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王君番外:搞到神仙(1 / 2)

“但我覺得隻是想多了。”

短袖短褲的王君倒掛在上鋪床邊,臉上蓋著濕毛巾, 撩著衣服邊拍肚皮邊自言自語著:“想想我那亂七八糟係, 再看看他那鎮校之寶哲學係。倆教學樓都差十萬八千裡, 我沒見過他,他沒見過我, 怎麼可能喜歡我?不可能的。”

“為什麼就不可能了?圖書館我們不就坐在他前麵麼?”

徐潔神氣在在地瞎扯:“說不定他什麼時候一個抬頭瞧見前頭揪頭發撓屁股奮筆疾書的你,突然被你生動形象的美貌活潑和才情打動, 驚為天人, 然後開始盲目的愛著你。”

“生動形象不是這麼用的, 大小姐。”

她全不在意地改口:“那就傾國傾城的美貌,這總沒錯咯?”

王君表情複雜:“你真心的, 還是繞著彎兒刺我??”

“真心啊。”徐潔撇嘴:“說你好還不行?”

“……彆了大小姐, 你不適合說好話,瘮得慌。”

王同學悠悠歎口氣,豎起兩根手指:“不過我敢用前途光明的偉大作家生涯發誓,圖書館去了百八回, 我壓根沒碰到過他、沒留意到他。摸著良心說話,騙人我成豬狗, 下輩子給你剝瓜子殼打洗腳水好吧?”

徐潔嗖一下掀開毛巾,冷哼:“沒見過就沒見過, 你偷偷躲起來笑什麼?”

“我牙白放出來溜溜行不?!”

搶回毛巾蓋在臉上, 某人春心萌動繼續做白日夢。寧美人背地裡暗戀她什麼的……想想都好帶感, 好爽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想越開心, 越開心越想, 她忍不住捂著臉打了兩個滾,得到一個大大的白眼。

“肉麻死了。”

用力搓掉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徐潔隨口說:“我看你走火入魔救不回來了,那直接寫個情書不就得了?你喜歡他他不喜歡,就掰斷,那什麼從此山水不相逢,一拍兩散。”

“要是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你們談戀愛唄。”

王君一愣:“談、戀愛?”

誤會她不懂談戀愛的意思,看遍言情的徐潔蓋上抽屜,以老成的口吻解釋:“就是孤男寡女你儂我儂,拉小手,摟腰,然後你親親我我親親你——”

猶如驚弓之鳥,王君猛然坐起。

毛巾啪嗒落地,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反問:“親???”

徐潔仿佛看著個傻狗:“不然?”

“談戀愛不就是成天黏著逮住機會就親親熱熱,再結婚生兩個孩子玩玩麼?”

“孩、孩子?”

王君如臨大敵,仿佛身邊已經蹦出兩個活生生的小孩抱著腳,奶聲奶氣地喊媽。

她死命擺手,“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什麼?你不生孩子,還是不跟寧致恒生孩子?”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要生幾個?”

徐潔興趣盎然:“她們都說女人生小孩超疼,我是沒念頭了。要不你多生幾個給我玩玩?反正我家有的是錢,你生幾個女孩都行,儘管讓她來我家當大小姐,要什麼有什麼。”

“男的就算了,你願意給狗男人生孩子是你的事,我可沒勁兒幫大狗賊養小狗賊。”

她露出嫌棄的表情,話鋒一轉:“寧這個姓過得去,你孩子要起什麼名?”

“呃……”話題是什麼時候歪到這裡來的?

世界謎題之為什麼徐潔的邏輯毫無邏輯感?

王君陷入片刻的沉思,而後反駁:“我不寫情書!打死不寫情書!”

成功找回最初的話題,徐潔皺眉反問:“為什麼?”

“因為他是寧致恒!”

王君正義凜然:“他就像天上的月亮,咱們看看就好,摘月亮既不道德又不靠譜!”

……傻子麼。

徐潔無語凝噎長達兩分鐘,轉頭往床上爬。

“沒出息。”

“沒追求沒理想,虧你還想成名當大作家。”

恨鐵不成鋼地嘟囔著,旋即往床上一躺,她架勢十足地喊:“沒意思我要睡了,關燈——!”

啪嗒,小書呆子關上燈,漆黑驟然籠罩下來。

王君自討沒趣正要睡,對麵傳來嘰嘰咕咕:“這月亮你不要拉倒,早晚有人摘。我老爹說過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隻要膽子大,媳婦養十個。”

“……你爹還管教這個?”

“我偷學的不行?誰跟你似的蠢。”

轉移話題失效,徐潔在線紮心:“你就慫著,搞不好明年今天,寧致恒直接給彆人當爹。”

王君:“??閉嘴!”

“乾嘛,是你自個兒不下手的。”

“再說我就半夜扔光你抽屜裡的餅乾!”

“不要臉。”

“閉嘴!睡覺!”

“哼!”

寢室重歸於寂靜,王君盤著雙手閉上眼睛,睡,睡,睡——

睡不著啊啊啊啊啊。

想想寧致恒怎麼能拉小手親小嘴呢??

他不該是個不吃不喝不拉屎的正宗狗中仙,日夜打坐以露水為生的麼?

王君想了想。

用儘想象力去構建畫麵:他用骨感分明的手指握上彆的手,十指交扣。

柔軟的指尖撥開姑娘家的碎發,沿著下巴靜靜滑過鎖骨,猶如一株綠色的植物沿著她的皮膚往下伸長……或是垂著一排纖長的眼睫,尖削小指落在白襯衫的紐扣上。

他緩慢而堅定地顆顆解開,布料鬆散,白皙的隱秘的肌膚在眼下逐漸裸‖露……

啊啊啊啊啊啊啊這不行!!

這也太糜爛太幻滅太詭異了點,哪兒能是神仙呢?

分明是禍國傾城的男色妖精啊。

王女俠腦補出鼻血,一骨碌坐起來,無端嫉恨起那個不知名的孩子媽。

直至半夜三更,她動了動,又動了動。

偷偷摸出枕頭底下的紙筆,偷偷爬下床梯,又赤腳踮著走到陽台上去。翻開本子空白頁,麵色鄭重地思索良久,下筆:致寧致恒。

啊不,致親愛的寧……滾。

殺千刀的狗日情書怎麼寫啊!!!

今夜有人難眠,愁眉苦臉抓耳撓腮,塗塗改改又撕紙張。時而抬頭望天邊遙遠的月,時而低頭盯著筆尖發呆。

不知不覺弄到天亮,王君長長歎口氣,擱下筆伸懶腰。

身後傳來一聲友善詢問:“情書寫好了?”

“好了啊。”

姑奶奶小命都凝聚在這張紙裡了好麼。

半夢半醒地轉過頭,冷不防對上徐潔白肉肉的臉蛋——

“哎呀我的媽,你什麼時候來的??”

下意識藏起辛苦一夜的成品,王君驚恐地看著她手裡的東西:一條深藍色的五分袖裙子、同色係蝴蝶結發卡、以及一雙……黑色的低跟涼鞋。

“這不是上回咱們上百貨商店陪你買的行頭麼??”

“是咯。”她笑得很有深意:“就是上回你說還不錯的那些。”

“我是說你穿著不錯,跟我沒關係啊!!”

眼看著徐潔與小書呆子逼近,王君連連後退,“彆彆彆,你們冷靜點,我打娘胎裡沒整過這玩意兒。你們冷靜點成不?”

退到極致,退無可退,女生宿舍裡忽然爆發出一聲哀嚎:“拜托大小姐,你們彆折騰我!!”

但還是被折騰了,完全地。

半個小時後,金盆洗手、大家閨秀版本的王女俠橫空出世。徐潔退後兩步左看右看,頗為高傲的搖頭:“果然沒我好看,差太多了。”

小書呆子木登登:“嗯。”

“不過看得過去就行,打扮到這個程度已經算狗男人有福氣了。”

小書呆子推推眼鏡,繼續:“嗯。”

“但我覺得腿涼颼颼空蕩蕩的,有種什麼都沒穿的感覺啊!”

王君雙手捂著下頭,一臉麻木地搖頭:“我受不了這個,我要脫——”

“不行!來不及脫了!”

徐潔八爪魚上身,連推帶壓生生將她趕出衛生間,用生命阻止她換衣服。

“寧致恒早上七點半的課,我都打聽好了!他每天最早到教室,你現在去送情書剛好……”

不由分說拉起來就跑,一口氣衝下五樓,連口氣都穿不過來。

“你慢點!”她喊 。

“再慢你月亮沒了!”

徐潔不減反而加速,外頭熱乎乎地風撲麵而來,飛揚起發絲裙角,劃過皮膚。

有夠瘋的。

王君忍不住伸手擋臉,給作家生涯遮個羞。可是下秒鐘又想到:

或許她這輩子再也不會穿著裙子在這夏天裡這樣跑。

恐懼又期待、真誠地朝某個人奔去,猶如撲火的飛蛾。

所以忍不住。

更加拚命地邁開雙腿跑起來。

話說的好聽。

現實其實是她們遲到十多分鐘,哲學係教室裡已經陸續來了好幾個女同學。

寧致恒坐在尾排窗邊,一串脊背筆直如雪的山脊,目光停在窗外。

王君不遠不近地看著他,就像看一張永恒靜止的照片,感覺到無形的遙遠。

“就八個,不多嘛。”

徐潔數了數人頭,正兒八經道:“你就當她們是野貓野狗豬頭六,上!”

她推她,她像小醜闖入陌生的世界裡。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馬克思主義,分開認得,合起來壓根讀不通。放眼望去師姐們個個長發及腰,棉裙布鞋的打扮清爽而妥帖。

連說話語速都是很慢的,溫聲細語地咬字,笑起來會用手背虛虛抵住唇。

王君不到兩秒轉回身,說聲‘尿急’,匆匆鑽進女廁所裡反鎖上門,之後足足半個小時沒出來。直到上課鈴嘩嘩打響,她仍然雙手抓著裙擺蹲在坑上,百無聊賴地往腦門上吹氣兒。

“死王君,關鍵時候你又拉屎這麼久?!!”

徐潔在外頭踱步良久,終於暴躁踩著重步衝進來,萬分嫌棄地說:“這廁所臭死了,你趕緊的五分鐘弄好,不然沾一身屎味怎麼送情書?”

角落裡傳來回答:“我不想送了。”

“哈?”

那邊長長歎口氣,“月亮就是月亮,他在天上我在地下,根本挨不著邊。”

徐潔無語:“不就個狗男人,有什麼好慌的?天底下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這個好你就收下,不好直接換。怎麼你們這些人談起戀愛怎麼都變個人似的?我真搞不懂。”

“有那麼容易就好了。”

一門之隔,王君托著臉心不在焉地回:“要是喜歡這回事能搞得清楚,就沒什麼好喜歡的了。”

“哼,算我看錯你了。”

“還以為你多瀟灑,以前一口一個男人都是狗,結果說到頭你根本就是個膽小鬼。”

徐潔抬起腿,不輕不重地踹了腳門板,賭氣說:“不管你了,你自生自滅吧!”

“自生自滅也不是這樣用的。”

話沒說完,一陣氣呼呼的腳步聲已經迅速走出女衛生間。

哎。

捶著麻掉的小腿,口上重複那個詞:“膽小鬼。”

王君生長至今十九年,從未有人說過她膽小。

她總是敢愛敢恨、說打就打,不怕黑不怕鬼,不怕臟不怕男女之彆。數不清在泥地裡滾過多少次呀,她有她的老虎幫,打起架來不怕鬨大。

那麼多丫頭小子折服在這份勇猛之下,規規矩矩喊聲老大。

但徐潔是對的,她膽小。

早在很久之前便隱約感覺到,徐潔所謂的‘狗男人’之稱幾乎是鏗鏘有力。

因為大小姐發自骨子裡覺得自個兒白白胖胖有福氣。管你好的壞的男人女人,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反正她有錢為所欲為,絕不委屈自己,願意好吃懶做優哉遊哉地晃悠過人生。

王君不同。

她多是看過話本裡忘恩負義的窮小子、喜新厭舊的壞男人。十裡八鄉有煙癮酒癮沉迷賭錢打媳婦的老爺們又那麼多,理直氣壯地致使著女人洗衣做飯,為他們端洗腳水。

她的‘狗男人’純粹是種調侃,是種不信任。

從小遠離情情愛愛,無論爹媽如何說‘你長大後肯定能找著個靠譜的好小子’、‘咱們把關才不會讓那種小流氓過關’。她就是不相信世上能有多少好男人。

好像更不相信她有那麼好的運氣,能夠、值得那稀少的好男人。所以選擇大大咧咧,選擇劍走偏鋒成為女作家。她不止希望揚名立萬掙大錢,更多希望用努力填補運氣的空缺。

沒有好男人就不要搞戀愛,不搞戀愛照樣靠自己活下去才行。

她為著年少的覺悟而奮鬥,混成如今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家,遇到寧致恒。

猶如不期然走進一場朦朧霧水籠罩著的美夢,還未走近,已經開始畏懼煙霧散儘後的真相會令人失望。當然還怕美夢將她這不入流的鄉下姑娘拒之門外,連這遙望的資格都沒收。

所以停留在這再好不過了。

她那兩個月六十天的喜歡,裡麵至少有五十八天不想讓他知道。

隻有少得可憐的兩天,她渴望走近他,了解他,放任自己沉淪,在美夢中顛覆認知。

喜歡之類的心情,大約便妙在這無法自控的兩天裡吧?

王君搓搓眉毛,決定給自己一次打破成見的機會。

就這麼一次。

整個上午悄然而逝,下課鈴聲悠悠響起。

她撕了矯情做作的一大篇華麗訴請,從包裡扯出兩張紙巾墊在左手背上。右手握著筆,一筆一畫,也恣意率性地重新寫下三行字: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