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他笑了(1 / 2)

“冷麼?”

“不冷。”

“還想抱著?”

“嗯。”

那就繼續抱著。

大雨傾盆, 所有人兵荒馬亂四處逃竄的時刻,唯獨這兩個人呆在原地一動不動。皮膚上的溫度被雨水澆滅, 卻有另一種凶猛的熱度在體內蔓延。

他們冷冷沉淪著, 好久舍不得動彈。

直到雷聲在頭頂狂轟濫炸, 雲朵將所有光線吞下,將白日瞬間蒙上一層潮濕漆黑的幕布——

冷風大作, 緊緊的擁抱終於有了鬆動。

“走了。”

陸珣的嗓子沙啞, 阿汀伏在他的肩頭,看不清神色。隻是恍惚覺得這兩個字裡, 蘊藏著一點點難以言喻的柔軟。

有點兒寵。

仿佛回到她拚儘一切的學習學習,好不容易成為高考狀元。明明可以爭取更好的學校,偏要認準北通大學不動搖的時候。家裡頭又拍桌又沉默著微微歎氣, 花了老半天還是接受了她的選擇。

當時爸媽臉上的表情,差不多就是這種’真拿你沒辦法,隻能你要怎樣就怎樣‘的寵。

淡淡的, 但刻骨。

阿汀嗯了一聲,慢吞吞站起來。膝蓋在粗糙地麵上磨得生疼,她沒管。站直身體的第一件事, 是主動去握他冰冰涼涼的手, 拉他起來。

“去醫務室看看吧。”

陸陸珣有傷, 應當隻是皮外傷, 他自個兒不以為然, 但阿汀放不下心。雨淋得睜不開眼睛, 她半仰起濕漉漉的麵龐, 軟軟糯糯地動搖他:“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行吧。

勉為其難。

陸珣越過她,把她藏在身後。走進最近的教學樓,迎麵遇上北校區那幾個打打鬨鬨的毛頭小子。

他們是偷溜出來的,一看到陸珣這張臉就打哆嗦,二話不說獻上雨傘。而後猶如夾緊尾巴的小耗子,灰溜溜往一旁挪,給敬愛的總教官讓出一條寬敞的大道。

“這下死定了。”

“我預感到兩百個俯臥撐在等著我們。”

“三百個。”

“不至於吧。”

頭發卷卷的小刺蝟頭抓住漏洞:“北校區那麼多人,他不可能記得所有人吧?你看他又沒問我們的學院姓名……”

誒嘿好像是這麼回事耶!

“他還拿了咱們的傘!”

“最大把的傘!”

“我姥姥上個月剛給我買的傘!”

“那就是收買成功的意思?”

“是嗎?”

“應該是吧!”

“拿了咱們的傘走了咱們讓的路,要是還不肯放過我們,不是過河拆橋麼?!”

阿汀就跟在陸珣身後,親眼目睹男同學們畫風突變,一臉大難不死喜氣洋洋的表情。不禁抿唇,輕輕笑了一下。

她眉目細致,眼波澄澈地流轉,簡直是晶瑩剔透的。

好他娘漂亮的一個女同學啊,毛頭小子們頓覺心臟被咬走一小塊,心神忍不住圍繞她打轉兒。

“滿分。”

說完後悔:“不不不,兩個滿分。”

左邊感歎:“南校區就是好,好得頂呱呱好得哇哇叫,你們說我現在找班主任提轉專業,還來得及麼?”

右邊捧心:“完了完了,我這心跳止不住了,大概活不長了。現在送醫院是來不及了,你們說我要怎樣衝上去問問芳名,她會告訴我麼?”

“我覺得不會。”

無視同伴的齜牙咧嘴,刺蝟頭無比清醒、無比清晰地補充道:“不但不會,你還得做五百個俯臥撐。”

“憑什麼??”

“憑總教官瞪著你。”

??

姑娘誠可貴生命價更高,男同學一秒收回捧心的手,站得筆直。用氣音小心翼翼地問:“還瞪著麼?”

“瞪著,非常凶。”

男同學欲哭無淚:“他拿了我姥姥買的傘我都沒抱怨,為啥還瞪我?良心過得去麼他?!”

“現在不瞪了。”刺蝟頭沉吟:“大概因為你色眯眯盯著女同學瞧?”

???

“我還不能看看漂亮姑娘了?”

不對!

“呸,我那是純潔的傾慕的目光,代表著人對美好事物的本能向往。狗屁的色眯眯,你最色眯眯!”

“誒誒誒我想起來了!”

旁邊一人神神秘秘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就那個哄女孩子特厲害的南培師哥,看上一個87級的女同學。招數特彆多,還借軍訓服混到食堂去吃飯,偏偏好事都被教官給截胡了。”

“南校區說教官麵冷心熱。北校區都說教官算盤精密,特彆能英雄救美。我看這女同學長得好看,教官護得這麼緊,說不準就是她。”

男同學恍然大悟:“難怪這把傘不接那把傘不要,非要最大把。感情他拿我的傘做順水人情,護送沒傘的小姑娘回宿舍??”

抬眼望去,可不是麼!

親姥姥給買的名牌傘啊,那傘麵料子那花樣多麼的炫目。萬萬沒想到那心機深沉的臭男人,以及清純無辜的女同學並肩走在傘下,比雨傘本身耀眼千百倍。

男同學咬牙握拳:“我我我真想——”

冷不丁陸珣偏頭。

四眼相對,寒意徹骨而來,男同學默默吞下一口口水。刺蝟頭問他想乾什麼,他嘴角抽動,艱澀擠出一句話:“真想祝他們百年好合!”

很好。

滿意。

陸珣轉回頭,男同學向死而生,轉頭抱住同胞拚命搖晃,“你看看這什麼人啊?狗耳朵麼大老遠都聽得見他在說壞話!!”

“嚇死我了嗚嗚嗚嗚嗚。”

後頭的鬼哭狼嚎動靜很大,阿汀想回頭看看出了什麼事,不料被陸珣扣住手腕。

他低頭看了一眼,她便像是出小差被老師抓包的學生,立馬收回心思,很乖很溫軟地跟在他後麵。拐進教學樓,走上樓梯。

出乎意料之外,醫務室裡沒有人。

空氣裡有輕微的血腥氣,玻璃桌下壓著舊照片舊報紙,上頭這是蓋著一件帶血的長袖外套。

卡其色,正是南培今天穿的那件。

旁邊還淩亂擺著酒精棉花類的東西。想必是南培傷勢嚴重,超出醫務室能夠負擔的範圍。在這兒匆忙做過臨時處理,又被送去醫院了。

方才所有心思掛在陸珣身上,阿汀連個正眼都沒看過南培。不太清楚他傷勢,回想起來不免擔心:“南培出事的話,你沒關係嗎?”

大家夥兒總說南培來頭大,聽著沒多少實感。今天才真正感覺到所謂的背景,就是能讓同學們望而生畏,讓老師們充耳不聞,還能讓校長百般找借口包庇。

很有能耐,也惹人厭惡。

看到他朝陸珣揮舞拳頭的時候,一瞬間覺得這種人活著沒多大用處,不如陷入昏迷,老老實實躺在病床上還給大家省麻煩。

但回過神來,最擔心的還是陸遜會被找麻煩。

不過陸珣本人並不在意。

“沒事。”

懶散應一聲,看了眼手背。

他下手輕重有數,有的是讓人痛不欲生又不致命的陰招。這種招式的特點是流血多,外表看著重,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以前常有人對他用,如今輪到他了。

至於南培的爸媽,欺軟怕硬的主兒罷了。既沒致命傷,沒底氣上門討說話,就隻能悶頭吞下啞巴虧了。

陸珣不把他們當回事兒。看著手背破皮滲血的幾道口子,心想的是,南培狗改不了吃屎,已經到了必須趕出學校的程度了。

學生們的聯名抗議,算是不錯的由頭。

有明路先走明路,萬無一失。假如校長執意保南培,自有彆的手段達成目的。

“你坐著。”

阿汀打斷了他的想法。

她不聲不響很快把藥水收拾好,端著鐵托盤過來。拉著他坐在白花花的病床邊沿,自個兒再搬張板凳坐下。盯著他的手看了好一會兒,不知是自我鼓勵,還是朝他聲明,反正就鄭重其事說了一句:“這個我會弄的。”

滿臉的凝重,好像眼前擺著一個重症患者需要動手術,非生即死似的。

她做事向來認真,十根青蔥手指靈巧又安靜。白皙的一層皮膚下,淡青色血管縱橫交錯,在燈光下纖細地蜿蜒。

陸珣看著她垂落的長睫,看著它醞釀出的小片陰影,不知不覺出了神。完全沒留意到棉花蘸了酒精,正在傷口上輕輕擦拭。

“會疼嗎?”

阿汀糾著眉毛,很怕他忍著疼不說。

牙簽似的細傷口,消個毒能有多疼?

人見人怕的陸珣,竟然被當成脆弱易疼的稀罕物了。他莫名其妙好了心情,裝模作樣地點了一下頭,再理直氣壯念出一個疼字。

完全睜著眼說瞎話。

偏偏她就相信他,那麼好騙。原本就輕飄飄的力道,放得更加小心翼翼,還湊過去吹了兩口氣。哄小孩一樣,又問他:“還疼嗎?”

“疼。”

他說了好幾次疼,換了其他人早就發覺不對勁了。唯獨她一次次地吹吹揉揉,又一次次不厭其煩反複問他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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