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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瓚說這話的時候, 屋裡還有彆人。他在自己的話出口後,立即露出難掩的羞愧表情。他有些失措, 匆忙站起來,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自持。
“掌院大人, 下官,嗯,下官還要去國子監。嗯, 還得去禮部。”
“去吧, 去吧。”
張玉書無奈地擺手。唉!這都是什麼事啊。日子過的好好的,太子怎麼突然就和女人的腳, 過不去了呢?!纏足、放足什麼的, 都是女人的事情,好不好?!好好的當朝太子,怎麼就不多多地、去考慮國家的大事情?!枉自己還在去年興修水力、根治黃河的時候,力挺太子啊。
這分明還是大事小情,沒有完全分開的孩子。哼!有待曆練。
當然了, 張玉書作為太子的師傅, 也為他講學十年, 私下裡是有資格, 說說太子有待曆練的話。
但張玉書想想,又開始發愁。要是太子真的拿到了那些個豔詩, 那些被太子下令同享裹腳之“好”了的讀書人,受了侮辱,不知道是不是得有投繯、服毒的。
不行, 自己得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當朝儲君的威嚴不容侵犯!那麼,就得是沒人去寫那些歌頌纏足“好”的詩詞歌賦了。
對,就這麼做。他瞬間拿定了主意。
他想了這好一會兒的時間,等自己拿定主意了,再看著屋裡,都呆若木雞的幾位同仁,裝作無奈地告誡他們。他說道:“這次太後頒懿旨放足,不同於太/祖早年的詔令。那詔令,所有人都不去做,自然而然就成為廢紙了。而今太後懿旨,是令仕宦人家的內眷放足,想來官眷沒有什麼人,會敢出頭違抗懿旨的。太子是孝順的儲君,他要針對的,是敢和太後懿旨對著來的、在仕的個人。你們,誰也不要摻和進去,去寫這類詩詞歌賦。若以前有的,翻找出來,都燒了底稿吧。”
他說完這段話,看著屋裡沒緩過神來的同仁,厲聲喝道:“難道你們想和婦人一樣纏足?”
幾個人被他厲聲喝問嚇醒,連連表態不想,然後慌張失措地奪門而出,去處理自己往日的詩稿文字了。
沒多一會兒,張玉書和張瓚的談話,還有掌院大人的態度,就傳遍了翰林院,以萬分詭異的速度,很快就傳遍朝廷的各個角落。
張英回到家,繃著臉徑直去後宅。這個時辰,長子等人一定是在夫人房裡,準備一起用晚膳的。
見他神色匆匆地回來,兒孫都站起來問安,張老夫人也站起來和他招呼,“都等你吃晚飯呢。”
然後讓丫鬟打水,服侍他洗手更衣。
等張英更衣出來,才注意到屋子裡好像少了人。他凝神一看,缺少的是大兒媳婦、二兒媳婦。
“媳婦們呢?”張英問夫人。
“老大媳婦、老二媳婦都在放足,這陣子就不過來吃飯了。”
張英一個愣神,他居然從來不知道自家的二個兒媳婦,也都纏足了。
“嗯,那就用膳吧。”他點點頭,居中就坐。
老夫妻倆,仨兒子,倆孫子,一孫女,一起吃飯。可張英不怎麼地,就覺得彆扭,快吃完了,他才想明白,是因為飯桌上多了倆大兒子。這倆個已經成婚的兒子,平日裡,是不與自己一道吃飯的。
擱下碗,他叫上倆大兒子張瓚、張玨,隨自己一道,往書房去。
“矩臣,你說說翰林院的事兒。”張英的聲音,平平淡淡,不喜不怒。
“父親,”張瓚入仕十幾年了,作為長子,他少時聰慧,學習努力,老成持重,一直是弟弟妹妹的楷模。且他又早早地中了狀元,在翰林院、東宮的所作所為,也可圈可點。故他在父親跟前,一向是很有說話的地位的。
“父親,兒子反複思量,覺得太子殿下的提議,賞那些用詩詞歌賦讚美纏足的男人,嗯,是把纏足這事兒寫成是好事的男子,與女子同享纏足的好處。這個,兒臣覺得有違光明正大行事的道理。”
張瓚停停,等父親和二弟張鈺,消化自己才說的話。
“父親,兒子如今把這話先放出去了,雖違背了太子的囑咐。但也讓那些說纏足好、不能放足的人,心有餘悸,尤其是禮部、翰林院、國子監這三處。如果無在仕文人出頭,去吟詩作賦,去謳歌纏足的好處,那些鄉野之民,終究成不了大事。先隨他們自在吧。”
張瓚看著沉默不語的老父親,還有倆眼珠在滴溜轉的二弟,他又憋了一會兒,才再開口。
“父親,兒子認為:太子殿下行事,必須得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之道,才能服膺朝臣,使民眾衷心信服,真誠信奉。父親,兒子已經上本,建議聖人、太子,凡為官出仕者,其家族不得有纏足之人。已纏足者,必須放足。上行下效,這纏足之事,可緩緩終結了。”
“至於太子所說的‘賞其與婦人,共享纏足之好’的話,兒子決定自己認了這話,儲君不能有瑕。是兒子自己為成事,偽托那是太子所言。”
張英瞪大眼睛,看著兒子。他自己做事做人,從來都是循規蹈矩,從不肯偏執魯莽,必得立身依禮而後方行。而今長子這般作為,他是在拿自己的人品、前程,做賭注啊。
“矩臣,此事若不成,你的仕途,可就全毀了啊。就是此事達成,你這‘矯詔’的‘惡名’,可也要背負一生了。”
“父親,兒子賭——聖人除了太子,再無可傳位之皇子;兒子賭——太子必將說此話,乃他戲言。”
“矩臣……”
張英不知道自己說什麼好。前幾天是自己喜愛的女兒,命懸一線;然後是太子,既往赤子之心的學生黑化;今天則是自己一直倚重的長子,不顧一切地豪賭。
“你什麼時候上的折子?”張英心懷期冀,希望能攔截了。
“兒子去翰林院之前。”
一盆冰水從頭潑下,把張英澆了個透心涼。
“罷了,你如今翅膀硬了。”
張英萎頓在椅子上,瞬間老了,不見張相張太傅的神彩了。
“父親,”張瓚起身,撩衣跪倒在父親膝前。“父親,您莫傷感,是兒子不好。兒子令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