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1 / 2)

今天並沒有王怡然的戲, 她照舊來到現場搬一個小馬紮坐在旁邊觀摩揣測。

秦不惑剛好在拍一場跟張明陽的對手戲,王怡然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他臉上不斷變幻的神情,越看越心驚, 進入拍戲狀態的秦不惑跟平時完全不同, 就像有一層透明的玻璃將他和其他人的空間割裂開,她有時候看著,覺得秦不惑簡直就是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人。

秦不惑對劇本的領悟快,台詞的斷句、節奏掌握得恰到好處,明明不見他如何使力, 聲音卻十分有穿透力, 就好像在耳邊響起, 咬字清晰,就像話劇演員的台詞功力, 沒有七八年的苦功,絕對磨不出來。

而且,他會恰到好處的言語留白,他的戲不僅體現在台詞和表情上, 也體現在形體上, 王怡然終於明白什麼叫作舉手投足都是戲。

有的場景裡, 秦不惑隻是一個背景,明明沒有一句台詞,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可是你就是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有的人的戲是在全身的, 她突然想起上表演班時,一位戲劇學院的老師曾經說過的話。

休息的空隙,張明陽麵色陰沉地看著秦不惑,對方的走位和對節奏的把控樣樣壓他一頭,他完全是被秦不惑牽著鼻子在走,被動地接他拋過來的戲,一段很平淡的戲,秦不惑卻能出儘風頭,像塊兒磁鐵一樣把所有的視線和焦點都吸走,他這個男二號反倒被襯托得灰頭土臉,沒有一點光彩。照這麼下去,他幾乎快淪為秦不惑的背景牆了。

把所有的戲都搶光了!

愛出風頭的妖豔賤貨!

助理小心翼翼地遞給他一杯冰咖啡:“明哥,冰咖啡。”

張明陽怒瞪他一眼:“被人把風頭都搶光了,還喝什麼!”

助理是個剛來的年輕小夥子,被嚇得不敢說話,過了一會兒,助理把張明陽的手機遞過去說:“剛才沈總來過電話,叫您下了戲打給他。”

張明陽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厭惡,隨即被他壓下,這個老女人,他早就不耐煩應付她了,可是她人脈廣,結識的圈內大佬多,還要靠她介紹人脈和資源。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最近她的手越來越緊,輕易不肯進套。連帶他的資源也少了許多。

或許他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哄哄老女人,讓她幫他一個忙,張明陽眼神陰沉的看秦不惑一眼。

秦不惑下了戲,正準備去化妝間卸妝,卻被蔣曼攔住,蔣曼這幾天越看他越滿意,認為隻有秦不惑能詮釋出她心目中完整的阿黎。

最初設定阿黎這個角色時,並不是現在呈現在劇本中的形象,而是比較貼合原著的形象,最初阿黎的定位並不是單純的反派,這個角色亦正亦邪,性格複雜難以捉摸,考慮到市場的反應,不知道觀眾會不會接受這樣的人物性格,而且在蔣曼的心裡,阿黎就像一株帶刺的紅色薔薇花,她把人物設定得很飽滿,用在他身上的筆墨甚至都超過了男主角。

但是考慮到受眾的問題,而且想要找到一個能把阿黎完整詮釋出來的演員太難,最終在劇本中呈現的阿黎隻是中的冰山一角,管中窺豹罷了,許多隱藏的細節都刪去了。

這是蔣曼心中的一個遺憾,也是她與市場博弈過程中的一次慘敗,她原以為沒有機會能彌補這個缺憾,直到遇見秦不惑。

秦不惑身上有一種矛盾令人迷惑的氣質,正麵角色他可以詮釋得很好,反派的角色也可以駕馭,亦正亦邪的氣質,讓她仿佛看到了真正阿黎的影子。

她熬了幾周修改劇本,然後迫不及待地把初稿拿去跟洪導商量,她記得昨天洪導看見改動過的劇本時的眼神,他說:“你瘋了嗎?開機這麼些天了,現在居然跟我說要改劇本?”洪導簡直暴跳如雷,要把她趕出房間。

蔣曼也覺得自己瘋了,不過,她瘋得很開心,最初火熱的創作欲好像又回到她的身體裡,就像是銀壺乍泄,全身湧動奇思構想,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們一一實現,她足足磨了兩個小時才成功說服洪導看一看新修改過的劇本。

洪導看完,眼睛裡的亮度驚人,他拍了半輩子的戲,接觸大大小小的劇本超過幾千本,他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好本子,劇本的前半不分沒有大的改動,從後半部分開始,才是真正的**迭起,比舊劇本矛盾衝突更強,人物徹底從臉譜化的形象脫離出來,豐滿鮮活起來,劇情節奏快,反轉漂亮,尤其是大結局更讓人出乎意料。

洪導驚訝的問:“你把改的戲全壓在他身上了?”

蔣曼搖搖頭:“是也不是,最初在我頭腦浮現出的劇本原本就是這樣的,但是考慮到影視轉化率,沒有合心意的演員,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我削弱了這個角色,雖然也很出彩,但遠不如最初的設定驚豔,現在,我找到適合的演員了,他能演出我心中的阿黎。”

蔣曼說的沒錯,原本阿黎這個角色在全劇進行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就會下線,但在蔣曼的新劇本中,阿黎成了關鍵劇情的主要推動人物,原本的反派小炮灰一躍成為終極大BOSS,不光是在劇裡,在現實生活中這樣的反轉也很帶感啊!

其他角色的戲份沒有什麼變化,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後期太子和阿黎的感情戲增多了,蔣曼不愧是出身的編劇,筆下張力大,劇情衝突激烈,簡單地掃上兩眼兩人的感情戲,看得他老臉一紅,什麼蒙眼梗,山洞梗,毛筆梗,他年紀大了,經不起這麼刺激。

雖然現在尺度放開了,但真要拍起來,還是要做適當刪減的。

如果按照這個本子拍······洪導的麵容嚴肅下來,開拍後改劇本這種事他經常遇到,有些一線流量的小花小生甚至自帶編劇進組,為了使自己角色更加出彩,不讓對方壓上一頭,遇到這種情況隻能硬著頭皮改,臨時改劇本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尤其是蔣曼帶來的新劇本後期大動,不僅會打亂拍攝計劃,而且道具、布景、攝像各部門都要重新進行籌劃準備,這樣一來,拍攝的預算也需要重新估量。

《吾皇》作為一部古裝劇,前期投入服道化和布景的資金本就占了大頭,再加上楚星河和王怡然這樣的流量片酬不菲,這樣一來,預算肯定要吃緊。

從另一個方麵來說,原劇本本身也足夠精彩,如果他沒看過新改出來的劇本的話,班底精良,演員有流量有演技,製作公司又是大公司,拍出來的劇肯定能火,聽說已經有電台和網絡視頻平台在打聽《吾皇》的估價了。

庸俗一點說,這部劇肯定能火,隻是火到什麼程度還要參考市場因素,現在不好說。

投資方,製片人,觀眾都能滿意的情況下,冒著風險去大改劇本,打亂計劃,甚至可能超出預算,彆的先不說,就是製片主任那關就過不去,有必要嗎?值得嗎?

洪導不斷在心裡權衡利弊,挫敗地發現無論怎麼考慮,維持原劇本不變才是最好的狀態。

可是,他隻能說蔣曼不愧是蔣曼,合作的時間夠久,深知他的弱點,劇本後期的幾個重要場景,十分考驗導演的功力,如果能拍出來,一定很震撼,也會是他職業生涯裡濃墨重彩的一筆。

現在很多導演為了省時省力省經費,很多群演的大場麵都需要借助電腦特效,缺少了那種真實感。

心很癢,手也很癢,洪導不得不承認他被蔣曼拿住了,心甘情願上套了。

他沒好氣的說:“就算我答應了,你打算怎麼說服製片人和投資商,他們可不會像我一樣好說話。”

尤其是製片人,估計聽見這個想法,肯定會暴跳如雷。

蔣曼一聽這話,心放回去一半,洪導算是同意了,她這幾天根本沒有休息好,召集團隊,連夜修改劇本,眼睛下麵的黑眼圈特彆明顯,冷豔的妝容都有些壓不住了,不過,一雙眼睛放出光彩,渾身像是二十幾歲的小青年有使不完的勁兒,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反倒年輕了許多 。

果然,林製片得知兩人的來意後,暴跳如雷,整個人簡直快瘋了:“這不可能!你們在開我玩笑嗎,開拍都一個月了,演員也進組了,各部門後續詳細計劃都已經商量好,你現在跟我說,要改劇本!一切要推翻重來,這絕對不可能!你們拿投資人的錢打水漂嗎!”

林製片人在這行混了十年,好不容易才坐到製片主任的位置,四十出頭的人,已經開始謝頂了,腹部微凸,有些發福,是常年過勞肥的表現。

蔣曼先把林製片的情緒安撫下來,林製片的情緒緩和不少,然而,態度依然很堅決:“總之,我絕對不同意改劇本!”

蔣曼在她對麵坐下來,態度從容,不疾不徐:“林製片,我知道這樣很衝動也很亂來,但是請你相信我和洪導的眼光,新劇本絕對會讓這部劇爆的,而且是大爆!”

林製片態度有些鬆動,歎了一口氣:“我隻想拍完戲,順利的把電視劇賣出去,至於後期怎麼樣,我管不了那麼多。”

蔣曼說:“記得去年暑假的爆款劇嗎?”

林製片:“······記得。”

蔣曼說:“因為影視公司提前與電視台簽訂了對賭協議,電視劇火了以後,不管是製作方、投資人都賺的盆滿缽滿。”

林製片:“你什麼意思?”

蔣曼站起來:“我的意思是說,聽說現在《吾皇》這部劇也有意向簽對賭協議,如果簽了對賭協議,而後期達不到的話,電視台支付的款項至少會扣掉20%。”

林製片喝了口茶水,表麵上波濤不驚,心裡被這件事折磨得著急上火,按照目前情況來看,《吾皇》將來非常有可能簽保底合同,蔣曼慢慢放上最後一顆稻草:“我剛得到消息,XX文化公司出品的XXX劇預計在秋季黃金周播出。”

林製片一下子站起來:“真的?!”XX劇號稱是今年的劇王,幾乎具備了所有爆劇的特點,製作精良,拍攝周期長,影帝視後壓陣,一眾當家小花鮮肉自帶流量和話題,劇本過硬。

從項目立項到開拍,全部保密,謝絕粉絲和媒體工作人員探班,光看這陣勢就來者不善,衝擊獎項的野心昭然若揭,不少等播劇想避開風頭,不敢跟XX正麵掰頭,回避鋒芒。

居然選在秋季黃金周播出?

跟原本《吾皇》的預期播出時間衝突了。

林製片頓時坐不住了,在房間裡焦灼地走來走去,最後一伸手:“把新劇本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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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Z公司本部。

“進來。”費司原頭也不抬的吩咐。

路遠走進來彙報:”林製片人想要見您。”

《吾皇》劇組的製片?他來乾什麼?

路遠:“《吾皇》後期可能要改動劇本,希望跟您麵對麵的談談。”

因為楚星河在《吾皇》劇組,所以費司原對這個劇組格外上心:“讓他進來。”

半個小時後。

林製片頂著對麵那位審視的目光,頭皮發麻,幾乎想要落荒而逃,他在娛樂圈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是能給他這麼大壓迫感的人還真不多見。

不愧是豪門出來的貴公子,天生就有一副淩越眾人的氣度。

費司原眼睛垂下,看不到情緒:“所以後期的劇本要大改?”

林製片抹了把汗:“是的。”屋裡的空調開得很足,他臉上的汗卻像珠子似的不斷往下掉。

費司原:“楚星河的戲份沒受到影響吧?”

楚星河可是這部劇的大賣點,再說,聽說費總跟楚頂流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單憑這層關係,刪誰的戲也不能刪他的啊。

林製片連忙搖頭。

費司原眼神莫測,繼續問:“戲份都加在秦不惑身上?”尾音上揚,帶著股子冷意。

林製片覺得自己得為秦不惑說幾句話,雖然他本人對秦不惑沒什麼好感,但是為了達到目的,必須得誇他:“秦不惑雖然沒拍過這樣的大劇,但是他演技精湛,情緒把控能力強,是一個好演員,蔣老師和洪導一致認為加上這段戲,劇情走向會更為合理,戲劇衝突更強。”

演技精湛?

情緒把控能力強?

費司原想起那天,秦不惑躺在麵前這張實木桌上媚態邀寵的騷樣,哀求他不要離開時,哈巴狗似的跪在他腳邊哭得涕泗橫流,冷笑一聲。

這段時間以來,秦不惑確實沒再來找過他,他一度以為他轉了性子,放棄糾纏他。

照眼下的情況看,隻不過換了一種方式在他麵前刷存在感。

當初,路遠說秦不惑去試鏡《吾皇》劇組,他根本沒在意,秦不惑有幾斤幾兩他再清楚不過。

意外的是,不知道他耍了什麼手段居然進組了,最重要的是,楚星河是男主角,費司原皺皺眉,專門讓路遠帶去話,讓他彆把注意打到楚星河身上,否則戲就彆演了。

眼下,居然能鼓動製片人專程跑來給他加戲,他倒真的小看了他,一個半退圈的小明星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量,想到秦家晚宴上他跟秦家長子曖昧不明的畫麵,費司原唇角扯出一抹嘲諷。

林製片還在說,希望能用事實說服費司原:“秦不惑的演技確實好,尤其那場跟楚星河的感情戲,片場的人都看直眼了,震撼,太震撼了!”

費司原抬眼,眼神犀利:“他跟楚星河有感情戲?”

“有啊。”

“他有沒有故意給楚星河找麻煩?”費司原的眼睛陰鬱的眯起,像是一片冰封的黑潭。

林製片一愣:“找麻煩?沒有啊。”

費司原有些猜不透秦不惑在想些什麼,不過他能確定一點,秦不惑不會放棄。

人的性格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從裡到外完全換了一個人。

林製片沒有得到確定的答複,他走後,費司原叫了路遠進來。

“之前我讓你替我去劇組探班怎麼樣了?”費司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