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第 290 章(1 / 2)

重生之出魔入佛2 柳明暗 25257 字 4個月前

雖然說因為淨涪,他們妙音寺法脈如今欣欣向榮,一派生機勃勃之勢,但清源大和尚還是沒能忘記那一雙雙充斥著哀戚、黯然甚至是絕望的眼睛。

但既是說到了這裡,清源大和尚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這事如此難辦,這位祖師又到底為的什麼,要來我們妙音寺走這一趟?”

今日裡,在將慧真祖師送入禪院之前,清源大和尚就沒有離開過這位祖師的左右,自然是將這位祖師的尷尬與屈辱看得清清楚楚。對這位祖師的性格也有所耳聞的清源大和尚還以為他會爆發,沒想到他竟是生生受了下來。

清源大和尚為這位祖師在這方麵上的長進感慨的同時,也不禁提高了警惕。

說來,清源大和尚也不是第一次在妙音寺招待慧真羅漢了。上一次,這位慧真羅漢就頂著恒真僧人的身份跟著天靜寺方丈清見大和尚來過妙音寺。不過那會兒清源大和尚雖然也知道他的身份,卻沒似現下這般警惕。

這位慧真祖師能按捺著性子忍下如此屈辱,必定圖謀不小,也確實怨不得清源大和尚如此謹慎。可饒是清源大和尚想破了腦袋,也仍然想不明白個中緣由。

妙音寺這一場**會有什麼?

淨涪,明欞這個沙彌尼一脈第一人,了章和尚。

清源大和尚看向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回望著他,笑著答道,“總不是我。”

清源大和尚配合地笑笑,卻仍是盯緊了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就道,“他是為了明欞和了章和尚來的吧。”

清源大和尚皺了皺眉頭,“沙彌尼一脈?”

“是了,這位祖師如今不正是忙著掰正我景浩界佛門根論,重新闡釋三部根本經典麼?好不容易終於見到沙彌尼一脈的冒頭,自然要來做個見證。若有機會幫著搭把手,說不定解開這一部分的因果就有希望了呢。”

清源大和尚不無諷刺地說道,同時,他的目光也瞥向了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抬起視線看過去。

清源大和尚頓了一頓,還是問道,“淨涪師侄,你確定真欞她能紮緊沙彌尼一脈的籬笆?”

淨涪本尊就答道,“真欞她是有這個資質的。而且前一陣子她在淨音師兄麵前聽用,淨音師兄交到她手上的事情,方丈師伯你不也看見了,可都是順順當當的?師伯該信她才是。”

清源大和尚深深看了淨涪本尊一眼,慢慢點頭。

他其實也觀察過真欞,知道她樣樣不俗,但說起來,與其說清源大和尚相信真欞,倒不如說他更信淨涪。

真欞可是淨涪師侄挑出來的。

但這話清源大和尚卻是沒有直接跟淨涪本尊說,他揭過了這件事,問起另一個問題。

“師侄你先前說,除了真欞之外,了章和尚也是他的目的?可是這說不通啊......”

慧真祖師自己就是從西天淨土佛國勝境中歸來的啊,特意為了了章和尚跑他們妙音寺來?難道!

清源大和尚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再度看向淨涪本尊。

“難道這位了章和尚,還有彆的身份?”

淨涪本尊沉吟了片刻,搖搖頭。

清源大和尚難得從淨涪本尊這裡得到這般模棱兩可的答案,心情霎時竟好了不少。

他笑了笑,逗趣一般問道,“所以是有呢還是沒有啊,淨涪師侄?”

淨涪本尊抬眼看了看清源大和尚,也不生氣,誠實道,“我也不知道。”

“那......淨涪師侄你還是覺得那位祖師會來我們妙音寺,跟了章和尚有些關係?”清源大和尚適可而止。

淨涪本尊點點頭。

清源大和尚若有所思,“如此,我也知道了。”

淨涪本尊又道,“師伯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倘若了章和尚不願意,就我們景浩界現下的這些人,可沒辦法勉強得了他。”

清源大和尚搖搖頭,“我們作為地主,該儘力阻攔的還是得儘力阻攔,總不好讓來幫忙的客人在我們這裡落得個不舒坦不是?”

淨涪本尊想了想,微微點頭,也沒有再說太多。

清源大和尚他們要在了章和尚麵前儘些心意,那且由得他們去。反正現在的慧真羅漢......他大概也習慣麵對後輩的拒絕了。

說完正事,清源大和尚又在淨涪本尊這裡坐一坐,才起身告辭離去。

淨涪本尊親自將清源大和尚送到門外。

在清源大和尚跨過門檻,即將離開時候,淨涪本尊還是出聲叫住了清源大和尚,“師伯。”

清源大和尚回頭,“嗯?”

淨涪本尊就道,“如果可以的話,師伯還是再仔細安排幾處清淨、妥帖的禪院吧。”

清源大和尚渾沒想到淨涪本尊最後叫住他說的是這個,他仔細看了淨涪本尊一眼,也沒有細問,很乾脆地點頭,應道,“那行,我就讓他們再準備幾個。”

淨涪本尊頓了一頓,又叮囑道,“如果師伯不忙,還請儘快。”

這麼急?

清源大和尚心下一驚,卻還是點頭,“行,我回去便親自辦。”

“可還有其他事?”他問道。

淨涪本尊搖搖頭,竟有些不確定,“應是......沒有的了。”

清源大和尚就道,“既然如此,那就先這樣著,等你再想到些什麼,便再跟我們說吧。”

淨涪本尊點點頭,目送著清源大和尚遠去。

說起來,就連淨涪本尊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清源大和尚離開之前,將先前他自己拿主意定下的事情又給推翻了。可他偏就是有一種隱隱的預感,說不定......

說不定除了了章和尚之外,還會有旁的客人呢。

淨涪本尊關上門時候,對於自己的這一種飄忽預感也覺出幾分古怪。

‘是預知,還是因果?隻是偶然,還是會成為常態?’

淨涪本尊心下琢磨了一回,卻到底沒有太放在心上,很快就將它拋開了,隻收拾了案桌後,重新拿著一部解注就著燈燭翻看。

他這一夜雖然算是忙碌,但等清源大和尚離去之後,他便就能夠獨享一份清淨了,倒也不算太差。可哪怕是在同一座山寺裡,旁人也少有能似他這般清閒安寧的。

尤其是慧真羅漢。

慧真羅漢其實就一直待在清源大和尚給他安排的禪室,並沒有隨意走動,也沒有其他知道他身份又對他心存怨氣始終耿耿於懷的人找上門來,便是連跟隨他一道修行的那些凡僧,都沒有太過打擾他,可謂是給足了他清淨的空間,但他偏就是心如火熬,坐立難安。

看著慧真祖師麵上揮之不去的鬱色,因著跟隨他一路修行、對他已有幾分感情的一位弟子遲疑一陣,還是勸道,“老師,要實在是心煩氣悶,不如......不如我們還是走吧。”

......趁著**會還沒有正式開始。

慧真祖師聞言一愣,目光就轉到了那位弟子處,在他麵上梭巡過幾遍。

那位弟子不太能理解,狐疑地迎上慧真祖師的目光。

慧真祖師被他的眼神灼痛,騰地瞥開目光。

“我沒事......”他很快又補充道,“如今這般煎熬,應該是因果催發的緣故......”

他聲音漸漸壓低,到最後幾不可聞,“但我已經走到這裡了,又怎麼能夠輕易放棄?”

那位弟子等了又等,過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地喚道,“老師......老師?”

慧真祖師被他喚回心神,抬頭的同時下意識地笑了笑,安撫道,“我沒事,彆擔心。”

那位弟子道,“那......”

慧真祖師又道,“我不走,就等著,等**會過了以後再說。”

那位弟子聞言,一麵小心地用眼角餘光打量過慧真祖師,一麵恭順應道,“是。”

慧真祖師勉力露出一個笑容,看了看屋舍裡圍繞著他的一眾凡僧弟子,道,“你們一路奔波著實辛苦,也莫在我這裡圍著了,先去歇息吧,等補足了精神,你們再過來也不遲。”

一眾凡僧恭聲應答,又與慧真祖師合掌作禮,才依次退了。

過不得多時,這堂舍裡就隻剩下了慧真祖師自己。

慧真祖師在蒲團上又坐了好半響,到底坐不住,便坐到案桌邊上,取出那些凡僧弟子放到他這裡的那些佛經細看。

那些凡僧雖然跟著他走了一路,但也沒有耽誤了功課。路上但凡有一點空閒時間,哪怕條件再簡陋,他們也還是會取了筆墨來謄抄經文。而現在,他們謄抄的那些佛經佛典,就都暫且收在慧真羅漢這裡。

既是因為慧真祖師的要求,也是因為他們一行人隻有慧真羅漢這一位修行僧擁有能收容大量物什的儲物空間。

而現在,慧真羅漢就是將他們的筆墨拿出來翻看。

因為路上的條件實在太過簡陋,再兼且這些跟隨著他四處奔波的凡僧們本身條件就遠遠及不上被大寺供養的修行僧,他們的這些筆墨,在慧真祖師眼裡,簡直處處都是慘不忍睹。

墨,色澤太淡,且落在紙上都能泛開去,又沒有什麼香味,劣質;紙,質地粗糙,邊沿處甚至還能看見些裂開的紋路,還不夠白皙,劣品。

若是再早個幾年十年,用這樣的紙這樣的墨抄寫成的佛經佛典,彆說被他收起來更甚至是拿在手裡慢慢翻看了,連放到他眼前的資格都不會有。

但......今時不同往日。

現在的慧真羅漢,就是捧著這樣一本往日裡他連眼神都不會分出一個去的佛經,認真且仔細地翻看著。

他看的是這部佛經,卻又不是這部佛經。

他看見的,其實是那個抄經的人,看見的,是那雙在昏黃燭火下也依舊燁燁生輝的眼眸。

而現在,那雙眼眸裡的火光,就仿佛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落在他身上。

又以他身上所有的一切作為燃料,熊熊燃燒起來。

且,還不單單隻是抄寫這部佛經的那個人,還包括每一個曾經謄抄過這部經文的人,逝去的,以及還活著的......

那火焚燒著他,火苗舔·舐著他的身體,消融著他的神魂......所以他才一直那般坐立難安。

慧真羅漢露出一個苦笑。

而這樣的他,又要如何去計較今日裡甚至是昔日的以及未來的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凡僧、善信?如何去和可壽針鋒相對?

慧真羅漢這樣想著,拿著紙張的手指抖了抖,不禁就鬆開了那張紙。他撐手支住額頭,陰影快速遮去他的雙眼以及他的臉龐,甚至是他的心神。

......嗬,慧真啊慧真,你現在居然是這樣的一幅姿態?哈!可彆笑死我了,慧真。

你是什麼樣子的,瞞得過彆人,又能瞞得過我、瞞得過你自己?

簡直是笑話!

我告訴你,慧真!你願意折辱自己,將自己踩落到塵埃裡,我不願!

你現下也就是在妙音寺裡,借妙音寺及諸多和尚氣機,才有這一刻的自主。等你離開了妙音寺,你且給我再看。

更何況......嗬,你以為你悔過就行了?你以為你改就行了?做夢吧你!那些人殘餘的執念還糾纏在你身上,你絕對不會有機會掙脫出去!

與其掙紮,與其苦熬,倒不如就一條道走到底。

王座從來用血鋪就,道途之上也處處都是白骨,相比起其他人來,我們做的那些事情壓根就不算事......

我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借著這樣的功果......踏入魔道去......

那淨涪不就是從天魔道轉修過來的?

他都可以從魔入佛,我們自然也可以從佛入魔,不過就是重新再做一次道途上的選擇而已。

我們如今這般苦熬著,還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吱吱歪歪,如果給他們機會,他們怕不是能將我們踩到爛泥裡去?

......入魔?

沒錯,入魔。

那個與他一模一樣的聲音陡然就變得激昂起來,興奮又雀躍,仿佛看到了無比光明的前景。

那淨涪也是從魔入佛,如今眼看著,卻是道途一片坦蕩光明,他走到哪裡,哪裡就都是對他的溢美之詞,還有誰去翻他在天魔宗時候的昔日?

你且再看看魔主波旬!

魔主波旬曾經阻撓世尊修行證道,又曾立誓要在佛門末法時代破滅諸佛傳承,他做的事情不是比我們做過的事情嚴重多了?他現在又如何?不是還愜意地做著他的第六天魔主麼?

更彆提,等到那未來劫時,他還能成就果位。

淨涪也好,魔主波旬也好,他們的日子都那般的逍遙,我們呢?我們就得在這裡接受那些粗鄙愚蠢凡俗的指點控訴?!

他們是誰?!他們有什麼資格?!

這世道......到底憑依的是力量。

慧真,既然這佛門裡已經容不下你,沒有你的未來,你日子那樣難過,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苦熬?......

慧真羅漢麵前靜靜燃燒的燭火原本已經開始黯淡,甚至是將要熄滅了,卻偏在這個時候,燈芯處猛地發出一聲爆響,瞬息間亮了幾分。

倘若是往常時候,這樣的燈花完全不會對慧真羅漢有什麼影響。但......

或許是因為這裡是妙音寺,又因為如今的妙音寺齊聚了景浩界佛門大半數的有德之人,氣機非同一般,慧真羅漢竟是被那一聲再尋常不過的爆響拉回了大半的心神。

他下意識地放下的手,更是讓火光照在了他的麵上。

燭火雖昏暗,卻也照亮了他的眉眼。

慧真羅漢在昏暗的燭火裡怔怔愣神,好半響後,他才意識到了什麼,伸手去摸燈座裡收著的燈挑子。

也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燈挑子,拿著它去挑燈花卻半天沒成功時候,慧真羅漢才終於察覺到自己的手到底抖成了什麼樣子。

他想要笑一笑,卻抽動了僵硬了臉皮,抖落下幾滴豆大的汗珠。

慧真羅漢也就不勉強自己了,隻拿著燈挑子抵著案桌,讓自己一點點地緩過來。

昏黃的燭火下,那無力的手、紙白的臉、僵硬的皮以及恐慌茫然的眼......

此刻的慧真羅漢說不出的狼狽與可憐,但遠遠收回目光的可壽金剛麵上眼底,卻俱是暢快與不屑。

他目光一低,就對上旁邊昂著頭好奇看他的小沙彌,於是就伸出手去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小沙彌格外乾淨的頭顱,“看什麼看,祖師我有什麼好看的?做你的功課去!”

“今天功課沒做完,不許休息。”他模樣凶狠,聲音沉沉,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小沙彌眸光靈動,即便可壽金剛做出這般嚇人的模樣,也沒能鎮得住他。

“祖師,我沒想要偷懶,也沒想要賴掉功課,你可彆冤枉我。”

可壽金剛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剛剛就是在冤枉你?”

小沙彌連忙搖頭,儘力給自己申辯,“我沒有這樣說,也沒有這樣的意思,是祖師你多心了。”

“哦。”可壽金剛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又在小沙彌的腦袋上敲了敲,“那你現在停下來,是在乾什麼?”

小沙彌連忙低下頭去,手裡拿著的筆快速蘸滿墨汁,在紙張上留下一行行字跡。

可壽金剛沒有說話,隻看著小沙彌抄經。

小沙彌到底資質不差,經了這麼一遭後,就再沒走神過,直到一部經文抄完。

可壽金剛沉默著將小沙彌麵前寫滿字的紙張拿過來一頁頁翻看過去,從中挑出幾張來,一一指給小沙彌看,非常的耐心細致。

看著小沙彌認真受教,可壽金剛才點點頭,笑著輕摸小沙彌的腦袋,“你今日雖然有分神的時候,但比起往日來確實是長進了,不錯。”

小沙彌得了祖師的讚,心裡著實高興,麵上也就咧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也是這裡......”

小沙彌頓了頓,才給找到了合適的詞,“特彆的舒服。”

可壽金剛動作頓了頓。

小沙彌察覺到了什麼,收了笑容奇怪地看他,“祖師?”

可壽金剛輕輕搖頭,卻問小沙彌,“你覺得這裡特彆的舒服......那你喜歡這裡嗎?”

小沙彌就笑道,“喜歡啊。雖然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裡,都還沒有跟祖師一道到外邊逛過,但我也覺得這裡很好。不過......”

“不過?”可壽金剛跟著小沙彌的話重複。

小沙彌接住話道,“不過這裡再好,我也還是更喜歡我們的寺廟啊。”

可壽金剛怔怔發愣。

小沙彌卻又是老氣橫秋地沉沉歎了一聲,“我們的寺廟哪裡都好,我也怎麼都喜歡,但就是......太空太靜了......”

“雖然太吵太鬨了也不好,不利於修行,但像我們那裡那樣靜那樣空的,也不大好......”

“祖師啊,我們寺裡什麼時候能夠熱鬨些?”

才回過神來的可壽金剛看著苦大仇深的小沙彌,一時有些無言。

坐落在深山裡不為世人所知的、隻有一老一小兩個僧人的寺廟,能不空能不靜?

半響後,可壽金剛又伸手拍了拍小沙彌的腦袋。

這一回,他手上的力道卻是稍稍加重了些,起碼是讓小沙彌體會到了。

小沙彌抬手護住了自己光溜溜的小腦袋,眼神哀怨。

可壽金剛禁不住笑出聲來,“我們寺裡什麼時候能夠熱鬨些這個問題,還真不該來問我。”

小沙彌一時沒忍住,“哈?”

可壽金剛悠悠道,“你看,我是祖師吧?”

“......對啊。”小沙彌答道,心下卻是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可壽金剛就道,“你看哪家的祖師不是被高高供奉起來的?”

“所以?”小沙彌跟了一句。

“所以,讓我們寺裡熱鬨起來這個重任,還是得你擔起來啊,小家夥......”可壽金剛道。

小沙彌眼睛都瞪大了,完完全全不敢置信的模樣。

“而且,小家夥你可彆忘了,你還是我們靜檀寺這一代的方丈。”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