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粗查看過白玉玉佩的形相與品質,了章、濟案這兩位佛門法師幾乎是同時抬眼看了看淨涪心魔身。
淨涪心魔身臉色不變,也不曾催促,隻任他們自由決斷。
於是兩位法師就明白了,他們又將目光重新落在那枚白玉玉佩身上。
這一次,了章、濟案這兩位法師卻是開始著重體察白玉玉佩的靈機及玄奧。
好一會兒後,了章法師才有些不確定地開口,“......養魂玉髓?”
他一麵說著,一麵征詢也似地看向濟案法師。
濟案法師皺了皺眉頭,卻看向淨涪心魔身,問道,“淨涪法師,我可以拿過來看一看嗎?”
“自然可以。”淨涪心魔身臉上也沒有笑意,直接將手上玉佩往濟案法師麵前一遞。
濟案法師將白玉玉佩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細看過一陣後,臉色一動,並指點落白玉玉佩中心處,合上眼瞼更仔細地感應。
了章法師看他臉色,心中也隱隱有了猜測。
約莫過去一盞茶工夫,濟案法師才睜開眼睛來,他長長歎了一聲,卻不多說,隻將手上玉佩遞向了章法師,“你也仔細看一看吧。”
了章法師看了看濟案法師,又回眼看了看淨涪心魔身,默不作聲地接過白玉玉佩,也似濟案法師一般仔仔細細驗看。
因他先前便隱約有了猜測,又有淨涪心魔身和濟案法師兩人的異樣在後,了章法師上來就用上了夢中證道**。
夢中證道**乃是借夢境證道的無上法門。這夢境可以是修士自身的夢境,也可以是借用旁人所出的夢境。而夢境,向來都是生靈所有,非是死物所能誕育。所以夢中證道**裡,又多有感應生機乃至生靈魂體之能。
了章法師現在催動的夢中證道**,有意無意間,就有了傾向。
在夢中證道**的指引下,了章法師比濟案法師還要快地感應到了白玉玉佩中昏死的那縷殘魂。
他眉關陡然緊鎖,再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卻沒有看向邊上的淨涪心魔身和濟案法師,而是並指點上白玉玉佩的中心處,停得數個呼吸的工夫後,他手指輕輕撚動著往後拉。
了章法師手掌移動的速度很是緩慢,透出十二分的凝重。
淨涪心魔身尚且罷了,濟案法師卻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屏住了呼吸,一雙眼睛定定盯著了章法師撚著的手指指尖。
隨著了章法師的手指漸漸地遠離白玉玉佩,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悄然出現在了他那並合的手指前方。
那氣息雖異常淡薄,但其中若隱若現的佛門氣機,卻無比的明顯。
了章法師定定看住那氣息上的佛門氣機半響,才又小心地將手指指尖處的那縷氣息封存起來。
好不容易將那道氣息收好後,了章法師才雙手捧著,將白玉玉佩還給了淨涪心魔身。
即便這枚白玉玉佩不過是淨涪心魔身在夢境中顯化而成,並不是那枚白玉玉佩的本體,了章法師也不曾輕忽。
淨涪心魔身細看他一眼,倒也將那枚白玉玉佩收了回來。
濟案法師在邊上等待著,一直到淨涪心魔身將那枚白玉玉佩收回,他才終於將問題問出口來。
“淨涪法師,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這枚玉佩的?”
淨涪心魔身便將白玉天裡發生的那些事兒說與了章、濟案這兩位法師知曉。自然,也隻是關於這一枚白玉玉佩的那些事兒,其他的,淨涪心魔身卻是隻字不漏。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或許旁的都不太追究。
畢竟大家都是修行者,那些事兒淨涪心魔身既然不曾提起,自然不是涉及他的修行,就是他認為與此事無甚相乾,不必提起,若他們執意深入探查,說不得就會冒犯了淨涪心魔身,這與他們的本意卻是南轅北轍了。
但關於那枚白玉玉佩的這些事情,他們卻是抓住了淨涪心魔身,細細問了一遍,才算是作罷。
淨涪心魔身看著了章、濟案這兩位法師身上逸散出的怒意,暗下挑了挑眉,可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耐心地等了等。
“那位席思實在可惡!居然這般謀算我等佛門法師!若日後遇上,我佛門少不得與她清算此間因果!”了章法師按捺幾番,終是含怒出聲。
聲傳四野去,更仿佛刻印在冥冥之地,引因果作記。
儘管這夢境世界是由了章法師夢中證道**所成,但到底淨涪心魔身才是這方夢境世界的主人,是以這冥冥之地的因果變化,即便淨涪心魔身此刻修為未到,也仍舊感知到了什麼。
他眼瞼垂落半響,然後才悄然抬起。
濟案法師竟也沒有勸說了章法師,反與了章法師道,“執掌魔門六重天之一小自在天的天魔童子,所以令席思閉關,除了向我佛門展示誠意外,卻也有保護她的意思,想來我等短時間內,都碰不著這位席思魔使了......”
“碰不著又如何?前因已定,後果必成,且隻待日後!”了章法師聲音裡的怒意已經隱去,此刻再開口時候聲音就平淡了許多。
但不論是與他相交多年,更熟悉他的濟案法師,還是作為這方夢境世界之主、修行心魔一脈法門,更擅長感應人心諸般變化的淨涪心魔身,都知道這事其實還沒有完。
濟案法師看得了章法師一眼,暫且閉上了嘴巴。
畢竟便是濟案他自己,乍聽此事時候,也不是不怒的。先前他與了章法師的那一句話,其實也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至於席思魔使不過是玄光界小自在天一脈的金仙修士,與他們這兩位立在太乙巔峰多年的佛門法師有著相當的實力差距,他們若真的要對這位席思魔使出手,其實是以大欺小這樣的事情......
席思魔使先前謀算淨涪心魔身,將他選作她計劃裡的刀鋒,就不是她在以大欺小了麼?如果說他們這兩位太乙巔峰的佛門法師尋上隻在金仙境界的席思魔使是在以大欺小,那麼金仙境界的席思魔使謀算隻在玄仙中期境界的淨涪心魔身,又怎麼說?
更莫提還有那縷隻剩下一點殘魂存留在白玉玉佩上的佛門法師了。
不論這位佛門法師往日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修為,什麼樣的身份,他如今已是這般真真正正的命懸一線狀態,席思魔使謀算他,甚至連他往後的修行道途都想要給人安排得妥妥當當的,這難道不是在趁火打劫?
便是單論此間因果,了章、濟案兩位法師也是不懼她的。而若是不計較其中是非,單以成敗判論的話......
那就更是不必提起那些個,隻各依手段就是了。
夢境世界中就這般安靜了片刻,淨涪心魔身才開口來問,“兩位法師可能確定此間玉佩裡續存的這位法師的身份?”
了章法師與濟案法師聽得淨涪心魔身的問題,俱都回轉心神來。他們對視得一眼,看過對方麵上的神色,才又轉了頭回來看淨涪心魔身。
濟案法師苦笑著搖頭,“這個......我是不知。我確實在玄光界中逗留了一段時間,但對於有史以來出現在玄光界的諸位佛門法師,我還真是不太了解。就連這玉佩中所渲染出的氣機......我也很陌生。就是用猜的,也很難猜出這位法師的來曆與名號。”
濟案法師為自己解釋了一句,隨後他就看向了章法師,“或許了章他知道些什麼。”
“你倒真是高估我了。”了章法師苦笑著對濟案法師道,接著才跟淨涪心魔身說話,“這位續存在白玉玉佩上的法師,我也不認識。不過既是落在魔門六重天的白玉天裡,又隱隱與這白玉天呼應,說不得這位佛門法師與那白玉天也有些淵源。”
“若真是這般的話,就得往白玉天的方向查。但淨涪法師你也知道,玄光界這魔門六重天......”
“哪一重天都不簡單。想要通過白玉天來確定這位佛門法師的身份與名號,也不容易。”
了章法師說完,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片夢境世界一時就沉默了下來。
淨涪心魔身知道,了章法師說的是實話,而且也正是因為他說的是實話,正因為他在與淨涪心魔身及濟案法師承認自己的不足,他的心情才會如此沉重。
都已經沉重到能夠影響這一處夢境世界了。
作為了章法師相交多年的好友,濟案法師自然非常理解他的心情。
明明麵前有同道命懸一線,還遭人謀算未來,他卻什麼都做不到。不能救治這位同道不說,還不能替他報仇,甚至就連他的來曆都查不清楚......
他還能做什麼?
但到底白玉天作為魔門六重天之一,白玉天自身也很是來曆不凡,後頭牽扯不知幾何。隻這一點,就足夠乾擾了章法師的探查了。
更莫提魔門六重天儘管分為六天,然而實際上它們六重天相互關聯,乃是一樹六枝之勢,他若真的親自出手探查白玉天,屆時需要他查探的就不會隻是白玉天了,還會包括無遮天、胭脂天、水月天、無羈天和小自在天這五重天。
就像凡人掏取蜂窩一般,一捅就捅了整窩。
這如何能叫了章法師出手?
比起了章法師來,濟案法師心裡也很不好受。
淨涪心魔身適時開口,他問道,“兩位法師可與此間玄光界的大庵大寺聯絡上了?”
隻淨涪心魔身這一問間,了章、濟案兩位法師便已經整理了心情,來回答淨涪心魔身的問題。
“這自是有的。不過聯係也不深。”濟案法師道。
淨涪心魔身看了他們一眼,倒也不覺得意外。
了章法師也好,濟案法師也罷,他們本就不太願意摻入玄光界乃至浮屠劍宗這盤棋局裡,那麼他們與玄光界那些鎮壓一方的佛寺佛庵保持距離,著實不難理解。
他隻點點頭,就又問道,“兩位法師可能通過此間玄光界的大庵大寺尋找到這位法師的線索?”
了章法師與濟案法師對視一眼,都看見對方眼底的些微詫異。
淨涪法師......怎的這般重視此間之事?
當然,也不是說淨涪法師在他們這兩位法師眼裡,就是那般淡漠到冷漠的人,但......
怎麼說呢?淨涪法師自來對景浩界世界之外的修士,都不怎麼熱情。即便是他們這些同為佛門一脈、也算是有些交情的前輩,這位淨涪法師都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少有親近熟絡的表現。
他們也很少能看見這位法師走出他自己劃下的那條禮線,與這諸天寰宇什麼修士親近相交。
淨涪法師自然也有來自諸天寰宇的修士友人。
那位得了浮屠劍宗傳承的劍修就是。據說除了那位劍修,淨涪法師還有在諸天寰宇裡也還有三兩個親近的友人,但他們還未曾得見,實在不曾知曉。
而現如今,麵對被天魔童子座下魔使送到他手上、真正命懸一線的一縷殘魂,他卻這般的關注,還花費心力去幫這縷殘魂尋找他的來曆與身份......
濟案法師到底問道,“淨涪法師可否告知我等,你要這位法師的身份來曆來做什麼呢?”
這個問題裡沒有質問與猜疑,隻有最純粹的不解。更何況,單隻是這個問題被濟案法師詢問出口,就已經足夠展現這位法師的善意了。
畢竟,有問題不打緊,真正要命的是心裡有了問題就是不找正主詢問確定,而非得自己在心裡琢磨來琢磨去。
便是很尋常的、不帶其他意思的事情,也通常會在那樣的琢磨中變了味道,以致將那好好的一件事情都給扭轉了方向。
淨涪心魔身笑了笑,目光卻垂落,看向手中托著的那枚白玉玉佩,說道,“我想要尋找這位法師的來曆,自是準備將這位法師交還他法脈所在。”
“嗯?”濟案法師發出了一個疑問的單音。
“將這位法師,交還他法脈所在......”了章法師也近乎喃喃自語地道。
“是。”淨涪心魔身點了點頭,“這位法師遭逢劫難,以致落得如今隻餘一線生機的下場不說,還遭逢天魔一脈席思魔使算計,我心中不忍......”
說到這裡時候,淨涪心魔身將目光抬起,直直迎接了章、濟案兩位法師的目光。
了章、濟案這兩位法師看入他坦蕩、清明的眼底,禁不住在心裡暗自歎了一口氣。
淨涪法師,果然是能破開太乙桎梏,修成大羅道果的人物。縱然性情稍嫌疏淡,但心性卻清醒而理智,更有那一絲慈悲深深紮根。
了章、濟案這兩位法師儘管還在自身還停留在太乙巔峰的境界,而且滯留了許多年,往後也不知道還得待多久,可這並不就意味著他們不知道諸天寰宇的大羅者,尤其是佛門的各位大羅者,到底都是個什麼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