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會兒,那四個女子抱了瑟蕭琵琶等進來,在二樓的一角,玉版輕敲,細細婉轉的曲子,開始悠悠地在小樓裡回蕩。
林海笑不可抑,“換下來的給家裡仆婦用,璉兒那院子裡自然也換新的。”
賈赦瞪眼,“林海,你錢多燒得?你怕彆人不知道你在鹽政呆久了?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還是舅兄知道我的為人、秉性。這些嘛,對我來說,比窗紗還便宜,都是我自家莊子上做的。”
賈赦瞪著眼睛看林海,林海給賈赦倒酒,“先喝酒,舅兄,有話慢慢聊。”
賈赦就端起酒盞,對林海說,“妹婿,大哥是真的要敬你的,要沒有你的審時度勢,大哥是不敢想、也不敢就這麼快地、去爭兵部侍郎;要是沒你的籌謀,牛世子怕是要與我成死仇了;大哥在兵部也將會舉步維艱。不多說了,大哥先乾為敬。”不等林海勸阻,賈赦仰頭一杯灌進去。
“唉,大哥,這酒適合慢慢喝,你這樣幾下子躺倒了,我一人喝著,還有什麼味道。”林海招呼人,“給舅老爺換小杯子來。”
賈赦捏著那三錢份量的小酒杯,咧嘴做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林海不理他,端起自己的酒碗,閉眼把酒都喝了。“換小杯。”
林海起身給賈赦斟酒,“舅兄,咱倆是一條藤上的瓜,我不助你,助誰?沒大哥伸手,如海現在也許還在江南熬著呢。這兵部侍郎估計也是有太上看先嶽父的份上,點了大哥的。借勢而已。”
賈赦捏著小酒杯,小小地呷了一口,“你說的對,沒太上點頭,今上在兵部動不了。”
倆人邊喝邊聊,嫋嫋絲竹聲裡,都愜意地賞著窗外的燦若雲錦的絢麗紅梅。
“這景致,當可入畫。”
“我家先祖,有不少畫煙雨樓四季景色的。恩侯若愛丹青,改日找出來,一起欣賞。”
“那可說好了,妹婿,萬不能忘記你應了這事了。” 林家先祖的字畫,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忘,不忘。你記得啊,啥時候想看就說一聲,我讓人先找出來。”
“那先謝謝了。”賈赦二十年都靠金石字畫這些打發時光,久了,即便不愛也依賴上了。“不說這些了,我給你帶來倆樣好東西,估計你能喜歡。”
賈赦讓人把餐席收拾了,從隨從手裡捧過古琴。
“如海,你看看這個,如何?”
林海上前,輕攏慢撚抹複挑,錯了,是輕按慢撫,柔和中夾雜著隱隱的雷鳴震撼氣息。“是驚雷?聽說這琴已經消失了百多年了。不會是驚雷吧?”
“如海好眼力,就是驚雷。開國初期落到我祖母的先祖手裡,然後做了我祖母的嫁妝。”
“恩侯,這,這太貴重了。我可不敢收。”
“有何不敢的。當初我親娘為這驚雷,和我沒少打饑荒,就想要去了,給元春呢。你要是不收,我就送宮裡給賈貴人了。”
林海知道賈赦說的送宮裡是開玩笑,忙表態道:“彆,可彆,真送進去了,還不知道以後落誰手呢。舅兄美意,卻之不恭,卻之不恭。如海謝舅兄。”
林海喚人打水來,淨手潔麵,又讓人開窗散了酒氣,換了檀香燃上,二樓隻留了他們郎舅倆人,才整理衣服、抬手挽袖地在榻上坐好,把驚雷放在膝上。
賈赦看著林海如行雲流水一般的雅致,心裡開始難受起來……當初,當初張氏撫琴的時候,也是這般如行雲流水一般的文雅、秀致,要把這些都做足了,才肯撫琴。
陌生的曲子響起,賈赦聽得一愣,這曲子說不出地特彆,有大氣磅礴、有滄桑透徹、也有瀟灑自得,瞬間就抓住了他的心魂,驅散了他因懷念亡妻而升起的纏綿、縈繞、鬱結在心底深處的哀傷。
林海彈得入神,唱得投情。“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隻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儘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衣襟晚照。”
隻把賈赦聽得湧起滿腔的英雄豪情,恨不能立即學先祖跨馬提槍,再殺出一個國公威名。拿出擱在一邊的匣子裡的長劍,隨著林海的琴聲、歌聲,儘情劍舞。
“蒼生笑,蒼生笑,不再寂寥,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林海的聲音是偏柔和、不夠醇厚、不夠響亮的那款。但他唱出了興致,不由地把內力加了進去。
在主院的紀氏,剛剛午睡起來,側耳聆聽林海的歌聲,撫摸著略略膨起的腹部,林海看著像是文弱的,但把歌,能唱的如此有穿透力,內力修為應不淺。
“奶娘,爹爹要是活著,定會喜歡我的夫君。”
紀氏的一雙秀目,水光碎碎閃動,眼眸裡湧出從來沒有過的點點的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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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隻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