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的出現了那種最糟糕的狀況,佛身也不是不能找人。反正他的手裡,可還有一本冊子的大修士由得他聯絡拜請呢。
可還記得,在那一部十數人的冊子裡,淨涪佛身排在最前列?還不是因為實力強橫所以被排在首頁,而是因為這裡頭十幾人中,就數他最弱。
誰人在人後算人的時候,能保證自己不也在人後被人謀算?
在淨涪佛身與心魔身提起了章法師時候,了章法師也正在夢境中與諸位**師說起玄光界中發生的許多事情時候,將淨涪佛身提拉了出來。
或者說,淨涪佛身還正是了章法師與諸位**師演說的重點所在。
“如今的淨涪法師,已經離開定元寺了?”濟案法師聽完了章法師的講述,問道。
了章法師點了點頭,“昨日裡離開的。”
“你是說,淨涪法師在離開定元寺之前,給宗遇沙彌留了一部他手抄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了章法師仍是點頭,將情況說得更加詳細一些,“如今那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已經轉入了他的識海世界,真正留在他手上的,就隻剩下一冊空白紙張了。”
一位**師沉默很久之後,看了看了章、濟案、無奢等一眾在景浩界妙音寺裡轉過一圈的法師,問道,“你們真的沒有跟他提起過,那位宗遇沙彌乃是這一場棋局的劫子之一?”
劫子,可是一場棋局真正的風暴眼。
若說旁人還有機會脫出局去,劫子是絕對沒有這個機會的。甚至不僅僅是劫子,還包括與他因緣際會結下因果的人,稍有不慎,都可能被劫子拖入到棋盤去。
手段了得、境界高超、福緣深厚的,或許還能破劫而出。可這諸天寰宇中,誰敢肯定自己的手段、境界及福緣能夠庇佑自己到這種程度呢?
了章、濟案、無奢等諸位法師麵麵相覷,各自苦笑。
“絕對沒有!”
幾位法師都差點要立誓了。
而且......
“淨涪法師知道浮屠劍塚已成棋局之勢,又有許多劫子依次被各方落下,想來應是不會......”為相法師說到這裡,卻是猛然意識到了不對。
若換做旁人,在察知到棋局成形以後,那自然是有多遠就躲多遠去的。可淨涪法師卻不同。彆的且不提,他有一個劍修摯友,如今就是這一盤棋局的主要劫子之一。為了他的那個摯友,淨涪法師現如今還留了一個法身滯留在浮屠劍塚裡。
顯然,他是絕對不會避讓這個棋局的。
恰恰相反,他還會正麵迎上去,直到將他那摯友從棋局裡帶出來為止。
所以要是淨涪法師的話,在察知到宗遇沙彌的身份後,還真有可能做出著意與宗遇沙彌結交這樣的事情來的。
為相法師沒有話說了,了章法師卻沒那麼容易敗退。更何況他是這裡麵諸位**師中最先與淨涪碰麵的那一個,同時消息又相對靈通,他很知道一些事情。因此在為相法師之後,他就開口了。
“應該不是。”他先做了個結論,然後道,“淨涪法師當日與我在玄光界中分彆以後,就沿道抵達了定元寺。也是在我等進入景浩界妙音寺與淨涪法師再此碰麵之前,淨涪法師就先與身在定元寺中的宗遇沙彌來往了。”
“時間上的先後次序如此分明,不會是我等說漏了嘴的。”
了章法師話說得很是篤定。
若按常理來推論,他這說法確實是沒有問題的。但他卻全然沒有想到,當時因為淨涪佛身有意回轉景浩界妙音寺參加這一次**會,心魔身與本尊著意成全之下,他們三身彼時就轉換了身體的控製權。
若是當時留在定元寺裡的,是淨涪佛身,或許不會出現這般情況。因為佛身當時其實還是更關注景浩界妙音寺裡的那場**會,對定元寺裡的人人事事不太上心,哪怕宗遇沙彌當時候就顯出些異樣,他也不會太過在意,輕易就放過去了。
然而因為三身轉換一事,當時留在玄光界定元寺裡掌控那一具傀儡肉身的不是佛身,甚至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淨涪本尊,而是樂意給淨涪佛身挖坑找些小麻煩的心魔身。
於是有了那一個開端,又在了章法師這裡得到了比較清晰的情報,當時淨涪三身對宗遇沙彌的身份就有一些猜測了。
不過因著他們所得到的信息太過模糊,饒是淨涪三身也不能完全確定宗遇沙彌的身份,隻能圈出一個大體的範圍。真正將宗遇沙彌的身份確定下來,那就是在淨涪佛身仔細觀察過定元寺行事以及那些道門、魔門各方年輕修士動作以後的事了。
開口詢問的那位**師皺了皺眉頭,仍是覺得不對。
“我不是懷疑你們。”他放緩了語氣,一一看過了章、濟案、無奢等諸位法師,又道,“我隻是覺著不對,所以就想問得更清楚一點而已。”
了章、濟案、無奢等諸位法師都是點頭,相信了這位同伴的說法。
那位**師微微鬆了口氣,用更為委婉的語句問道,“你們在淨涪法師麵前,真的就沒有提到一點關於宗遇沙彌的事情?”
這一回,不單單是了章、濟案、無奢等被這位**師追問的對象了,便是其他還沒有與淨涪正式會麵的各位**師,一時也轉了目光來看這位**師。
這位**師很是無奈,隻得道,“這位淨涪法師非同尋常,我懷疑......即便不是我等無意泄露了消息,也很有可能給了這位法師一些佐證。”
夢境中的各位**師,包括了章、濟案、無奢等人一時也都理解了。
也對,那位淨涪法師可是在未來能成就大羅果位的人物,尤其現在已經完成了他自身的時空閉環,真的很可能存在那種靈敏的觸覺。
了章、濟案、無奢等幾位法師低頭各自想了想,最後這幾位法師的目光,卻是齊刷刷地落在了為相法師身上。
其他諸位**師見這幾位法師如此情狀,如何還不明白?
一時,各個的心裡都沉了一沉。
那位最先執著追問的**師心下更是沉沉歎了一聲。
沒想到,這事情果真還跟他們有些關係......
為相法師也是一臉苦笑,他道,“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隻是因著大家說起合·歡·宗,便給提到了姹女,因而才與淨涪法師說起了這麼一件舊事。沒成想,沒成想.......”
沒成想淨涪法師聽在耳裡記在心裡不說,還將事情跟宗遇沙彌聯係起來了,找到了一個棋盤的劫子,更深地攪合進這個棋局裡。
可說這些話有什麼用呢?事情都已經演變成這個模樣了......
倘若淨涪法師真折在這一局棋盤裡,旁人如何先不說,他總得受到些牽扯。
為相法師沉沉地歎了口氣。
其他諸位**師的臉色也都各個沉重。
夢境世界裡的氛圍幾乎凝固。
就在諸位**師都沉默無聲的時候,一聲輕笑輕易從這幾近凝固的氛圍中掙脫出來,打破了此間的沉默。
諸位**師尋聲看去,卻見了章法師在笑,而且他越笑,臉上的笑意越盛。諸位**師不覺又是一愣。
了章法師險些笑出眼淚來。
其他人倒也罷了,與他相交最厚的濟案法師卻是很快理解了了章法師的思路。他回過神來後,也跟著了章法師笑了起來。
所有人中,要數為相法師最為愣怔。在其他諸位**師已經陸陸續續調整心情,轉而去琢磨了章法師的想法時候,他仍然沒能回過神來。
“了,了章......你,你們在笑什麼呢?”他問道。
了章法師笑得夠了,方才坐直身體,轉頭去看為相法師,“我笑啊,我笑我們的膽魄,不知什麼時候,竟是這般的小了......”
為相法師身體猛然一震。他不禁低下頭去,一遍又一遍地咀嚼著了章法師的用詞。
“......膽魄......小了......”
了章法師看著這般的為相法師,眼裡全沒有一點鄙薄與輕忽,相反,更多的是欣喜與羨慕。
若為相法師能夠醒轉過來,單憑他因為這一點事情與淨涪法師的牽扯,便是真的落入了棋局去,說不得也能得到淨涪法師的一點助力,窺見一點前進的緣法。
當然,從太乙仙到大羅金仙的桎梏太過厚實,也太過艱難了,即便為相法師身上出現的都是最有利於他破境的情況,還是有很大的可能失敗。
大羅仙,大羅仙......
超脫時間、空間及命運,俯瞰諸天寰宇萬劫不磨的大羅仙,又豈是那般易得呢?
了章法師這般想著,忽然自嘲一笑。
明明才剛想明白了一些,這會兒竟又差點轉回去了。不論是將他們死死封堵在這裡的大羅仙門檻也好,其他修為境界的破境也好,修士想要完成蛻變,想要更往前走,從來都隻能靠自己。
緣法、機緣、福緣或許在某一次能幫上忙,成為修士的助力,但這諸天寰宇中,他還真沒聽說過哪一個是全靠緣法、機緣與福緣一路走到大羅仙的。
一個都沒有。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心心念念想著什麼助力不助力的東西呢?
了章法師又歎了一口氣。
然後,他看定夢境世界裡的諸位**師,“不論淨涪法師是一定要摻和進這一場棋局裡還是如何,我以為,願意與他憑心論交的,隻要他需要,可以幫著搭一把手,若是不願意的,便也可以自行拒絕。諸位法師以為,如何?”
濟案法師聽完他這話,灑然一笑,“我是無所謂的。”
他道,“反正我等修行至今日,為了突破大羅境已經是想儘了法子了。但結果如何,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我等,不論是有意無意,卻都站到了這個岔路口上。”
“現在,麵對這一場棋局,我們其實有三個選擇。”
他不理會邊上各位**師的麵色,一一將他以為的那三個選項說道了出來。
“第一,避而不理。”
“以我等的修為與背景,隻要我們閉門不出,絕沒有人敢打上我們的洞府去將我們硬生生拖入局中。”
“如此,我等自然還可以如先前那般,安靜地等待著那一絲機緣的到來。”
“而那機緣,可能會在往後的某一個時刻倏忽而至。也可能,永遠不會到來......”
“第二,有限度地試探這一場棋局的變化。”
“這般的話,我等可進可退,也有許多便宜。”
“第三,放手一搏。”
如何放手一搏,濟案法師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他說到這裡,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諸位想來,都是有自己的主張的,如此我也就不多說了,隻看各人的吧。”
濟案法師最後將話說完,轉頭看了看為相法師,才回過頭來,與了章法師相視一笑。
夢境世界這一刻,是真的完全沉默下來了。
比先前幾近凝固的氣氛輕鬆些,可也輕鬆不到哪裡去,隻能說是,還能呼吸?
話已至此,其實便是諸位**師各有心思與想法,這一刻也已經沒有人再願意去計較了,他們很快就各自散了開去。
濟案法師本也打算與其他諸位**師一道散去的,沒想特意再留下來跟了章法師再說些什麼。但就在他以為了章法師會似以往每一次大家散場一般將人送回到各家去時候,他卻發現自己還留在了章法師的夢境世界裡。
濟案法師抬頭尋到了了章法師。
了章法師卻正站在他麵前,看定了他問道,“所以,那三個選擇,你已經有答案了嗎?”
濟案法師點點頭,“確實是有選擇了。”
了章法師沉默一陣,忽然問道,“你是不是選第三個,而隻是第二個。你是想著先等等看,保持著隨時可以插手的狀態?”
了章法師既是猜到了,濟案法師也就不瞞著他了。
“不錯,”他點頭道,“我選的確實是第二個。”
了章法師嘴唇張了張,卻仍是沉默下來。
濟案法師道,“第一者,我不願取。完全枯守一地,那什麼時候破境的契機才會到來?修行即是修心,沒有絕對強硬的心性,如何承受得住超脫命運長河時候的抵磨?”
“第三者,我不能取。”他歎了口氣,“不是因為惜身,而是我覺得......這一場有諸天寰宇數位大羅仙插手的棋局,沒有我破境的緣法。”
了章法師聽到這話,又沉默了片刻,才問道,“你有這般感覺?”
濟案法師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