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我想你(1 / 2)

花了三天功夫, 中草藥的運輸線路商量完事。

車租了, 工具買齊了, 全部人手踏上各自分配的路程。大約能夠稱之為踩點行動。

值得一提的是,宋於秋沒必要去, 但還是去了。

他沒做過老板,學不會老板的架子。一聲不吭就把自個兒加入部署, 一聲不吭收拾好行李。唯獨走的那天勉為其難吭了一聲, 說他待會兒有事要出門。

你能有什麼事啊?

有事。

跟誰有事?

兄弟。

林雪春向來在他口裡套不出什麼, 眼都不抬的趕他:“少在我我麵前瞎晃悠, 礙事死了。”

宋於秋默默拎起行李, 留了張紙條,走出院子前最後低低說了句:“過六天回來。”

林雪春沒聽清楚, 直接回了一句:“要走就走!”

她洗了碗,肩扛木條手拿釘錘走去後院,敲敲打打搭了個絲瓜架子。貓陪著, 踩踩石頭打盹兒,撲到三兩隻蝴蝶蚱蜢的, 竟然還叼到老媽子眼前討獎賞。

林雪春踢開,它撿回來。林雪春丟了,它再去抓新的。一人一貓僵持良久, 林雪春抹了把汗,揪它脖子皮:“敢情就是你小子, 以前死命兒往老娘家門口放耗子呢?”

貓賊溜溜睜著大眼睛。

“說話!”

“喵?”

“你小子還有膽抵賴?”

“喵!”

“下回還敢不敢了?”

“喵喵喵……”

老媽子跟貓麵麵相覷, 撒手丟掉。

又過了兩個小時, 那是林雪春買完菜要洗衣服的時辰,走進房間把衣服一收,她看到紙條了。

字很好看,沒半點男人的粗獷,筆畫工工整整。可惜林雪春翻來覆去瞪半天,光是斷斷續續看明白那幾個字:我去xxx,六天xx,你xxx

啥破玩意兒?

傍晚宋敬冬回來,看著字條念:我去弄草藥,六天回來,你彆亂跑。

“弄你老母熊個弄!”

林雪春聽完就發火,氣得在房子裡轉圈圈。後半夜回房,還把宋於秋的枕頭關在門外,拿他的毛巾來抹腳丫子。

六天六夜。

路途漫漫難聯係,林雪春在家猶如火藥桶,一點就炸。而宋於秋那邊處處謹慎,仍然遭遇了幾波攔路打劫。既有親自上馬硬碰硬的,又有派遣老弱幼小在路邊喊幫忙,再趁勢扣人的。

好在他們幾個老江湖走南闖北多年,輕易不上當。遇到意外情況直接抄起家夥,拉下車窗惡聲惡氣趕人。對方一看情勢不好,撤得比耗子更快。

可見都是些欺軟怕硬的貨色。

如此有驚無險一番,六天後宋於秋平安回到朝柳巷,全家人都在門外等著他。

“爸,沒事吧?” 宋敬冬問。

“沒事。”

迎著小女兒烏黑分明的大眼睛,宋於秋抬起手掌,在她腦袋瓜子上頗為生疏地摸了摸。接著看向林雪春,重複道:“我沒事。”

“你就是死在外頭,我都懶得給你收屍!”

林雪春扭頭就走,步子邁得又大又急,背影如同一抹猛烈的火。

“你是不知道媽有多生氣。”

兒子喜聞樂見,伸手拍拍老父親的肩膀,“反正我隻能給你出三個招數:說好話送大禮。不然就把自個兒灌醉,第二天保準你在床上醒來,不用再去睡地板。做兒子的隻能幫你道這裡了,祝你馬到成功啊爸。”

不管是哪個選項都不太好的樣子。

真的有這麼嚴重麼?

兒子說話不靠譜,老父親下意識低頭。清楚阿汀朝他握了個拳頭:“爸爸加油。”

宋於秋:……

看來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老父親用了整整兩天獲得老媽子的諒解,直到回家第二天晚上,終於不用在房門外打地鋪了。早上起來鍋裡終於有他的早飯了。

感天動地。

不過中藥路子走上正軌,自有一派流程運轉,關關有人把門做賬,無需人時刻盯著。

因此新的問題出現了:全家要靠著草藥生活,還是夫妻倆另謀生計?又該去哪裡找生計?

邊看電視邊開家庭會議的當兒,林雪春正說著附近不少廠子招人,有做吊牌的粘盒子的還有食品廠。宋於秋嘴巴裡突然蹦出兩個字:“開店。”

驚得林雪春一愣,差點被小番茄生生噎死。

“開你的龜兒!”

她拍桌:“誰說開店?誰說了啊?!宋於秋你是來城裡當老板給人捧沒數咋的?三天兩頭不打招呼來一出,想折騰死我重新討個年輕漂亮的,還是嫌我管得多,這個家隻準你一個當家作主拿主意了?”

宋於秋垂著眼瞼:“沒。”

“你心底有得很!”

林雪春氣死了,偏偏他慢條斯理跟不上火氣。

他們倆就這樣。

往往她發火,看著他更來火,嘰裡呱啦一頓數落。然後那邊還是木頭人,不喜不怒不聲不響。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吵架,也沒有冷戰。大多都是林雪春單方麵的發泄不滿。後頭什麼時候發泄夠了,她再理睬他。

前兩天的一輪發泄剛緩過神,這還不到兩個小時呢。眼看又要鬨矛盾,兄妹倆立馬兵分兩路 —— 兒子坐到父親身邊,溫聲詢問他怎麼有的開店想法。女兒則是拉住母親安撫,儘量平息她的怒火。

“不關你的事!” 林雪春凶道:“鬆開!”

竟然連寶貝女兒都遷怒上了,看來這回不好哄。

宋敬冬間隙投來同情的眼神,但阿汀不慌不亂,僅僅垂落眉眼,作出失落的模樣。

林雪春很能大吵大鬨,撕開臉皮還扯頭發的戲碼更是得心應手,偏偏受不了這斯斯文文、軟軟綿綿的小姑娘。

果然就冷靜下來,又坐回到沙發上。

“剛不是衝著你。”

含糊地解釋一下,旋即轉過臉去凶宋敬冬:“白生你個兒子,就知道幫著你爸!”

莫名其妙成為遷怒替補了,好冤枉哦。

宋敬冬摸摸鼻子,“我這不是幫您打探消息麼?爸總不能無緣無故要開店,肯定有他的想法。你是說吧阿汀?”

阿汀當然接收到求助信號,點著頭應和:“爸肯定認真想過,不會亂來的。媽你彆著急,先聽聽爸爸的想法。“

林雪春冷哼:“我又沒堵著他嘴巴,他不樂意說,賴我頭上做什麼?”

態度鬆動了耶。

“爸!”

“爸你快說。”

兄妹倆竭儘所能的暗示老父親,老父親巋然不動。老半天給出三個字:“開店好。”

沒了。

就三個字,比開店多一個好字作為解釋。

“狗嘴吐不出象牙,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林雪春眼一瞪,直接回房間拿了賬本丟在他膝蓋上,“自個兒看看!看清楚了!房租飯錢,還有你租車買玩意兒、雜七雜八的錢都在上頭。家裡就剩下萬把塊錢,連著冬子的老婆本、阿汀的嫁妝錢全在裡頭。還開店!租鋪子要錢,進貨要錢,水電要錢,哪裡憑空變出來的錢!”

宋於秋不說話,夫妻麵對麵的沉默。

氣氛猶如一根弦,越繃越緊。眼看著要斷掉了,全家口才最好的宋敬冬同誌,挺身而出打圓場。

“都是為了家裡做打算,頂多意見不合麼?”他笑眯眯道:“全家人都在這,討論就完事了嘛。”

“媽你坐,站著多累。”阿汀拉她。

死木頭都舒舒服服坐著,憑什麼她站著?

林雪春一屁股坐了下來,大有‘看你們兄妹倆討論出什麼餿點子’的意思。

“先說說附近的廠子吧。”

剛好學校裡有老師在起草‘外來基層人民的職業環境研究’的學術文章,宋敬冬身為得意門生,幾乎全程跟著做調研,所以能說出很多廠子的壞處來。

“做吊牌是細致活,傷神傷眼睛。尤其是印吊牌工錢最高,媽你看上的是這個活兒吧?那你應該不知道,廠裡為了省錢,用的是老舊熱機器。全手動,反應還慢,一不小心燙傷了,工廠還不保外來戶口的醫藥費。不少老行家都被燙進過醫院,媽你做事多粗心,自己不是沒數吧?一人就兩條胳膊,夠不夠你撐兩個月?”

“……” 合情合理,無言以對。

“還有食品廠,冬天灌風夏天悶。彆忘了你那天濕腰酸、天熱上火起燎泡的毛病,是阿汀好不容易拿草藥養好的。喝了多少碗湯,苦得要命,犯得著再來幾回麼?”

“……” 話太實誠,難以反駁。

該死的大學生,口才就厲害在這了!

林雪春很不服氣,聲音猛得抬高兩個調子:“這不行那不行,意思就是嫌我老了,隻能待在家裡等死了是不?”

“哪有!”

宋敬冬揚開弧度,笑得促狹:“您年輕一朵花,看著就像我姐,美得沒邊兒了。弄個老板娘當當,風韻猶存,還不用看人臉色,多好!”

“滾!”一腳踹在小腿肚子上,宋敬冬倒在沙發裡齜牙咧嘴,一看就是裝的。

林雪春盤起手,不理。

兄妹輪番上陣,大的戰敗換小的。阿汀眨眨眼睫毛,湊上去說:“我們家有草藥賣,其實已經不缺錢了。要是為了賺錢再把身體弄不好,住醫院就不好了。”

宋敬冬再做補充:“住院那就是放三把火燒錢。隔壁劉姐的公公就是做腫瘤手術,連帶住院花兩萬。”

“……”

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人上了年紀的確容易病痛,又麻煩又花錢。林雪春沒詞了,轉過頭去問:“宋於秋,你真想好了要開店?”

語氣非常的不和善。宋於秋撫平賬本的邊角,突然有種繼續在門外打地鋪的預感。頓了頓,低聲道:“擺攤。”

擺攤要不了幾個本錢,幾乎是開鋪子的九牛一毛。利潤不大,風險更小,算是大大的讓步了。

……不過,這就讓步了?

本來打算大戰三百個回合,非要宋於秋說個好歹的。偏偏他這模樣活像小媳婦,令林雪春徹底沒了脾氣。

隻放狠話:“擺就擺,虧了錢你甭想好過。”

擺攤的事就這樣算是定下來了。

全家否認掉劣質手表頭花絲巾類亂七八糟的選擇,初步看準衣褲攤子。因為林雪春手藝好,在女人姑娘的衣裳方麵眼光不錯。進可做量體裁衣獨一件的生意,退可批貨發賣。

說乾就乾。

毫無擺攤經驗的一大家子立馬換身衣服,跑去北通各大商場溜達,美其名曰長見識、取西經。實際上還給兩個孩子買了身衣裳。

開開心心回了家,兄妹倆忙著總結商場流行的款式,連飯都沒心思吃了,在桌上嘰裡咕嚕個沒完。結果林雪春筷子一放,突然改主意,說自己不想賣衣服了。

“為什麼?” 兄妹猝不及防。

“人家鋪子裡個個賠笑臉,死命拍馬屁、說好話,舌頭長得跟蓮花似的。我哪有那能耐,不跟人吵起來算好的。”

林雪春眼珠一轉,理直氣壯的指向身旁:“再看看你爸,他能招攬客人,還是能說好話?”

宋於秋默默捧著碗。

兄妹倆默默搖著頭。

彆說招攬客人了,不把客人氣走就不錯了。

“那我們不擺攤了?”阿汀問。

她本想試試擺攤吆喝,數毛角找零錢的。當下覺得沒機會體驗新鮮事兒了,沒想到林雪春一口否認:“當然擺!”

“要賣彆的東西?”

“不賣!”

林雪春莫名振奮:“咱們光弄吃的。不用說好話不用招攬,直接給他們甩個鍋。炒菜香味一出去,有的是人來!用不著當孫子,多省事!”

他們家的飯菜全巷子公認,嘗過沒有不說好的。其中不少人以為他們遲早要開飯館,嚷嚷著要天天去吃,這不機遇擺在眼前麼!

林雪春自信極了,覺得這活穩賺不虧。

宋敬冬卻質疑:“炒菜的飯館不少,擺攤沒見過啊。

這個年代的小攤子大多是茶葉蛋、餛飩餃子類簡單好做的東西。隻有阿汀前世見過炒菜類的大攤子,搭著紅通通的帳篷,因而被稱作路邊紅帳篷。

它沒店租壓力,特點是菜肴便宜大碗又好吃,自然在附近小有名氣。後來還有人說,大家夥兒坐在路邊吃吃喝喝,光氛圍就比高檔飯店自在百倍。

就是不知道放在八十年代,能否受歡迎。

阿汀大致形容了一下紅帳篷要用到的鍋碗瓢盆。並且認為,他們的攤子最好擺在美食街。

因為陸珣說過新市長提倡美食街擺攤,那麼為了確保政績,體現自己的決策正確性,市長自會想著法子往那兒引流,創造漂亮的營業額。

如此頭頭是道的規劃,林雪春聽完就樂得拍手,“我看行,冬子你怎麼看?還有啥挑剔的?”

宋敬冬想了想,還真就提出致命問題———

“誰掌鍋?”

兄妹倆手藝不錯,但都要上學,頂多偶爾幫把手。剩下兩夫妻都沒有燒菜的天分,難道要外聘廚子?難道要手把手教外人如何把菜做得好吃?

母子倆你看我我看你,驟然沉默。

宋敬冬笑了:“媽,要不你辛苦辛苦,好好學燒菜?”

林雪春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她這輩子殺豬不成為問題,菜刀剁雞頭,雙眼不帶閃。唯獨獨灶台如天敵,菜葉懶得掰開洗,土豆削皮切塊是極限。讓她做菜?那不如讓她重新撿起小學課本認字去——左右都是要她老命。

沉默。

全家沉默。

宋於秋吃著吃著飯,忽地發覺桌上靜悄悄,沒一個人說話了。他抬起眼珠,猝不及防撞上對麵兒子女兒的眼睛。

他們直直看著他。

身旁好像也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宋於秋緩緩轉過去,隻見林雪春拉平嘴角,衝他笑了一下。

“就看你的了!”

宋於秋:……?

妻子:“好好學燒菜,難不到你!”

兒女:“爸你能行!”

宋於秋:……

一個老父親忽然發現自己在家裡地位墊底,胃疼。

關於交往,阿汀搜遍記憶庫存,隻能獲取一張大雨傾盆的背景。還有關鍵性台詞:

“我喜歡你啊!”

“明明是我更喜歡你啊呆瓜!“

“那有本事你就跟我交往啊!”

“誰怕誰!”

“女朋友來牽手啊!”

”牽就牽!“

女主角一把攥住男主角的手,對視。兩個冷戰中的大人莫名其妙和好了,莫名其妙親上了。緊接著馬路邊飛馳而來一輛莫名其妙的車,女主猛地推開男主——

雪白的裙角在半空中飛揚,女主角臉上浮現笑容,內心旁白道:“呆瓜,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交往的短短兩分鐘哦。”

……

以上情節來自悲情類的都市言情劇,是阿汀大約十歲的時候陪鄰居姐姐看的。依稀記得結局是女主角當了兩年植物人,期間男主不離不棄的照顧。

偏偏就在男主有事外出時,女主醒來了,失憶了,被陌生男人帶走。而男主同時遭受不明人士的陷害,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坐牢了。

最後字幕緩緩打出一行字:歡迎繼續支持《天使之愛》下部,七月份邀您熱淚觀看。

……現在想起來,應該歸在爆笑類呢。

總而言之。

戀愛的正常順序是暗戀、告白、交往、牽手、親吻。忽略掉陸珣狡詐的收利息行為,她們正處於交往階段,也是傳說中最好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