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拉拉她的衣袖,誰愛說誰就說吧。自己的夫君隻是三品的侍郎,能忍的得忍,;能忍的,也得忍。認出是誰說的,能把人怎樣?這周圍不是比自己夫君官位高的,就是比自己勳位有底氣的。
邢氏這人有一點好,不敢違逆賈赦的吩咐,說穿就是害怕賈赦那混不吝的性子。出門前,賈赦反複提點她,讓她聽紀氏的。她見紀氏阻她去看,就低頭不去看了。
二人跟著隊伍走到昭陽宮,上台階的時候,紀氏有意與前麵的人,脫開幾個台階,笑著和後麵的人說,“略遠些,誰沒站好,也彆撞了我了。我家夫君年齡可不小了。”
聽得前麵、後麵才說了酸話的人,都訕訕地跟紀氏拉開了距離。
皇後是分批次地接見命婦。她認識紀氏多年,今年因聖人關照的緣故,知道紀氏和邢夫人的夫君,都算是今上的人了。故皇後就對二人更和藹三分,也多說了幾句話。甚至還客氣地和紀氏說:“有想吃的,外麵一時淘換不到的,儘可以到宮裡來找。”
紀氏立即恭敬地謝皇後,“倒是賈將軍夫人有一事兒,想求娘娘幫忙呢。”
“說來聽聽,能幫的,必不吝嗇的。”
紀氏捏了邢夫人一把,邢夫人趕緊走上前說:“是我家二房的侄女,入宮快十年了。老太君年過花甲,在家為國公爺祈福,甚是思念元春這孫女。”邢夫人說半截,就轉眼看紀氏。
紀氏隻好接著說,“娘娘,賈氏元春也快到出宮年齡了,懇請娘娘看在榮國府數代忠心份上,賞她提前出宮,也好孝敬年逾花甲的老國公夫人。”
皇後聽說二人要接賈氏出宮,暗子高興。自己防範賈氏多年,為她一人,常常要派倆人監督著,才能不讓她得到麵聖的機會。略沉吟了一下,叫來自己的掌事宮女,“你去讓賈女官收拾東西,一會兒和賈將軍夫人一起出宮吧。記得厚厚賞賜,也算是她為我做女官多年的酬勞。”
紀氏提溜起來的心才算放下,隻覺得手心都汗魯魯的。強自鎮定,與邢夫人一起叩謝了皇後恩典,攜手退了下去。
二人周圍,聽了邢夫人、紀氏和皇後求說恩典的誥命夫人們,都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見。賈家兄弟那點兒爛事,京中大戶人家誰不知曉。偏賈母以為,自己攏了二兒子住在榮禧堂,是因為二兒子更孝順自己。多大個府邸,真孝順,幾步路的事兒。鬨得長幼不分,亂了規矩,成了京城大家的笑柄。
現在看來,是賈家大房和林海趁老太君沒來,合謀著把二房的最後依仗斷了啊!夠狠。
早十年,為著元春人品、模樣出眾,這些站在覲見前列的人家,不少曾為自己嫡次子或者庶出的,打聽過元春,都被賈母拒了去。求親的人家,一是看賈代善軍中餘威,二也是看在賈家未分家的份上,認為那還是國公府的嫡姑娘。要是看賈家二房,再好,誰能看上一個從五品官員的女兒哪。
及至後來見賈母送了元春進宮,想為二房謀個高枝,卻一腳踏空,被分去最冷清的皇子府邸。拍手暗呼痛快的人,當初有多少打聽過元春的,差不多就有多少人了。等到元春隻謀到個女官,連個侍妾都不是,更多的人則是撇嘴,送進宮如何,不僅沒燒到熱灶、甄貴妃所出的七皇子,連冷灶也不待見她呢。
等今上登基了,才有人想起元春的命格來,怪不得啊,這真是有造化的命格呢。就今上後宮的這些人,哪個比得了元春的品貌。見過元春的人,差不多都會認為,元春坐在皇後娘娘的位置上,都比當今皇後更襯那個位置呢。
鎮國公府的國公夫人和南安郡王的王妃是表姐妹,原與賈母關係不錯的。倆人彼此頜首,眼睛裡傳達的都是賈母被大房暗算了。可皇家私事又涉及聖人內帷,她們縱然想幫賈母,也沒有出口相幫的餘地,隻能眼看著皇後打發了掌事女官去安排元春出宮事宜了。
熬過了宮宴,南安王妃和自己表姐說:“賈氏那人,要強一輩子啊。”言下有無儘唏噓。
“你想想,咱們當初怎麼勸她的,她就是不聽。偏心兒女,能不讓兒女之間結仇嘛。就是按規矩來,才好壓得住各懷心思的,也不讓兒子們生分了。”
“是呀。你聽說沒,二房分家隻拿到二成?都是嫡出,也恁少了一點兒了。她不是偏心老二嗎?怎麼分家這大事兒,反沒有主張了?”
“等幾天吃酒的時候問問她吧。可惜了的,那二房姑娘眼看就飛上枝頭了。”
“唉,可憐那姑娘拋費了青春,白熬了十來年啊。”
到了宮門處,各家的隨扈都趕緊迎主子們上車回府。
邢夫人就對紀氏說:“你有孕事,先回去吧。我等著就好。”
紀氏也不和她客氣,自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