“我們發現,程沛的基礎相當紮實,雖然有些認識太過粗淺單薄,乃至簡陋,但根底確實打得很好......”
楊元覺說道這裡,頓了一頓,“他是有個相當儘責的師父的。”
安元和沉默了一下,望了手中的茶水一陣,道,“他也發現了。”
程沛或許比不上淨涪妖孽,但真不蠢。楊元覺及任子實這兩個外人都能夠發現的事情,他這個當事人自然不會一無所知。
楊元覺點點頭,“他發現了......但他自己完全沒有記憶。”
安元和抬起目光,望向楊元覺。
楊元覺對他點頭,“不錯,應該是淨涪做的。”
程沛也想明白了。
他是淨涪的弟弟,在景浩界世界裡,有淨涪鎮著,沒有誰膽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對他動手。可他偏就對他應該有的那個師父全無記憶......
那麼,真正對他動手的那個人是誰,也就很明白了。
安元和抬起杯盞,將杯盞抵到唇邊,“很正常。”
他飲了一口茶水。
雖然對人記憶動手很不厚道,但安元和覺得,那還真是淨涪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
哪怕不是很明顯,可淨涪確實有著很強的掌控欲。
他已經習慣了將所有能夠納入他掌控範圍的東西儘數收攏控製,而那些不可控的東西則會被他算著謀著,儘量推送到影響不了他的邊邊角角去。
更何況那個時候的景浩界世界情況確實凶險,淨涪需要為景浩界世界諸般謀算,就更是不可能將心力分落到這些瑣事上。所以那時候淨涪會做出些許過分的事情,安元和完全可以理解。
而且,淨涪這樣做事,對於外人來說,或許是過分了,但在楊元覺與安元和這樣的友人看來,卻是淨涪看重沈安茹和程沛的表現。
也正是因為楊元覺理解淨涪的做法,明白淨涪對那兩人的情分,才會對他們兩人那般上心。
楊元覺到底是淨涪的摯友,倘若不是因為淨涪,楊元覺怕是看都不會多看他們兩人一眼,更不會將程沛送到他師父任子實麵前,讓他師父幫著指點一二。
楊元覺是什麼人?
他本性疏懶,又鐘愛陣道,喜好鑽研各種陣禁,連自己本家族人都不太在乎,隻扔在宗門各處修行,輕易不叫他們踏入他的峰頭,更少有帶到任子實麵前去。
自家族人都是這般的待遇,若不是為著淨涪,程沛和沈安茹如何能得他庇護?
楊元覺嗤笑了一下,“可人家不是這樣想的。”
安元和頓了一頓,說道,“所以......程沛對淨涪生出了怨懟?”
“可不是?”
楊元覺狠狠灌了一口杯盞中的茶水。
“本來我也沒有發現的。”自從程沛被楊元覺引到他師父任子實麵前後,他師父就很明白地接過了指點程沛修行的任務,解放了他,倒讓他一時沒有察覺到異樣。
“那一日,景浩界情況稍稍好轉,淨涪看見機會,又想著早解決這件事也能早一點安心修行,就聯絡上我,準備將他們兩人送回景浩界世界......”
安元和聽著,看著杯盞中茶水的眼睛也漸漸帶上了冷意。
“程沛那時候稍有所得,正在閉關,所以他找上了沈安茹。”楊元覺果真就說出了安元和心裡的那個猜測,“沈安茹拒絕了。”
安元和目光裡的冷意反倒散了,淡得尋常,就仿佛這會兒楊元覺與他說起的那兩人不過就是個過路人,與他一丁點淵源都沒有。
他們方才過去景浩界世界找淨涪的時候,景浩界世界外唯獨著的那些大魔才算是散去了些。那麼,在淨涪提出要將沈安茹和程沛送回景浩界世界的時候,景浩界世界外是個什麼情況,不必細想也知道了。
可就是那樣的環境,淨涪還是想著要將沈安茹和程沛帶回來。程沛當時尚在閉關倒也就罷了,沈安茹真不知道淨涪做出這個決定,需要冒多大的風險,又需要花費多少心力去做準備嗎?
而淨涪做出那樣的決定,是為的他自己嗎?
不是!
他該是還記得沈安茹和程沛被送出景浩界世界時候的勉強,想著他們兩人單獨流落在外,客居異地不習慣,所以但凡景浩界世界安穩了一點,稍稍有個機會,他就想將他們帶回來。
是為的他們。
可沈安茹又是個什麼做法?
楊元覺顯然也被氣得狠了,但他麵上卻是分毫不顯,隻在話語間才漏出了些許痕跡。
“她拒絕了。”
安元和沒說話。
楊元覺卻是接著道,“她拒絕了淨涪兩次。”
“第一次的時候,淨涪以為她是不知道淨涪已然知曉程沛當時閉關所以才拒絕的他,所以淨涪又詢問了她第二次,還說先送她回去,等程沛出關了,再來帶走程沛......”
安元和看了一眼這時候仍然很有些氣憤的楊元覺,“淨涪一定沒有跟你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楊元覺道,“這樣的事,淨涪當然不會跟我說,是我後來去問沈安茹,沈安茹告訴我的。”
安元和淡道,“她倒是誠實。”
楊元覺卻沒任何表示,“我開始聽著的時候就覺得不對了,回頭自己琢磨了一下,才發現沈安茹不對,程沛也不對,而淨涪已經發現了。”
安元和摩挲著手中的杯盞,“淨涪當然已經發現了,而且應該是在她第一次拒絕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而淨涪所以在那之後又問了沈安茹一次,不過是想做一次確定而已。
“程沛對淨涪生了怨懟,而沈安茹又選擇了程沛,他們?嗬嗬......”
安元和抬頭望向楊元覺,對他笑了笑,“彆為那兩人生氣,不值當。”
楊元覺怒道,“我哪兒是為了那兩個人生氣?我是為了淨涪!”
“淨涪好不容易轉世,得了一場親緣,誰承想!他們就是這樣對待淨涪的!”
說到這裡,楊元覺轉頭瞪住安元和,“你不也很氣嗎?”
是的,安元和也很生氣。不過就是因為安元和這個劍修要更尖銳一點,所以表麵上沒什麼表現而已,實際上他已然是徹底將那兩個人的關聯斬斷開去了。
沈安茹和程沛那兩個人在安元和這裡,再不是摯友的親人,而是無關緊要又有些招人厭煩的外人而已。
安元和回望楊元覺,“但我們不好輕易對他們兩人出手。”
是的,他們兩人,不論是誰,都不好對沈安茹和程沛這兩人出手。
沈安茹和程沛是什麼人?一個不過凡婦,一個又隻是金丹期的小修士。而他們兩人呢?都是大修士。
如此懸殊的身份和實力,他們若是出手了,回頭還怎麼去見人?
而且淨涪大概也不會想看見他們兩人對沈安茹和程沛動手。
不為其他,隻是沒有必要。
然而,這才是楊元覺越想越是氣憤的原因。
安元和看了看楊元覺,抬手拿過茶壺,給楊元覺添上茶水。
楊元覺憤憤地看著安元和動作,抬手將杯盞送到唇邊,滿飲了杯中的茶水。
安元和見他喝了茶水,似乎還不見好轉,索性就起身在周圍轉了一圈,將幾個半成品的陣盤堆到楊元覺麵前。
楊元覺見那陣盤,瞪了安元和一眼。
安元和沒笑,隻道,“彆想那些事了,淨涪會處理好的,你得相信他。”
頓了頓,安元和又道,“與其將時間和心力花費在那兩個人的身上,你倒不如繼續研究些陣禁,也好為以後做個準備。”
“你忘了那處秘境墓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