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佛光連同浩瀚的光明雲一道,從福和羅漢身上毫無保留地爆發,從秘境小天地處開始,要鎮壓這一方天地。
但在戰鬥真正爆發之前,福和羅漢為了保存沉桑界天地眾生,已然損耗了一部分力量。如今兩位處於金仙巔峰境界的大修全力出手,更是讓這一刻極力分去沉桑界壓力的福和羅漢也難以承受。
隻是即便再難以承受,如今的情況也不容許他退縮。
那三位自諸天寰宇返回沉桑界世界的三位金仙同道已經在祭台前方陷落,不複清醒,沉桑界現下能夠倚仗的,也就隻剩他了。
福和羅漢已不再顧忌自身,心、口、意共合為一,神魂契合冥冥玄機,一身舍利子也在以一種難以言說的節奏顫動。
絲絲縷縷的琉璃佛光快速在福和羅漢周身亮起,而麵容漸漸被琉璃佛光遮掩去的他身後,也有一尊莊嚴華勝的藥師琉璃光如來佛像顯化而出。
道宮裡安坐的一眾金仙大修們看見這一尊藥師佛佛像,也不禁沉默了片刻。
“沒想到,福和他還真要為了沉桑界天地,舍棄自身一生功果......”
“佛門貨真價實的羅漢,有這般的慈悲心腸,也不足為奇。不過......”其中一位金仙大修接了這麼一句,最後意味深長地將轉折留住了,沒有明說。
其他的金仙大修們詫異地看了那位金仙大修一眼,看見他麵上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麵麵相覷得一陣,卻是默契地轉移了話題。
不管福和羅漢是為的什麼才願意在身處沉桑界天地裡的那三位同道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將護持沉桑界的責任一力扛起,他此時此刻的作為,都容不得旁人置喙。
比起道宮裡恍似知情的金仙大修,旁邊靈舟裡的菩提樹幼苗除了感動之外,還多了幾分悲愴。
好不容易止住渾身枝葉的顫抖,菩提樹幼苗將目光收回,看向身側的淨涪,“小和尚,福和羅漢他......”
心魔身並沒有去看菩提樹幼苗,但他臉上也沒有多少笑意,隻有一片凝而不散的沉默。
“你要進去嗎?”他問道。
菩提樹幼苗聽得一怔,下意識地定睛看了淨涪一陣之後,才像是領悟了淨涪話裡隱藏的深意一樣,重新轉了目光過去,看定那沉桑界天地中那一尊支撐天地的藥師佛佛像。
還有那幾乎是同時爆發開來的戰鬥餘波。
那尊藥師佛佛像並沒有睜開眼睛,可沉桑界天地間卻有琉璃佛光雲霞一般及時升騰而起,將那些戰鬥餘波鎖死在那一座山巒間。
沉桑界天地終於偷得了一時的安穩。
但這般一來,倒黴的就是現下身在那方祭台不遠處的一眾沉桑界修士們。
被祭台力量困在原地,泥足深陷一般的沉桑界修士們這會兒就像泥人一般,毫無抵抗之力地被楚刊與劉生和的戰鬥餘波掀飛,倒趴在地,久久沒有動靜。
不知能不能在下一次戰鬥餘波爆發之前及時回過神來,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
菩提樹幼苗其實也看得很清楚,並不是福和羅漢特意拋棄他們,實在是這般一出手,已然耗去他大半的心神和力量,他顧不上那麼多。
尤其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與戰鬥的持續,福和羅漢的一身功果流失的速度也在不斷的提升。
菩提樹幼苗收回目光,它看向淨涪,笑了開來,“小和尚,我要進去。”
心魔身終於轉了半個身體回來,正麵看它,“你真的想定了麼?”
“我決定了。”菩提樹幼苗重重點頭,“你說得對,一味地站在局外為福和羅漢慨歎惋惜,都不如直接進入沉桑界去,助福和羅漢一臂之力。”
“我真的決定了。”
心魔身沒有言語,隻站在原地,靜默地看著它。
菩提樹幼苗浮在半空,彎折了頂上冠葉,合在一起,同時彎伏了樹乾,似模似樣地對淨涪合十躬身一拜。
“我去了。”
它話音落下時候,已經合身化作一道青光,投向沉桑界天地胎膜。
沉桑界天地胎膜依舊沒能阻攔得它一瞬,它輕易就穿過了那片天地胎膜,向著福和羅漢所在墜去。
心魔身的目光跟了菩提樹幼苗一陣,直到菩提樹幼苗在福和羅漢身後紮根,一片菩提靈光從菩提樹幼苗身上浮起,直衝向福和羅漢頂上的那尊藥師佛佛像。
菩提靈光並沒有沒入藥師佛佛身之中,而是在藥師佛佛像身後演化成一株巨大厚重的菩提樹虛影。
菩提樹虛影出現在藥師佛佛像身後時候,原本因為福和羅漢功果損耗,漸漸縹緲虛淡乃至出現崩散跡象的藥師佛佛身竟在須臾間穩定了幾分。
就連福和羅漢先前隱隱透出幾分苦澀意味的臉龐,也在這一頃刻間舒緩了下來。
笑意再度攀上了福和羅漢的臉龐。
道宮裡的許多金仙大修眼看著那一道青光從側旁的靈舟躥出,直直落向沉桑界天地,一時又都沉默了。
隻是座中那位金仙境界的天魔大修抬手捂住了半邊臉龐,言語淡淡,卻是意味不明。
“所以,那位清靜智慧比丘看不過去,終於出手相助了?”
這句話聲音不輕不重,但也清晰地落在道宮一眾金仙大修耳中。好幾位金仙大修麵麵相覷得一陣之後,也沒有說些什麼。
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道宮裡忽然響起了一個既驚又疑的聲音,“咦,這是?”
很多金仙大修聽得清楚,心神一動,近乎下意識地看向福和羅漢那邊。
卻見自那株巨大厚重的菩提樹虛影出現在藥師佛佛像身後開始,一枚無價寶珠竟不知從何處而來,顯現在那尊藥師佛佛像身前。
無價寶珠出現的那一瞬間,本來眼瞼緊閉的藥師佛佛像居然掀起了半邊眼瞼。
有光從那眼瞼中放出,掃過虛空,定定地看著那顆無價寶珠。
隨即,藥師佛佛像似是笑了一下,才抬起手來,將那顆無價寶珠拿定,手結法印,再次閉上眼瞼。
無價寶珠落入藥師佛佛像手中的那一刻,剔透明淨、無塵無垢的琉璃佛光陡然爆發,以藥師佛佛像為中心,浩浩蕩蕩,如同一日光芒一般,遍照整個沉桑界天地。
琉璃佛光所過之處,天地一片晴明。
再多的絕望,再多的黑暗,仿佛都被這一片琉璃佛光映照、消解,隻留下平和、安寧與清淨。
沉桑界天地中,那些被沉桑界凡俗覓地栽種,如今又庇護著樹下萬千凡俗生靈的近百株菩提樹芽苗也在這一刻,衝出一片清淨的菩提靈光。
從菩提芽苗身上衝出的菩提靈光不論是光華還是本質,比起沉桑界北方天穹上那自天星處垂降下來的北鬥星光,其實真的要遜色太多,遠遠不如。
可有藥師佛佛像加持,又有菩提樹幼苗串聯溝通,這近百片菩提靈光彙在一處,也是能夠與那些北鬥星光抗衡一二了。
見得這般變化,圍坐在菩提樹芽苗周邊的沉桑界凡俗儘皆一喜,全不必旁人督促提醒,自己就再度收斂了心神,更加認真,更加專注,也更加虔誠地合著這天地間無處不在的誦經聲一道,念誦《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藥師佛佛像的現身,與這天地間陡然昌盛起來的琉璃佛光,直接影響了那處祭台上的爭鬥。
本來快速蔓延開去,正侵蝕著這方天地,要將整個天地換做一片枯骨世界的死寂枯朽意境直接被攔截下來,雖然不至於完全敗退,但也沒有了先前的氣焰。
趁著這個機會,楚刊格擋了一回,尋隙抽身退回到那尊大鼎側旁。
看著他成功退出包圍,劉生和氣憤了一瞬,又快速調整了心情,再度向著楚刊強攻過去。
楚刊不願與劉生和死鬥,每每都是格擋,多做退避。
然而楚刊雖然漸漸落入下風,作為對手,劉生和仍然能夠清楚地發現楚刊此刻的意圖。
他看著屢戰屢退,腳步也是虛浮跌撞,像是下一刻就要被劉生和重創一樣,然而楚刊的每一個邁步,每一個轉腳,卻也都是契合冥冥之中的玄機,勾連此刻仍然垂降下星光光柱的北方天鬥。
分明就是正在激戰中,他卻仍在進行第七遍祭舞。
不能再給他機會,必須打破他的節奏!
劉生和目光瞬息凝結,手上動作更見狠厲。
但接連強攻了幾回,楚刊的腳步卻仍然沒受到一點乾擾,他仍然在舞著。
甚至,他與那北方天穹上那北鬥七星的聯係正在不斷地加深。
劉生和倏然退了出去,他站立在祭台的另一角,再不理會楚刊,直接閉上眼睛,雙手結印。
手印結定的那一刻,以劉生和為中心,侵蝕蔓延開去的那片死寂枯朽意境儘數收攏集中,在劉生和身周百裡方圓處集結。
這片死寂枯朽意境恰恰好將半個山巔團團罩定了。
看見這般陣仗,一直鎮定,麵色不變的楚刊終於皺起了眉頭。
他似乎想要阻止,卻又不願意打斷這已經進行到中途的最後一遍祭舞。
他竟難得的猶疑了。
淨涪心魔身在靈舟上也看得清楚,微微皺眉,問識海裡同樣觀戰的佛身,‘你覺得,他這一回......是真的在遲疑嗎?’
聽得心魔身的話,佛身想了一陣,搖頭道,‘我也不知。你以為呢?’
心魔身想了想,答道,‘要換了是我,這應該是誘敵之計。而且你看,楚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他仍在繼續不是?’
佛身就笑了,‘你在觀戰時候,也總是分成點心神來思考這些的嗎?’
心魔身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近乎理所當然地答道,‘你也看見了,諸天寰宇之外的破境都是這般凶險,我們若不長些記性,往後再遇上這樣的麻煩,可就得吃大虧了。’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不想知道自己會不會有再重來一次的機會。’
心魔身說的,其實是上一世在他作為皇甫成破關卻被人攔截阻撓,不得不自爆的那一次經曆。
當年是因為無執童子做得太過,才迫使景浩界天地意誌出手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的。可即便如此,當時的他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