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第48章

吾皇拍攝到最後階段,阿黎不辭而彆,楚王於三月後攻破京都城門,當場抓捕九千歲下獄,將攝政王終身幽禁,三月後傳出攝政王急病暴斃的消息。

宮門大開,楚王率軍長驅直入清除閹賊亂黨,無數奸賊黨羽被下獄處斬,那段日子,京都人人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稍有風吹草動便惴惴不安,護城河的水泛出猩紅色,亂葬崗上的屍體堆積如山。

小皇帝仍然在位,楚王暫攝朝政,但是人們心裡明白,這隻是暫時的,楚王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名正言順登上那把至高無上皇位的時機。

楚王是前太子,先皇駕崩時,原本是最合適的皇位繼承人,然而造化弄人,當時閹黨和八皇子勢大,不得已遠走京城。

如今時過境遷,小皇帝已然在位,是天下公認的帝王,楚王再想登上那個位子難免招致天下人的口實,朝中百官也不答應,他日身後恐怕被人記上一筆,說他如何篡奪幼弟皇位,雖然,那本該是他的。

可是世事就是這樣,錯過了的東西你就不再占著一個理字。然而,楚王如何肯罷休。

深宮。

暗紅色的帷幕紗簾,年輕的帝王臉色蒼白,神情淒惶:“阿黎,朕會不會死?”

如今宮裡上下全在楚王的把控下,已然另易新主,阿黎轉身看他,垂下眼睛,不著痕跡地歎了一口氣:“皇上不會有事。”

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看著,隻要楚王還想要這民心,隻會好好的供著小皇帝,當也僅限於此,做個華貴籠中的金絲雀,碌碌無為的閒散王爺,一眼望得到終點的人生。

皇帝眼神惶惶不安,像是對自己說:“對,朕不會有事,楚王不敢拿朕怎樣,隻要他還想要這天下。”

他走近阿黎,抓緊他的手臂,幾乎嵌進肉裡,眼神有點癲狂:“阿黎,朕還有翻盤的機會對不對?”他驟然放開手,眼睛飄忽:“對,朕還有機會。”

阿黎問:“皇上想做什麼?”

皇帝抬起眼:“隻要朕大婚了,就可以親政,這樣他再沒有借口乾政。”

阿黎不讚同:“皇上現在平安無事是因為對他沒有威脅,如果這樣做了,臣恐怕······”他沒說的是,軍權完全掌握在楚王手中,眼下他按兵不動純粹是因為想博一個好名聲,若是逼急了,撕破臉對皇帝不利,最終楚王還是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皇帝驀然緊緊鎖住他的眼睛:“你是站在他那邊的對不對?你不希望朕贏。”

阿黎皺眉:“皇上怎麼會這麼想?”

小皇帝詭譎一笑:“你讓朕如何不這麼想,你是楚王一手培養起來的,是他曾經的心腹。”

阿黎明垂下頭去:“皇上若執意這麼想,臣無話可說。”說完轉身離開。

素色的衣袍清冷蕭索,這人仿佛要化成一陣青煙消失似的,小皇帝心裡驀然一緊,仿佛即將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阿黎······朕並非——”

阿黎頓住腳步,聲音縹緲出口就散了:“臣明白,隻不過皇上是關心則亂。”一旦涉及到皇位就亂了分寸,失了理智,任何人都避免不了,包括相依為命這些年的小皇帝。

在這段相互寄生的關係中,他對對方也有利用的成分,並非純粹的付出,小皇帝對他或許也是。

在滿目蒼涼的多事之秋,宮裡卻傳出一件喜事,皇上宣布大婚,冊立皇後,皇後的人選則是清平郡主白楚溪。

婚事倉促,皇宮裡人心渙散,隻有半月時間準備,中宮迎來了它的女主人。

阿黎得到消息時,並不驚訝,那天的談話後,他就知道小皇帝心意已決,沒人可以阻攔。

白楚溪早已經不是六年前滿心情愛的柔弱女子,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白府能在九千歲和八皇子兩座大山的重壓下,存活下來甚至蒸蒸日上,誰不知道白家長女白楚溪居功至偉。

被磨難淬煉得剛毅滿腹籌謀,白楚溪的變化不可說不大。

大婚當日,阿黎遠遠見過她一麵,白楚溪身上穿著雍容華貴的鳳袍,頭戴鳳冠,豔冠群芳,鳳眸湛然,精睿從容,找不到從前半點天真爛漫的影子。

對白楚溪來說,這些年與八皇子過從甚密,楚王要翦除餘孽,白府無論如何也逃不開乾係,她與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過了初識情愛的年紀,保全家族才能謀算其他。

她與皇帝純屬各取所需罷了,她需要一個高貴的身份,而皇帝需要一段婚姻。

按照慣例,皇帝大婚後就可以親政,這樁婚事毫無意外的觸怒了楚王,不出所料,楚王加快了腳步。

夜色晦暗,月光暗淡。

宮中人影寥寥,杜鵑鳥啼叫,安靜得不同尋常。

處處透著詭異,皇帝寢宮,宮門外重兵把守,嚴陣以待,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殿內,皇帝歪坐在座椅上,臉色蒼白,神情頹然,白楚溪站在不遠處,宮裝華貴,妝容精致,雖然竭力保持鎮定,藏在袖子下的手卻微微發抖。

楚王一身戎裝站在兩人對麵,神情冷峻:“十六皇弟,再拖下去天可就亮了。”

皇帝握著的筆的手不住發抖,聽見楚王的話,把筆一丟,墨汁把空白的詔書染的一塌糊塗,他心一橫:“朕不寫。”

楚王下頜緊繃,眼神冷酷,平靜地陳述事實:“這禪位詔書你不寫,皇位也是本王的。”

白楚溪看著麵前站著的楚王,眼神恍惚,她曾經與對方有過婚約,現在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熟悉的影子,時隔多年再見,年少的悸動和仰慕早已隨著時間逝去,她甚至記不清兩人初見時的情景,而另一個人的身影卻在腦中逐漸清晰起來,不經意間,已經刻骨難忘。

原來六年光陰匆匆,變得不隻是楚王,還有她。

皇帝鐵了心:“你不能逼朕,隻要朕一天坐在龍椅上。”

楚王有些不耐煩,揚了揚下頜,屬下心領神會,走上前壓製住皇帝,強迫他拿起筆寫下禪位詔書。

“住手!”

楚王看向來人,瞳孔緊縮:“你怎麼來了?”

來人烏發白膚,麵容冷淡,宛如終年縈繞雪山的薄霧,阿黎道:“強取豪奪,終非正道。”

皇帝見了阿黎,神色大喜,眼中滿是希冀:“阿黎你來了?”

楚王見到皇帝表情變化,神色陰沉不悅:“你身上舊賬未清,也想替他求情麼?”阿黎身為九千歲的心腹,早已是許多人的眼中釘,朝中不少大臣上疏奏請把阿黎下獄定罪,都被楚王壓了下去。

然而有些事情,越是壓製,反彈越是嚴重。

阿黎不卑不亢:“我是來說服皇上的。”

皇帝的表情倏然暗淡下去,轉而怒道:“朕知道你自始至終維護的都是他!我不過是你手上的一件工具!”

阿黎將摔在地上的毛筆拾起,轉身道:“請楚王殿下回避,臣會說服皇上寫下詔書。”

楚王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似乎想看出什麼,最後索性甩袖離去:“隨你。”

楚王的人窸窸窣窣退出大殿,白楚溪不著痕跡的鬆了口氣,阿黎把筆遞給皇帝,不語,皇帝眼珠通紅布滿血絲,胸口劇烈起伏,啪地一聲把筆用力打掉,阿黎抿唇不語,沉默的撿起筆,再次遞到皇帝麵前,他的沉默激怒了年輕的帝王,皇帝毫不留情地再次將筆甩開。

阿黎再次拾起,被打開,如此反複,皇帝不知是累了,還是泄氣了,終於頹然的接過筆,明明正風華正茂,卻像被抽去了全身骨頭與傲氣,顫抖著手寫下禪位詔書。

阿黎合上詔書,態度恭敬,轉身向殿外走去,皇帝驀然出聲:“站住。”

阿黎頓住腳步,皇帝眼裡仿佛閃著微弱的燭光:“你對我,究竟有沒有半點真心?”

是不是若我沒了用處,便決絕離去?

阿黎背著身,看不清表情:“臣惶恐,不敢與皇上論真心。”一字一句,如鈍木刺。

皇帝突兀的笑了,充滿自嘲,癱坐在龍椅上:“朕知道,朕早就知道,但是······”

後半句話說不下去。

但是仍然不想相信。

門外,阿黎將詔書遞給楚王,並說:“你要保證皇上後半生榮寵無憂。”

楚王挑眉:“憑什麼?憑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