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第 472 章(2 / 2)

重生之出魔入佛2 柳明暗 20121 字 3個月前

心魔身再對淨涪本尊點頭,便徑直化作一縷蒼灰色白氣散去。

這一縷霧氣散在風裡,藏在氣中,輕易便離開了淨涪肉身。

淨涪本尊看著他離開,微微垂落眼瞼。

一絲紫色靈光卻在須臾間悄然合入那縷已經在快速離去的蒼白色霧氣裡。

淨涪心魔身在紫色靈光落下的那一瞬間,便已然將它藏起,卻始終沒有回頭,一路向著山外而去。

山外不比山中清靜安寧,有無邊風浪,有暗流漩渦。但那裡,卻也是橫舟之人最喜歡的地方。

淨涪本尊收回目光,轉眼看向另一邊廂身在景浩界天地裡的佛身。

他在等待,等待明明已經在做、卻偏生無知無覺的明悟。

夜曇真的很美。

淡黃細長的花萼托著同樣細長卻白皙的花瓣,花瓣上方則是稍短的花蕊。花蕊的蕊身是與花瓣同樣的纖細與白皙,隻在花蕊的蕊尖處點綴著一點溫柔的淡黃......

淨涪佛身這會兒甚至都不曾知曉另一邊廂兩個淨涪的動靜,他隻沉默地站在沈安茹的另一側,與程沛、白淩等一同陪著沈安茹賞這夜曇。

幽靜深沉的夜幕籠罩裡,沈安茹正親自擎了一盞燈,就著燈盞中微弱的燭火看著那株夜曇。

燭火朦朧的黃攏在夜曇那潔白的花苞上,很是給它們沾染了幾分暖意。

但這來自人間的一點輕浮了暖意,卻不足以挽留它們。

它們更多地避在夜色裡,自顧自地快速舒展自己的身姿,吐出其中嬌`嫩的花`蕊。

沈安茹居然沒有靠近,仍自擎著她的燈,立在花樹旁看那些潔白的花瓣帶著花`蕊,在這夜色間靜默而驕傲地迎著涼風,宣告自己的存在。

混似這株夜曇不是她花費了許多心力一點點培養出來的那樣。

花香合在涼涼的夜風裡蕩了過來。但那花香幽幽淡淡,似乎就和它的源頭一樣,並不曾想要籍此搶得誰人的注意。

它們纖細柔弱,仿佛經不住任何風雨,但它們此刻就迎著微風舒展,驕傲地挺立著。

然而,這夜曇隻綻放了一個時辰便謝去了。

原本嬌嫩卻仍然挺立的花瓣仿佛耗儘了力量,在夜風在垂落、收攏,如同......

死去了一般。

沈安茹在夜色中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淨涪佛身無聲地側過頭來,將目光從那些已經閉合垂落的夜曇上轉回,落在沈安茹的麵上。

夜色很重,仿佛可以壓下沈安茹眼角亮起的那點水光。

他沒有作聲。

也沒有誰作聲,包括程沛,也包括白淩等人。

他們陪著她站著,等她回神。

但就在沈安茹回過神來,正不知道該如何將先前那一幕揭過的時候,她卻忽然看見了鉑金色的光芒。

那鉑金色的光芒就比起光來,其實更像是水。

它流淌過,帶走了些什麼,又留下了些什麼。

沈安茹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側旁的淨涪佛身。

她情分已經疏淡幾乎沒有任何餘留的長子。

他站在越漸厚沉的夜色中,卻沐浴著光。

不,他不是沐浴著光,而是因為他就是這光真正的源頭。

站在鉑金光芒中的他,眉眼低低垂落,帶出淡淡的悲憫。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他雙掌合在胸前,低唱一聲佛號。

沈安茹沒有反應過來。

但程沛、白淩等人卻不然。

白淩等人率先合掌,對著淨涪佛身低頭,同時唱響一聲佛號。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

程沛麵色很有些複雜,但他仍然在反應過來後,同樣合掌應聲。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

這一處花圃裡,也就隻有沈安茹久久沒有反應。

淨涪佛身卻不在意,他仍自看著沈安茹。

明明那目光在夜色中顯得尤其平和柔軟,但沈安茹卻仍然覺得尖銳鋒利。

就仿佛,他已經看破了這一切的安排與布置。

是的,安排和布置。

沈安茹這些年間確實很是養了一些花,但為什麼這一株夜曇偏就是能在她壽元將儘的時候,在淨涪和程沛都陪在她身邊,要送她最後一程的時候,結苞了呢?

因為有人特意安排了啊。

沈安茹知道她的這一場小動作瞞不過任何人,在那侍婢來稟報這曇花將開的那會兒,就沒有瞞住。

可那又如何呢?

她不想就這樣輕易死去啊!

年輕的時候,隻覺得自己還有悠長的時光,不必如何著急,但隨著年歲漸長,隨著陰寒的死氣在她身體中沉積,仿佛要將她拽著帶著,拖入九幽黃泉去,她就怕了。

不錯,她怕了。

她有兩子,兩子皆是修士,且修為高絕,非是等閒人物。哪怕走得更快更遠的長子已與她疏遠,可是她仍有幼子,許多尋常凡俗所不曾知曉的,她都知道。

她確實知曉天地之中有所謂的陰曹地府,有轉生輪回;她亦知道這一生她未曾犯下多少罪孽,甚至薄有功德;她更知道隻憑她這二子的因緣,尤其是長子,她的下一輩子起點絕不會差。

可她仍是怕。

怕即將到來的死亡,怕前方未知的道路,怕離開了所有倚仗隻能自己一個跌跌撞撞往前走......

沈安茹,隻是一個平常又不平常的凡俗女子。

不平常,在於她的兩個孩子,尤其是長子。

平常,在於她自己。

她這一生,拿過最大的主意,也不過就是在長子和幼子的支持下,與她的丈夫和離。

她確實曾經咬牙堅持過。

但那已經是百數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她還很快就有了長子。

程先凜或許不在意她這個凡俗妻子,但他卻在意他的血肉。更莫提她的長子自幼時起就很是不凡,她其實在那個時候就被他護著......

哪怕他離開了程家,近乎一意孤行地選擇了妙音寺,選擇皈依當一個和尚,他其實也仍舊留下了諸般人手護持她與當時的幼子。

長子的選擇或許激怒了程家,但她身邊有他留下的人手護持,又有幼子。而不論長子還是幼子,資質顯然都很是不俗。程家縱是再不喜她,看在兩個孩子的麵上,也不會將她逼得太過。

她該有的東西,那會兒其實也是一點不少。所謂的不喜,最終著落到實處的,亦不過是冷淡與沉默而已。

她的日子其實沒有太難過。

而等到長子從妙音寺裡出來行走,她的日子更是一日比一日自在。及至到幼子能擔起程家,正式在長子的幫助下接掌程家的時候,她的日子就更是安樂清和。

她是那般的順心,也是那般的清楚二子尤其是長子對她的庇護看顧。所以......

她那個時候才有那個膽子輕易給長子臉色看,為難他。

即便她心裡也很清楚,長子當時所做所為,不過是要預備著在最壞的境況出現的時候,還能給他們母子求得一個安穩生存的可能。

她知道。

她都知道。

但在長子和幼子之間,哪怕不過是遷怒的幼子之間,也選擇了幼子。

因為她一直都知道,不論如何,長子還是她的孩子,所以她能夠肆無忌憚地揮霍著那份看顧保護。

而她還知道,一直長在她身邊,成為她生活支柱的幼子,相比起這個長子來,確實是太弱了。

他需要她......

在已經長成能庇護她卻還需要她的幼子,和已經長成能庇護她但其實真的不需要她的長子之間,她很自然地選擇了幼子。

那時候,她其實真的以為她的長子可以因為她,再往後退一步的。

畢竟,他曾那麼仔細小心地保護過他們不是嗎?

為了她,為了他,再往後退一步,不行嗎?

但後來的結果卻告訴她,長子他不是不能退,但那個時候他已經不想退了。

於是,母子情分開始決裂,兄弟情分輕易斬去......

也是到了那個時候,她才恍然明白,她其實一直都不曾真正明白過她這個長子。

而到了那個時候,在已經生出裂痕的長子與仍舊忿忿不滿卻對她抱有許多期待的幼子之間,她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了。

那時重新回到程家的她心中有痛悔,但相比起來,那痛悔太過疏淡了,後來更甚至在日複一日的安穩日子中消彌,最終在她心頭駐留不去的,就隻剩下那一點點的茫然與沉默了。

而這一點茫然和沉默,也僅僅隻能支撐她每日在小佛堂中安靜地待上一陣,翻過一兩頁經文。其他的,卻是再沒了的。

日子那樣一日一日地過,平淡安穩,圓滿飽足,她再沒有不滿意的。

......直到她被死氣侵入骨髓,纏上神魂,然後她幼子告訴她,她壽元將儘。

那時候,她陡然驚醒。

就像是在籠子裡被精心養護的翠鳥,在某一日被告知,再過不得多久,它就會被放走。往後,一切就都需要它自己去摸索,去經營,去籌謀......

莫大的恐懼撕開無邊的茫然,將她拖了進去。而她,甚至連掙紮都做不到。

她怕,她實在是太怕了。

那頃刻間,她幾乎想要尖聲要求她的幼子給她想辦法。

可是幼子悲痛的麵色卻讓她明白,他做不到,他真的沒有任何辦法。

悖逆生死,還是幫助一介凡俗悖逆生死,那著實過於虛幻,不是他能夠做到的事情。

沈安茹當時就想到了她的長子。

她厲害無比,哪怕是在天地崩毀的絕境中都可能為她尋得一條安穩生路的長子。

尤其她還有機會。

因為她長子曾經答應過,會來送她最後一程。

隻要見到他,她就還有機會!

昨天是長子歸來的第一天,長子情緒太過平淡,似乎並不覺得需要為她再做些什麼,隻給了她一枚靈果。雖然那枚靈果或許另有不可思議神通,但跟她想要的還是差得太遠了。

沈安茹昨日是失望的。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她和幼子之間的相處刺到了長子的心,讓長子他不喜了。

這般懷疑著的她也想過要不要改變和幼子的相處模式,再和長子好好地談談。

但她在幼子的照顧下生活了百數十年,與幼子的相處已成習慣,並不是說她想改就立時能改的。而且幼子的情緒,她也不能不看顧......

更莫提,今日裡還有長子的三個弟子上門來拜見。

有長子的那三個弟子在,她根本就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而今日裡的這一場......

沈安茹無聲苦笑。

她也不知道長子的三個弟子會在今日裡上門的。便弄得如今這般倉促又簡單......

幸好,幼子這邊廂她已經與他商談過了。

沈安茹搭在程沛臂上的手緊了緊,拽出一道道痕跡來。

程沛偏頭,看了看沈安茹,抬起另一隻手來無聲安撫。

他的目光也跟著沈安茹一道落到了淨涪佛身身上,牢牢地盯緊他,不錯過他的任何一點神色變化。

然而,到底還是叫他們失望了。

渾身散著鉑金光芒的淨涪佛身即便麵有悲憫,卻不曾開口多說什麼。

他自是定睛看了沈安茹一陣以後,抬手輕招。

邊上那依然閉合上花苞、無聲低垂的夜曇便離了枝頭,飄向淨涪佛身,叫淨涪佛身翻手拿住了。

拿住那朵沉寂的夜曇,淨涪佛身心神一動,一縷鉑金色佛光便沒入了夜曇之中。

當然,當這縷鉑金色佛光沒入夜曇裡去的瞬息間,它卻悄然化作了一縷蒼白色的霧氣。

那是原本該屬於心魔身的蒼白色霧氣。

做完這一切以後,已經斂去了一身佛光的淨涪佛身卻是將手上的夜曇隨意往前一推。

那朵夜曇便徑直飄到了沈安茹眼前,不等沈安茹伸手去接,它便已經徑直投入了沈安茹的眉心,沒去不見。

“淨涪法師......”

淨涪佛身微微搖頭,便阻住了程沛的話音。

他合掌,微微躬身一禮,再是低唱一聲佛號,“此間事情,便就此了結。小僧叨擾多時,就不繼續在此間逗留了。”

他迎著沈安茹和程沛還不曾反應過來的目光,便即偏了目光看向另一邊廂安靜觀望的白淩三人一鹿。

“你等可還有事情?”

白淩、謝景瑜和皇甫明欞乃至五色幼鹿一時儘皆搖頭,應聲道,“我等此行乃是為隨師父修行而來,師父若還有其他事情,還望能帶上弟子等。”

淨涪佛身點點頭,隨後便是一斂袖袍。

幾個褡褳在夜色中飛來,分落到淨涪佛身和白淩等幾人手上。

卻不是旁的,正是他們這兩日方才放下的行囊。

也幸虧白淩他們是今日才到的,行囊收拾起來一點都不為難。

收起了褡褳,淨涪佛身對著已經反應過來正要再說些什麼的沈安茹與程沛點頭,“如此,小僧便告辭了,兩位不必再送。”:,,.,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