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疼不疼?(1 / 2)

陸珣不在學校的第一天, 暴雨。

陸珣不在學校的第二天,多雲。

陸珣不在學校的第三天, 陰有雷雨。

反複折騰的天氣無跡可尋, 為軍訓添了不少難度。

今天大早上萬裡無雲, 天氣預報也是形勢大好。本以為能抓緊時間趕上進度,誰知道, 剛把上周學的正步複習一會兒, 這雨又嘩啦啦下來。

全體新生淋成落湯雞,非常狼狽。

教官們又開了一次簡短會議, 終於決定各個學院輪流使用體育館,操練閱兵儀式上的隊形及其演變。剩下的學生則由班級組織,坐在教室裡進行理論知識的學習。

“大後天輪到我們學院用體育館, 在那之前——”

自班教官將兩打書放在講台桌上,左右都不薄,五十多份疊加在一塊兒, 能有一人高。

他拿起左邊的書晃了晃,“軍事理論。”

再拿起右邊:“軍事思想概論。”

同學們冒出不詳的預感。

“周末進行考試,軍事理論閉卷, 不能翻書, 好好背誦。軍事思想概論開卷考, 意思就是能翻書, 隻要你找得到答案就行, 這個應該不用我再仔細說了吧?“

開卷考就算了, 怎麼還有閉卷考啊。

底下頓時一片唉聲歎氣, 逗得教官哭笑不得:“站軍姿那會兒誰說寧願考試的?”

“這次個人軍訓成績,按分數跟平時表現一半一半的算。班級學院成績,就按平均分跟閱兵式一半一半的算。還有,考試這塊要你們自己上點心,不合格的同學要扣學分的。彆說我沒告訴你,偷這一時的懶,以後畢不了業。”

“教官!”徐潔笑嘻嘻舉手:“平時表現,你不會給我們打不及格吧?”

教官調侃:“你好好背書,我就給你打及格。要是你都及格了,我還有什麼理由給彆的同學不及格?”

同學們哄堂大笑。

徐潔是班裡花樣最多的學生,站軍姿老偷懶,被隔壁班教官一抓一個準。又三天兩頭嚷嚷肚子疼,走趟廁所便沒了影子,不在寢室不在醫務室,至今沒人知曉她究竟躲在哪裡混日子。

這樣的學生擱在彆人手下,非得扒掉一層皮。也就她們教官脾氣好 ,忍了徐潔,更不會難為她們了。

“教官,一定要在班級裡學麼?”有人又問。

班裡悶熱,兩扇窗戶刮不進多少風。這事兒早在教官們考慮範圍之內,“不想在教室,就帶上學生證去圖書館,那裡有老師登記。其他特殊情況打假條,找我找班主任簽名再說。”

“老堯。”

隔壁教官經過班級,敲了敲窗戶,衝著裡頭問:“你好了沒?趕緊的開大會去了。”

他們還得商量,閱兵儀式當天下雨要如何應對,做好萬全的準備。

“好了來了!”

教官轉過麵來,最後道:“你們班主任下午臨時有事,班長幫忙發一下書,坐在講台桌這兒維護一下秩序。記住軍事理論不能翻書,軍事思想概論能翻書,彆搞錯了啊。“

“知道了——”

大夥兒把聲音拖得長長,目送教官走出教室。一個個的上前拿了書,無精打采趴在桌上看。更甚者翻開書沒十分鐘,便被花裡胡哨的專有名詞看花眼,腦袋一歪,呼呼大睡。

徐潔就是其中之一。

林代晶休學在家,班長職責落在阿汀頭上。坐在講台桌上視野清晰,飯後光景正好犯困,看了看接二連三‘陣亡’的同學們,她在本子上記了個時間,決定十五分鐘後,再把她們一一叫醒。

教室裡就此安靜下來。

隻剩下電風扇葉子呼哧呼哧轉著,有種時間停止的靜謐感。

思想概論書太抽象了,一個字一個字全認得,連成一串卻變成七彎八拐的神仙天書,看得人雲裡霧裡,頭重腳輕。

又有四個同學倒下了,阿汀忍不住也小小打了個哈欠。正想著出去衝把臉,耳邊冒出一道熟悉的聲兒:“這玩意兒看著真繞,是吧小師妹?”

說著還故意吹了兩口熱氣。

昏沉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阿汀下意識抱著書退離講台桌。扭頭一看,竟然是南培!

又是他!

阿汀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弄煩了,板著臉趕他:“這是我們班級,請你出去!”

眉心緊蹙,圓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白嫩的小臉緊繃著,但臉頰還有道淺淺的書頁印子。這算什麼發火,根本就是小貓崽子伸小爪,撓動人心來著的嘛。

南培笑了,他就愛惹女同學生氣。你越氣得麵紅耳熱,他越是來勁兒渾身火熱。

“怎麼就是你們班級了?兩年前還是師哥我的班級,轉個專業就不能來逛逛啦?“

他大一瞞著爸媽報考中醫學,紮在女人堆裡瀟瀟灑灑。下學期被逼著改了專業,才被遷到北校區去。不過這南校區他常來走動,中醫學學院樓更是來如自如,拉女同學到不少空教室裡親熱過。

今個兒人多,不適宜動手動腳。南培眼珠子四周一轉,眼疾手快搶過講台桌上帆布包。

包裡東西不多,三兩下翻出兩本本子紅藍筆,唯一用得上的,便是一張學生證。上頭照片拍得乾乾淨淨,藍底白麵漂亮得很,直把南培看得心癢癢,便把學生證握在手裡道:“小師妹,你一見我就要趕我走,這就太傷我的心了。”

“前天晚上為了給你唱歌,兩天兩夜差點把嗓子給練啞了,結果還被你們寢室樓下那老太婆臭罵一頓。你看我這一片赤誠,回回約你你還不給個準話,是不是太狠心了點?”

學生證在眼前晃來晃去,逗小貓小狗玩似的,阿汀知道他不會輕易還回來,便不搶。

“你陪我看部電影,我還你學生證,再請你下館子好好吃一頓。帶上你宿舍兩個朋友也行,吃多少都行。怎麼樣,這主意不錯吧?”

“我不去。”

小姑娘口齒細細,使勁兒咬出三個字:“你很煩!”

南培一愣,旋即大笑。

“小師妹你不知道吧?不少女同學開始嫌我煩,後來隻怕我不煩,恨不得我一輩子煩著她們。”

他得意洋洋地揚起眉毛:“你是年紀小不懂得,這煩有煩的好處,但遲早你要喜歡上我的煩人,何必再這樣白白浪費時間呢?你就給個準話,什麼時候陪我看電影,我立刻放下學生證走人,絕不打擾你跟你的同學們學習!”

“不要臉。”

被罵了,南培反而誇誇其談:“小師妹你還真彆說,能像我這樣不要臉約你的男同學,整個學校找不出第二個吧?那說明什麼?說明我是最真心待你的,任你怎麼說,怎麼出糗,我還是認定你一個,你說我是不是死心塌地了?“

他沒有羞恥心的。

油嘴滑舌能言善辯,說一句接十句,歪理一大堆,爭辯起來更沒完沒了。

阿汀乾脆不吱聲,不要學生證了。

南培堵在門口,她抱著書不斷拉開距離,他又死皮賴臉往上湊。這幅場景落在眼裡,林鴿子不爽地砸嘴:“咱們幫個忙啊?”

“怎麼幫?”

膽小怕事情的便回:“你不知道南培來頭麼?沒聽說過他這人麼?你要敢壞了他好事,經得起他報複麼?或者他轉頭來纏著你,到時候有人幫你說話麼?沒人幫,倒黴就輪到你了!”

“我幫忙喊一聲不行麼?隔壁說不準有老師。”

“得了吧。”

“老師有用他就進不來教學樓了,何況班級?你喊校長來都沒用,還是彆多管閒事了。反正咱們都在這兒,南培不敢乾嘛的,萬一有人說不好聽的,你幫忙給做個證,夠義氣了。班長脾氣好,不至於怪到怪到我們頭上。”

瞧這話說的!

“我看你就是怕惹禍上身!教官老師都在說團結團結,軍訓就是為了培養團結意識跟精神,你還眼看著自班同學被欺負不幫忙,淨給自個兒找理由!軍什麼訓,你回家抱頭躲在被子裡算了,天塌下來壓不著你頭上!”

林鴿子同學天生的熱情仗義,被再□□駁出火氣了,那副來自北方的豪邁嗓門沒把好關,不小心音量太大,引來不少矚目。

更吵醒了徐潔。

“你們吵什麼啊讓不讓人睡覺了?!”

學習時間睡大覺,徐潔理直氣壯,且帶著濃烈起床氣罵道:“林鴿子你嗓門小點行嗎?怕彆人不知道你是打哪兒來的,你寫個紙條貼腦門上,彆坐在我前麵嚷嚷!”

林鴿子眼前一亮,突然反應過來了。

她們班裡來頭最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活祖宗,除了徐潔還有誰?連班主任教官的麵子都不給,說不準徐潔就不怕這南培呢!

她急忙把情況道來:“南培又來纏著宋千夏同學了。她們膽小不敢幫忙,你醒了得剛好。我打算從後門溜出去找老師找教官,要不你去幫忙頂一下?”

南培拖來一張桌子,把教室前門擋上,而後嬉皮笑臉糾纏著阿汀不放。

兩個人你進我退繞著講台桌繞了好幾圈,走得都有點累,南培仍然滔滔不絕,如知了般聒噪,重複著看電影、看電影的事兒。

“行你去吧。”

背負使命的徐潔揭竿而起,撿起一根筆就往南培後腦勺上丟。運氣好,砸中了,南培捂著腦袋轉頭,粗聲粗氣質問:“誰?!”

“我啊。”

徐潔站了起來,覺得自己很女俠,可惜王君那個敢寫不敢出麵打狗賊的慫包,沒能一睹她的絕妙風采。

“不是讓你滾蛋了嗎你還來?”

她大搖大擺走上前去,往南培麵前一站,指著鼻子開口發火:“被我們教官打了一頓鼻青臉腫流鼻血,被宿管大姨追著打,你這是不過癮,賤得慌,閒得沒事來找教訓?聽說你家來頭很大啊,趕快報上名來讓姑奶奶想想,配不配給我擦鞋!”

小丫頭片子。

南培在學校裡橫行霸道多年,沒幾個人敢下他的麵子。今年無端冒出個陸珣,挨了頓打爸媽還不敢開罪姓陸的,壓著他上門道歉,背後讓他收斂點,人外有人山外山,指不定學校裡藏龍臥虎,有多少個能耐人物。

徐潔口氣這麼大,南培反倒心生忌憚,不敢冒風險自報家門了。

“這不是前天晚上說話的小師妹麼?”

他認出她,上下打量著她,拿出一貫油滑的腔調:“小師妹你叫什麼名?沒記錯的話,你跟宋小師妹一個寢室?”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姑奶奶姓徐!”

這台詞在裡看過百八千遍,終於有一天打自己嘴巴裡蹦出來了。真威風!

徐潔心裡喜滋滋的。南培卻忽然笑起來,意味深長:“我找宋小師妹說話,徐小師妹總跳出來接話。前天晚上我就在想,你做什麼要對我那麼凶悍。現在我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麼?”下意識反問。

猜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阿汀拉了拉她,小聲提醒:“彆理他了,彆管他說什麼,教官開完會馬上就回來了。”

她怕徐潔脾氣上頭,動口又動手。

沒想到應了那句怕什麼來什麼,下一秒南培便摸著下巴,擺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徐小師妹,你還是死心吧。”

徐潔:??

“你的確很特彆很有趣,不斷有意找我的茬。我注意到你了,但我心裡隻有宋小師妹,隻能拒絕你。而且就算沒有她,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他清了清嗓子,“畢竟徐小師妹你這體態……對不起,我還是喜歡苗條點的。你這樣未免太圓潤了,我怕招架不住。”

此話一出,四麵八方忍俊不禁。

徐潔勃然大怒,抓起一盒粉筆迎麵甩在南培臉上。伸手還想蓋個巴掌,卻同時被兩個人抓住。

“小師妹好好說話,彆惱羞成怒打人啊。”

上回被陸珣打了一頓就夠丟人的,要是當著四五十號人物,被一個小姑娘打巴掌,老爺們臉往哪裡擱?

南培壓低了音量:“真惹了我,就算是女人我也會動手的。不管你什麼來頭,動手還能比得過我麼?”

徐潔氣得發抖,手掌根被他捏住,掙脫不開。

“撒開手你個龜孫子!”

“放手!”

兩個姑娘齊刷刷叫道,眼中皆是燒著怒火,很帶勁。小娘們就是這點好,急得跳腳照樣拿你沒法子。她們那小胳膊小腿頂什麼用?

又要顧著手顧著腰,真要動手就一個拳頭的事。隨手再摸兩把,指不定人家爸媽為了名聲,還得主動把小姑娘送上門,哭著求著他給個名分呢。

南培有恃無恐,借機提條件:“我鬆手,學生證也還你。明天晚上七點陪我看電影?”

徐潔當即呸了他一口口水。

額頭青筋突突地跳,南培姑且忍下。施加力氣抓得徐潔哇哇叫,仍是直勾勾看著阿汀:“再這麼下去,彆人可要誤會你們兩個為我大打出手了。宋小師妹,你到底怎麼選?”

這是吃準了她們求助無門,跑不了了。

阿汀陷於進退兩難的地步,腦袋瓜子心思轉動起來,正思索著如何擺脫這個奸詐滑頭的南培——

門邊砰的一聲巨響!

擋門的桌子應聲被推出去老遠,重重翻到在地上。大夥兒不約而同看過去,鴉雀無聲。

南培背對著門,動作慢了半拍。身體連頭轉過小半,後背突然狠狠挨了一下,疼得他鬆開了手。

一聲痛呼卡在嗓子眼,後脖又掐上一隻冰涼的手,猛然一壓。南培的腦袋便直直撞上講台桌,刹那間撞得他腦子一片晃蕩,眼前空白。

“嘶——”

下頭同學們聽著看著就覺得疼,紛紛抽涼氣。

南培良久回過神來,才拿出全部力氣齜牙咧嘴掙紮著,不假思索地吼了一句:“你誰啊?!“

“第三次。”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對方嗓音輕緩冷戾,有種長劍緩緩抽出劍鞘的危險感。南培的後背立即浮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