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1 / 2)

錯救太子之後 七杯酒 17051 字 3個月前

陸清寥端正跪坐於一張方桌前,身姿挺拔,端正穩坐,正在執筆臨摹著一卷碑帖。

其實晉朝胡風盛行,已經不大流行跪坐這種坐姿了,不過陸家是前朝貴族,十幾年前也曾是一代名門,所以陸清寥依然保留了許多習慣。

他臨摹到一半,習慣性地想去摩挲腰間那方半月玉佩,等到指尖摸了個空,他才反應過來,那玉佩已經遺失好幾個月了。

他怔了怔,擱下筆,瞧著香爐裡的一段嫋嫋煙霧出神。

陸毓匆匆走進來,表情古怪又透著驚懼:“郎君,巴陵王府那邊...”他一時竟不知用什麼語言去表述,斟酌半晌,方道::“出了些事。”

陸清寥倒還鎮定,投去視線:“何事?”他又問:“和沈府有關?”

儘管他和阿月多年未見,但兩人早有婚約,他的心裡一直視當初那個白白圓圓,像牛乳團子一樣的表妹為妻子,有了這份沉重的責任,所以對她的事自然頗為上心。

這些年,他一直在為大殿下奔走,也是希望早日光複陸家,早日迎阿月入門,而不是讓她跟他這麼一個隱姓埋名的人委屈一輩子。

陸毓緊緊鎖著眉,點了點頭:“王妃和世子向沈府提親了,說是有意迎沈姑娘為側妃。”

這下,陸清寥的臉色也有些難看,沉聲問:“然後呢?”

陸毓的表情帶上幾分匪夷所思:“沈家說沈姑娘早和母家表兄定了親,自然無法入王府。”他定了定神才道:“眼下那個表兄就住在沈府,是巴陵王妃和紀世子親眼所見,沈家還拿出了定親玉佩作為憑證,王府不好再糾纏,便悻然離去。”

陸清寥微微變色。

陸毓還是那副受驚表情:“我還特意打聽了,沈姑娘那位‘表兄’是憑借定親玉佩和她相認的,郎君,會不會是當初有人撿去了您的玉佩,冒充您的身份,欺騙了沈家姑娘?”

誰撿走了他的半月玉佩...

陸清寥忽然想起一件事,呼吸驟然急促...

那場刺殺,活下來的人應該就隻有他和太子,而他的玉佩,應該就是被太子打落山崖之後遺失的,所以拿走他玉佩的應當就是...

這也就是說,現在蟄伏在沈家的那個‘表兄’,就是太子!

阿月已經落到太子手裡了!

裴在野行事詭譎多變,陸清寥也無暇分析他為何要假扮‘表兄’身份,留在沈家,他語調加重,當即吩咐:“想個辦法,引走太子,絕不能讓他繼續留在沈家!”

陸毓正要答應,陸清寥忽然抬了下手:“罷了,太子狡詐,一般的法子怕是引不走他,直接把我的行跡透露出去,太子定然按捺不住。”

他這些日子假死而沒被太子覺察,主要還是因為他暫時沒敢冒進行動,而他隻要有所動作,太子必然會覺察。

陸毓失聲道:“郎君!”他急急道:“這樣太冒險了,不如您隱晦提點一下沈府和沈姑娘,讓他們婉轉避開太子也就是了。”

陸清寥深吸了口氣:“避?姑父不過普通官宦,阿月更是弱質女流,若他們知道太子的身份,定然會招致滅頂之災,這事一分一毫都不能透露,隻能想法把太子引開。”

他沉聲道:“照我說的做。”

......

沈望舒和裴在野坐在沈府的梅花樹底下,她啃著梨子跟裴在野說話,不過問了幾聲,他都沒回答,她轉頭瞧了眼,發現裴在野明顯心不在焉的,她禁不住問:“四哥,你怎麼了啊?”

裴在野這才回過神來,目光落在她臉上,抿了抿唇:“你真的想要跟我定親?”

沈望舒啃梨子的動作頓了下,砸吧砸吧嘴,有些羞:“你老問這些車軲轆話乾什麼呀?”

“畢竟我...要為陸妃娘娘和大殿下做事,”他垂了垂眼,話裡帶了些試探:“我們去長安之後便定親,如何?”

‘吧嗒’一聲,沈望舒手裡的梨子落了地,她失聲道:“四哥!”她反應還是很大:“我不去什麼長安,你彆說了!”

長安,多好的地方啊,春日的時候百花齊放,宮裡每年還會舉辦牡丹宴,還會做牡丹糕。

太子難得心情不錯,帶著她去興慶苑玩耍,他還特地命人呈上幾碟牡丹糕,一手托腮,專注瞧她吃東西。

她吃了兩塊,就被太子瞧的渾身不自在,吃東西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訥訥問:“殿...郎主怎麼不吃啊?用過午膳了嗎?”

太子挑了挑眉:“不餓,你吃你的。”

沈望舒被他瞧的也吃不下了,放下手裡的半塊糕:“我吃飽了。”

“真吃飽了?”

太子慢吞吞地問了句。

她覺著他的語調有點奇怪,遲疑了下,才慢慢嗯了聲。

太子低笑了聲,抱著他的‘午膳’,上了秋千。

興慶苑的地勢很高,那架秋千又是建在最高處,她衣衫不整,被迫隨著秋千在太子懷裡起伏的時候,眼眸茫然四顧,幾乎能把整個雄偉巍峨的長安城儘收眼底。

沈望舒抗拒地瑟縮了下,強行中斷了不受控製的回憶。

裴在野瞧她神色寫滿抗拒,心頭悶窒了下,想到自己對沈家的謀劃,若是被她知道...

他手指鬆了又緊,卻佯裝麵色如常:“你也知道,姑父這些年在官場頗有建樹,他也到了快調任的時候,極有可能被調往長安當差。”

這話也就是糊弄糊弄沈望舒這種不懂官場規矩的小傻子罷了,長安為帝都,帝都官員僧多粥少,一般來說,長安的官員總是比外任的官員高上一到半品,也就是說,若是外任的從四品官員想要調往京城,得降至五品或者從五品,還不一定能夠得著去。

他這回為沈長流選了個正四品的翰林侍讀,也頗花了一番功夫,翰林更是清貴地方,若沈長流真有本事,以後更是不愁升遷——他自己倒無所謂,就是擔心小月亮受小人言語,被人取笑出身太低。

裴在野這輩子沒想到自己也有以權謀私的一天,他略有些不自在地乾咳了聲:“到時候他肯定會帶著全家一起去長安。”

沈望舒簡直半點不能體諒他的苦心,拚命搖頭:“那就讓爹帶著我哥和弟妹去,我回鄉下就行!”

她顯然不是隨口一說,連未來都規劃好了,掰著手指頭數:“我現在手頭也有些銀子了,足夠在長水村附近買一片山頭和一個小莊子,到時候要是有餘錢,我就在縣裡開個小作坊,自己接活賺銀子,日子也過的快快活活的。”

乾嘛要去長安觸黴頭啊?何況那裡還有太子。

裴在野見自己的心血她是半點不領情,氣的差點吐血:“就你那千把兩銀子,也敢叫快活?隨便來個地痞惡霸就能欺負你!”

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但也知道她說得出做得到,小月亮一向倔得很,說不定真的會收拾收拾東西跑了,一想到這個,他就止不住的焦躁,恨不得強行把她抓回長安。

得想個法子,讓她不得不跟去長安...

沈望舒重重哼了聲:“太平盛世的,哪來那麼多地痞流氓啊!”隨即,她表情有些狐疑:“四哥,你老提長安乾嘛?你是不是有啥打算了?”

裴在野忙調開視線,有些心虛地道:“隨口一說,惱什麼。”

沈望舒又小小地哼了聲,才道:“對了,再過些日子就是我母親的祭日,我和爹可能要娶長水村拜祭,四哥,你去不?”

裴在野挑了挑眉:“去就去。”

他倒是想看看,什麼世外桃源風水寶地,能把她迷的連萬都之都的長安都不願意去了。

......

最近離沈望舒母親的祭日越發臨近,沈望舒之前本來是打算回長水村祭拜的,但是被紀世子嚇得,也不敢隨意出去,就琢磨著要不要在府裡燒紙。

還沒等她琢磨出個所以然,巴陵王府就發生了一件轟動梁州的大事——巴陵王世子紀玉津勾連西蠻,意圖殺害玄蠻部族長,掌控玄蠻海都布林三族,圖謀不軌,包藏禍心,所以要押他往刑部受審。

紀玉津在梁州苦心經營多年,已經氣候大成,儼然一方雄主,所以他收到這個消息比梁州任何人都要早。

他在梁州逍遙多年,自然不願意去長安為質,生死受人轄製,但是不去?太子能容得了他?正好借著這個由頭攻打梁州,將巴陵王府連根鏟除,當今太子絕對乾得出這種事。

說來也奇,今上性格綿軟平庸,他之前一直稱病不去京城,竟然也把當今皇上糊弄過去了,但就是這麼一個中庸之人,卻生出太子這麼一個霸道人物,當真怪哉。

若隻是霸道也不足畏懼,他在軍政上還有著超一流的天賦,實在是個難纏的人物。

紀玉津指尖輕點膝蓋,慢慢分析著這位太子的性情和行事風格。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

之前他在長安的探子來報,說太子極有可能趕往梁州,料理他私通西蠻之事,他當時便極上心的,這幾個月也多有留神,但一直沒查到蛛絲馬跡。

可是這回他意圖收攏玄蠻三部之事,太子的反應卻迅速的令人吃驚,基本上他這邊還沒來得及把此事捂下,太子便當機立斷地發作了,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機會。

太子這次如此的雷厲風行,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在梁州,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紀玉津眼皮子輕跳了一下。

如果太子真的在梁州城,那麼,他會在哪裡呢?

他閉目,迅速把這幾個月的事過了一遍,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反常。

霍然,他睜開眼,腦海中慢慢浮現了沈望舒,沈望舒那不尋常的‘表兄’,以及那隻梅花小銀釵。

他眉目微微沉了下來。

很多年前,他曾經去過長安一趟,那時他隻是十五六的少年,太子也不過十二三歲,他離遠瞧過一眼,眉目已經記不清了,但那通身的桀驁氣韻,現在想來,卻是出奇的相仿。

會是他嗎?

梁州畢竟是他的地盤,若能拿住太子,他入京為質一事,說不定還有轉圜的機會。

不過,這畢竟是他最後一搏的機會了,得先試探清楚,那人到底是不是太子。

紀玉津抬起手掌,遮住如女子一般秀美的眉眼。

外麵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管事急促的聲音:“世子不好了,刑部的人已經到了!”

這麼...快?

他到底是哪裡得罪那位太子了,讓他如此迅速地對自己動手?

他甚至沒來得及做任何準備。

紀玉津拿開手掌,眉眼一片陰鬱。

......

紀玉津已經被刑部的人帶走,他要入京為質的事兒已是板上釘釘,籠罩在沈家的陰雲終於散去,沈長流也下定決心,帶著女兒去長水村祭拜亡妻。

沈望舒還提前給村裡人寫了信,因此他們一家剛到村裡,就受到了熱烈歡迎,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原來在村裡的三姑四嬸還特地殺了頭大年豬來擺宴。

越靠近長水村,她越發歡快起來,高昂著小腦袋,一會兒吧啦吧啦她在村裡的地,一會嘰嘰喳喳她在村裡的鋪子,甭提多精神了。

她還特有經驗地背了個小竹簍,一進村那叫個意氣風發,一會兒有人塞幾個蘋果,一會兒有人塞一包瓜子點心,很快就把她的小竹簍塞了個半滿。

沒走兩三步,就有年長的嬸子大爺給沈望舒打招呼:“小沈師傅回來啦?在城裡頭住的習慣不?你的屋子咱們都收拾好了。”

“小沈師傅搞出來的水輪,讓俺家水田年年都豐收,俺們現在又買了五十畝地,小沈師傅再給幫忙做個水輪出來唄?”

“小沈之前弄出來的織布機也好用得很,縣裡的繡房都在用哩。”

她在村裡的時候,就常給人做這做那修修補補的,尤其是給老人家做活她基本不怎麼收錢,因此人緣好得不得了。

她這工匠師傅當的,比村長還威風幾分,一進村就有不少人圍著她說話,被沈長流和裴在野都給擠開了去。

她團團作了個揖:“各位叔伯嬸子,天色晚了,咱們有什麼話明天再嘮。”

大家哈哈一笑,也就不再擋路了,隻是還邊走邊和她敘話,一邊往她背簍裡擱點吃的。

沈望舒掂了掂背簍,把水果拿出來分給大家,又悄聲跟裴在野道:“這還是因為年前鬨了流寇,大家都不大富裕的緣故,我這一筐都得裝滿了。”

裴在野被嘰嘰喳喳吵的頭疼,見她一臉嘚瑟樣,沒好氣道:“不就是幾個破果子嗎?“

“四哥,你不懂!”她頗為自戀地感歎:“這就叫人見人愛啊!”

裴在野沒想到小月亮在村裡還是個萬人迷,他是沒見過這般熱情的架勢,一時都有些傻眼,還險些被村裡幾個渾水摸魚的嬸子摸了屁股。

眼看著一隻鹹豬手就要捏上他挺翹的臀部,沈望舒忙把他扯開,擋在他麵前叉腰和那流氓嬸子對罵:“要臉不要啊,回家摸你自己男人去!”

嬸子不甘示弱地用土話罵回來:“這是你男人啊,瞧把你給急的!”

沈望舒氣衝衝地把裴在野的手一挽:“就是我男人,怎地?!”

嬸子嘴巴張合了幾下,又不敢得罪她,暗罵幾聲便跑開了。

裴在野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清白不保,他又不好對女人下狠手,語氣頗差地道:“這都是些什麼地痞流氓。”

他挑了下眉:“我什麼時候成你男人了?成親了嗎?訂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