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王氏惡毒。可,敏兒懷孕,礙著她什麼事兒啦?”
賈母搖頭,她想不明白。王氏嫁過來沒二、三年,敏兒就出嫁了啊。
賈政也搖頭,這一天他一直是懵的,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平日裡慈眉善目,總是掐著佛珠念佛的王氏,會下手那麼毒,做事那麼絕,祭田都敢賣,府裡的莊子、鋪子,也都敢換過到她自己的名下,連庫裡的古董,她也都敢讓陪嫁的寄賣了。真的是湊錢給元春嗎?
“老大,你彆管了,讓林海去問王子騰吧。他有本事自己和王家懟去。”
“母親,”賈赦簡直為賈母的糊塗捉急,“王子騰這些年並沒有提拔老二,林如海卻教導了璉兒,母親,這親戚遠近、對賈家好壞……”
賈母冷笑,“老大,你要先顧著的是這一大家子。林家的子嗣事兒,你父親給過補償了,林海是明白人,不會再對你們如何。我雖心疼敏兒,但孫子就是親過女兒的。林海要不依不饒,等他有本事了,他也該找王家去。”
賈赦看著冷笑的賈母無語,半晌呐呐道:“母親,如果敏兒落胎的時候,就把王氏休回去,是不是瑚兒就不會死?是不是張氏就不會死?是不是父親就不會死了?”
兩行清淚,從賈母突然間衰老的臉頰蜿蜒留下,在月色裡反射著寒光。
“老大,那事兒拖累你父親生病,是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你父親的地方。但為了這一大家子,我費心費力地籌謀著,使得榮國府平平安安地過了這二十年,上對得起賈家列祖列宗,下對得起你們任何人。”
賈赦和賈政沉默,賈母的清淚一閃,像從來沒曾有過般,消失不見了。
“老大,你彆怪我偏心老二這些年。實在是他不通俗物,最易被人糊弄的,不如你能夠立起來的。你給老二好好尋個賢惠些的二房,你得把老二家裡的事兒管起來啊。老二啊,那王氏做出這許多事情來,你搬出府後,也在院子弄個小佛堂,打發王氏去佛堂,給珠兒祈福吧。那寶玉,”
賈母搖頭,“寶玉啊,老二,你也彆督促他讀書上進。他一事無成地做個紈絝,皇家興許還能放他活命。不然,他銜玉出生,玉是什麼?皇家還沒有這樣的祥瑞呢。可惜我一個疏忽,王氏就把寶玉出生的異象,弄得滿院子滿府都知道了。再想掩蓋,就會著了皇家的眼。老大,你以後要好好照應老二,我就怕他立不起來啊,總歸你們是同胞的親兄弟倆。”
“母親,您放心給父親念經祈福吧,願父親有靈,從此保佑兒孫,不再枉失性命。”賈赦忙了快二個月,揭開瑚兒死亡真相,討回被王氏瞞賣的祭田,斷了印子錢的隱患,如願分家了,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暢快,反而是滿心的酸澀、沉重,壓抑得不行。
賈母聽了賈赦之言,抱著賈政的手哭起來。“老天,我的瑚兒、我的珠兒啊。老天啊,怎麼不讓我替了你們父親去。你們也不會老大一把年紀了,還不讓我放半點兒心。”
賈赦兄弟黯然,最後還是賈政哄勸了很久,賈母才止住悲聲。
月上中天,寒光照亮梨香院。北方的秋夜裡,越發地讓人感覺淒涼。
“老大,我以後就在這裡給你們父親祈福了。”賈母的聲音蒼涼、悲哀、堅決。“我早該給你父親念經祈福了。他年輕時候去邊關,我在家從重孫媳婦做起來,哪一次戰報,哪一次朝廷表彰的後麵,我不是咬著牙躲在被子裡哭。好在他平平安安回來,有了你,有了老二和敏兒。”
“老大,你想個法子,把元春接出來吧。那宮裡什麼樣漂亮的女子沒有,元春都過了二十三周歲了,這兩年再選秀,會有更年輕的、更漂亮的女孩子進宮。潛邸的老人,都要給新選進去的十五六歲的女子讓路。三年一大選,每年都有小選,元春那裡還有什麼上進的路?!彆讓她蹉跎了一輩子。你學學李老大人,給元春選個好人家嫁了吧。”
“我那庫裡的東西,張氏的——該給璉兒的,按張氏的嫁妝單子,都交給璉兒。你和老二點好,璉兒頂嫡支嫡長孫四份,他進了學,已經是能立起來的人了,這四份都交給璉兒。以後璉兒要過繼給瑚兒一個兒子,張氏嫁妝和那四份都要分一半過去。其它的,蘭兒二份,寶玉、元春各有一份,迎春、探春、環兒和琮兒各有半份,等他們各自嫁娶的時候,老大你再給他們吧,不然還不知道落到誰手裡。我屋子裡的大小丫鬟,你們就給他們兄弟姐妹各分幾個吧,我這裡留幾個婆子就好。”
“是,母親。”恢複理智的賈母,讓賈赦感覺對賈母的孺慕感,更強烈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把賈母的心思剖析,為兒孫百年計的、中年喪夫的寡婦,獨立支撐家業的心酸,都掩蓋在二十年的平平安安的後麵。
這一章也把前麵各位親的留言答複了。
謝謝親們看文,謝謝留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