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六)(1 / 2)

當熹微的晨光出現在天穹之上,佛春睜開了眼睛。

時值入秋,清晨的寒意沒有侵入這座宮殿,帷帳內溫暖如春。

甚至有些過於溫暖了。

佛春背上冒出點點細汗,她聽見帳內平穩的呼吸聲猶不放心,直到拉開一角,看見小皇子粉雕玉琢的睡顏才鬆了一口氣。

退出殿內,佛春看見一名相同衣飾的宮女正守在門邊,模樣有幾分陌生。

啊,不是曉夏。

——她已經死了。

這個念頭閃過之後,饒是已經過了數天,佛春心頭依舊泛上一陣寒意。

當太子殿下攜著失蹤的六皇子回宮之後,一切有了微妙的變化。

輕描淡寫間,曉夏被太子以“服侍不周”為由杖斃,此外消失在東宮的還有許多宮女內監。

他們或多或少都與六皇子有關係,或是服侍在他身邊,或是打聽過他的消息。

——哪怕太子明明知道,曉夏是皇帝的人。

佛春從沒見太子對誰這麼好過。

太子三歲就住進了東宮,先皇後早逝,母家不顯,家眷不常入宮,長平帝也不希望他們影響太子。

長久以來圍繞太子的,是他的老師和周圍的奴仆。

哪怕對皇帝,太子也是恭敬有餘,親昵不足。

那天回去,佛春就一聲不吭地燒掉了自己告狀的小本本。

六皇子的任意妄為、不敬兄長(五皇子)、敷衍課業……也許在太子眼裡,都是身邊的人沒有做好,而非他弟弟的過錯。

佛春自然不願再自討沒趣,索性從此安心服侍六皇子。

早朝過後,遠遠便看見太子朝這裡走來,侍女內監們跪了一地。

在這個時候,戚笙才剛剛醒來,洗漱過後由侍女服侍著用膳。

他手邊把玩著一柄小巧精致的玉如意,這是長平帝那天來看望他時賜下的禮物。

當從太醫口中得知自己這個兒子的右手從此再也不能提重物甚至寫字的時候,戚笙清楚地察覺到長平帝眼中的如釋重負。

——他覺得這個兒子廢的差不多了。

為此,長平帝甚至沒有因為太子杖斃了自己的眼線而動怒。

戚笙玩味地笑了笑。

如果按照原來的軌跡,戚笙本該處於長平帝監視的高壓下,戰戰兢兢地生活在宮裡,直到出宮開府才能喘一口氣。

現在,他消失在長平帝的忌憚名單中,這位敏感多疑的帝王,恐怕依然難以安心。他會發現,對他的皇位有威脅的,遠遠不是趙家……

這麼想著,戚笙嘴角上揚。

恰在此時,戚衡陽走了進來。

“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戚衡陽看見他還怔了一下,神情微微疑惑,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昨日才換了藥,鬨騰一宿,今天該好好休息才是。”

“……”

戚笙認真地盯著他看了幾秒,才確定他不是在嘲諷自己:“今天舅母過壽。”

戚衡陽這些天事情繁多,倒沒想起來這件事。他瞥見戚笙仍然裹著白布的手掌,眉頭皺起,剛要開口,手突然被人握住。

戚笙偏頭看他,笑道:“哥哥陪我去,好不好?”

宣州的經曆似乎沒有給他留下任何陰霾,他依然是那個驕傲的不畏懼任何事情的小皇子。但是戚衡陽知道,他的弟弟在夜裡曾怎樣輾轉發抖,噩夢不休。

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戚衡陽凝視掌心裡的另一隻小手,緊緊地握住:“好。”

戚笙彎起眼睛,他將手裡的玉如意丟在一旁,站起來催促侍女給他更衣。

佛春“呀”了一聲,連忙將玉如意收起,見太子看過來,便解釋道:“這是陛下賜給六殿下的。”

戚衡陽頷首,不置可否道:“那就收起來吧。”

趙家今日正門大敞,門前車水如龍。

趙夫人四十歲壽辰,雖沒有刻意大辦,但帝都的高官顯貴、世家名門都紛紛送上壽禮,前來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