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笑笑說道:“皇爺信任兩位經略大人,在大朝會上都放話了呢,以後不準非兵部之人再妄談軍部該怎麼用人、將領該怎麼用兵。說是禮部管好禮部的事情,戶部做好天下的預算,吏部該仔細考核官員的能力,能做好哪一部的事情就放到哪裡去。至於都察院,他們在明年春耕前一定要把各省的隱田再清查一遍。”
熊廷弼的眼角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喜悅。
“天子說的太對了,各部官員乾好各部的事情。彆沒事兒就覺得自己是天降大才,不懂裝懂地對遼東事務指手劃腳。王內相啊,不瞞你說,老夫不怕做事辛苦,就怕自己在前麵費儘心力,後麵卻又無數的小人作祟。要是老夫一直在遼東做巡按禦史,哪裡會有建奴的壯大。”
王安連連點頭。
“熊大人有眼光,你說的太是了。咱家在司禮監奉皇爺的旨意,把曆年有關遼東的折子都整理出來,還看到周巡撫十幾年前上的折子呢”
周永春歎氣道:“那是萬曆三十五調到科道做禮科給事中,前後上了十餘次的折子,提醒天子遼東危機。那時候努/爾哈赤基本統一了北方的女真部落,該及早防備他才是。”
他滿臉的傷心、遺憾,落寞的寂寥神情,眼睛看著王安,思想卻去到了彆處。
“飛白兄,王內相,算起來我那第一道折子上了不過十一年,建奴就立了‘大金’的國號,可惜從蹇達做薊遼總督開始,包括王象乾、薛三才都沒有把建奴放在眼裡。知道汪可受的時候才知道怕了。唉,為時已晚,為時已晚。白搭了大明多少的大好兒郎啊。”
熊廷弼一拍桌子,“孟泰說的是。他們那些人多少上點心,遼東不會出現努/爾哈赤一家做大的事兒,大明不會枉死了那麼多的好兒郎。
他們做著朝廷的高官屍位素餐,死後還得朝廷的什麼‘恭敏’諡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還有楊鎬那廝,萬曆二十六年在蔚山大敗就隱瞞戰敗的消息不報,還因為謊報軍功被罷職。這人不僅僅是無能,也是屬於無德之輩,朝廷居然敢啟用他,還九邊重鎮之一的遼東交給這樣的人經略。哼。我看薩爾滸敗的一點兒也不冤。”
周永春在前年被派到遼東做巡撫,讚理軍務。又協助楊鎬為薩爾滸之戰做後勤保障,楊鎬為什麼會輸的這麼慘,他心裡自有意見。從來不接熊廷弼類似的攻擊他人的話,也不與熊廷弼深入討論薩爾滸戰敗的原因。
因為犯不著與熊廷弼說那些話。萬一惹了熊廷弼翻臉,對遼東的大事兒沒有裨益。所以他堅持始終積極地整飭邊防、海防,訓練兵馬,籌劃糧草。恰好熊廷弼的對遼策略與他一致,倆人合作的頗為愉快。
故他轉臉問王安。
“王內相,你來的時候已經看到我們在加固城牆。要是沒有青石為底子,可不敢這麼澆水築冰甲。我和飛白兄做主挪移了遼東將士的軍餉修城牆,天子大約什麼時候會補上這筆款項?”
王安知道朱由校不是吝嗇的性子,也知道他舍得往遼東投銀子。遂笑嘻嘻地說:“依咱家看,等把這些建奴餓死一半,剩下的在沈陽城下守不住的時候,銀子等就送過來了。”
熊廷弼對王安拱手道:“到時候還要托賴內相在戶部周全。”
王安趕緊回禮,“非是咱家不幫你,皇爺有話不許內臣參與朝廷各部的事務。但是你和周巡撫的事兒,咱家回去就對皇爺直接稟報。你們放心,皇爺舍得在遼東投銀子的。”
熊廷弼和周永春相視一笑,王安肯直接在天子跟前說話,比與戶部、兵部交涉還要好。
“王內相,老夫還有一事兒想要問你討個底。前兩個月,我曾上書要在遼東修建一道新的防衛連堡,為什麼沒批呢?”
王安囁嚅,“咱家聽說那方案要千二百萬的銀子,朝廷一年的入賬都沒有那麼多呢。”
“不是明年所有的耕地都要繳稅了嗎?”
“這個咱家就不懂了。隻是聽說不能隨便加稅。‘夫給饋餉而先以撫百姓,故能興漢滅楚,如運諸掌也。今國家多難,經費不支,勢不得緩催科。然弗愛養民力,而徒竭其脂膏,財殫氓窮,變亂必起,安得不預為計?’”
熊廷弼一拍大腿,“這又是那個說的糊塗話!若是遼東有失,女真豈是能夠滿足與遼東這一片疆土的?其狼子野心,必會覬覦大明山海關內的富饒之地。”
正說著話呢,再度傳來連綿不斷的隆隆炮擊聲。
周永春在炮擊的間隙,大聲說道:“這是守城的火炮,難道女真步卒開始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