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十五)(1 / 2)

方琦走後,趙容才露出始終藏在桌下的左手,淡色的衣袖上染著斑斑血跡,掌心已是血肉模糊,一如他翻湧著仇恨、痛苦的內心。

他察覺到方琦對他的懷疑,卻無心應付他。方才的那段交談,已經耗費了他最大的心力。

他不能露出來。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看到女屍的那一刻,他有多想衝到那個少年麵前質問他,他到底有沒有心?他到底把他當什麼?

或許在那個人眼裡,他趙容連塵埃也不如,永遠都會俯首在他腳邊,哪怕他令人殺了他的娘,他也得恭敬接受,繼續做他忠心的狗。

趙容將桌上的杯盞一把揮到地上,瓷器落地清脆的聲響,掩蓋了他口中的猙獰低語:“戚笙……你一定會付出代價!”

他眼睛已然泛紅,迷茫與仇恨讓他看起來仿佛即將墜落地獄的惡鬼。

*

方琦的話很快應驗了。

這一年的文朝風起雲湧,很多事,都發生得叫人猝不及防。

就如祁北叛亂的消息,除了始作俑者外,所有得知的人都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殿下三思!”幕僚伏在地上,行了大禮,“聖壽在即,您這時要求出兵平定祁北,陛下必然不悅……”

太子眸子裡湧上無聲的風暴,“退下。”

“逆臣叛黨,心懷不軌者,人人得而誅之。”

“孤等不了,也不願等。”

六月十二日,關於安平王起兵,占據了半個祁北的奏折遞上了皇帝桌案,與此同時,留言驟起,幾乎不給皇帝掩飾的機會。

朝堂上,太子請求出兵伐亂,皇帝冷冷地注視著他,半晌,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就由太子督戰罷。”

他話鋒一轉,“祁北一事,有關官員督責不利,必要嚴懲。”

消息傳進東宮,戚笙倚在榻上,笑得百花失色。

“皇帝要對趙家動手了。”他對212說。

212一臉懵逼:“為什麼呀?他現在不是還要用趙家人打仗嗎?”

戚笙道:“因為他已經做了決定,要廢掉太子了。”

“???”

戚笙饒有興致地教它:“廢掉太子前,他必須考慮新的繼承人。這時候生個新兒子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從我和戚遇裡麵選。”

“矮個子裡挑高個,雖然他大概一個都不想選,但現實如此,一定要選一個,他也許更看不上戚遇那個草包。”

戚笙談論皇帝的語氣漫不經心:“所以,一旦他決心立我為太子,那麼他一定會繼續打壓趙家。”

“甚至,為了防止我成為第二個二哥,也為了不使軍中寒心,趙家有一個人他一定會保,會提拔——”

“長安公趙岐督管祁北不利,罷官還籍……念趙家忠心……著安豐縣男趙容入繼長房,承襲爵位,依例降等,為長安侯,欽此。”

一道聖旨,讓趙家所有人都回不過神來。

之後,因為祁北一事,趙家眾人被貶的貶、關的關,唯有趙容勉強保住了自己,皇帝看在他的領兵才能上,令他戴罪立功。

“殿下,陛下當真要發兵祁北嗎?”暖閣裡,方琦皺眉,壓低了嗓音,“若真如此,殿下的計劃……”

“他要是敢,三年前就不會縮在宮裡了。”戚笙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戚衡陽。

祁北叛亂,說起來他還是抄襲了戚衡陽的創意。太子令人挑動安雍王謀反,再放夏族進攻中原,為的是趁文朝尚有餘力時將這兩個隱患一網打儘;而他令人教唆安平王叛亂,為的卻是讓皇帝將這件事繼續和戚衡陽聯係在一起。

事不過三,任何帝王都不可能容忍這樣的太子。

當他的二哥知道了這一切背後主導的人是誰,他會怎麼想呢?

戚笙這樣一想,居然還笑了笑。

他知道戚衡陽最後是一定會知道的。彆人不提,趙容那個狼崽子就等著捅他一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