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錯救太子之後 七杯酒 12347 字 3個月前

沈望舒大概是天生閒不住的,病剛好一點,就托陸清寥給自己搜羅了一堆工具,她在船上就開始敲敲鑿鑿。

陸清寥為她端藥進來,見一地的瑣碎零件,她坐在小凳子上,手裡拿著一柄以勁竹和布帛織造的風扇比劃。

他笑問:“阿月在做什麼呢?”

沈望舒隨口答道:“做兩個小風扇車。”

時下其實已經有七輪扇車,手搖風扇等等夏日乘涼的物件,不過占地太大,最大的七輪扇車有一丈寬,非請的起成群丫鬟的富貴人間不能使用,實在不大實用。

沈望舒就琢磨著,能做個不需要下人的小扇車,在底下設抽繩,拉動抽繩即可自轉,在風口出還能放置冰塊,照樣能吹出一室清涼來。

她動了這個念頭,還是之前在梁州的時候,聽‘四哥’說自己體熱,所以素來苦夏,她就眼巴巴地打好了圖樣,預備做好了送給他,隻不過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她這才一直耽擱了。

現在這扇車自然是送不出去了,就算送出去他定也不稀得收,指不定在心裡怎麼笑話她人傻好騙呢。

不過就算‘四哥’是假的,她要過日子總還是真的,不如趁早把東西做出來,去了洛陽也好謀條生路。

隻是她想到這兒,心緒就有些不寧,差點傷了手。

陸清寥忙攥住她的手腕,溫聲叮囑:“仔細些,彆傷了手。”

他一握住她的手腕,才發覺指尖肌膚溫潤柔膩,好似握了一把嫩滑牛乳在手。

他從未跟女子這般親近,玉麵不覺浮起緋色,調轉視線,掃了眼一地的零碎,笑:“陸家祖上就是為朝廷製造刀兵弓弩的,我高祖曾官拜工部尚書,最後入閣為次輔,甚至為朝廷製過能轄製北邊異族鐵騎的鎮國之器,後來陸家再沒出過這樣的能人,不料這天賦竟傳到你這裡了。”

沈望舒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沒得比沒得比,我就做些小玩意還行,旁的再不會了。”她撓了撓頭:“表哥,你會不會覺著有些不好啊?”

陸清寥索性半蹲下來,細看她的風扇車雛形,笑:“怎會?太後一向鼓勵女子做工,朝裡的威國公,兵部尚書都是女子,是太後當初一手提拔的,你有這樣的天分是好事。”

他比劃了一下,含笑讚歎:“尋常扇車再小也得半丈左右,你這個實在精巧,寬約一尺,長不到兩尺,還能徐徐生風。”

沈望舒老實道:“還不夠精細,而且壽命也短,等得空了我得再改改。”她又道:“表哥既然覺著它還算入眼,我把這個做好的送給外祖母當見麵禮,如何?”

陸家之前被抄家的時候,除了幾個涉事的嫡係人員之外,其他十歲以下的孩童和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可以免除斬刑,隻用流放,這位陸老夫人便在減刑之列,沈望舒也是才知道自己的外祖母還活著的,眼下正和陸清寥這個嫡孫相依為命。

既然老人尚在,她初次拜見,總得送見麵禮去。

陸清寥溫聲道:“你送的,祖母定然喜歡。”

等沈望舒做好兩個小風扇車,表兄妹倆也已經到了洛陽,兩人剛下船,就看見一行宮人在河岸迎著。

陸清寥輕輕皺眉,不著痕跡地把沈望舒擋在身後,溫雅招呼:“王常侍。”

王常侍掐著嗓子哎呦了聲,看向沈望舒:“可算把沈姑娘盼回來了,娘娘念叨姑娘許久了,姑娘先雖老奴進宮吧?”

這裡說的娘娘必然是陸妃,沈望舒不知為何想到了早就死透的秦公公,猶豫著道:“我,我身子不大舒服。”

陸清寥不知為何,竟也不是很想她去見陸妃,把她和王常侍隔開:“我和表妹才下船,滿麵風塵未掃,不好叨擾娘娘,等改日養好了精神,再去拜會。”

他說完向王常侍略一頷首,帶著沈望舒上了早就候著的馬車。

他在車上並未多談陸妃與大殿下,隻是道:“聖上賞賜的伯爵府尚未修繕完畢,委屈你和我在郊外住上幾日,等伯爵府修繕妥當,咱們再搬入洛陽城內,你覺著如何?”

沈望舒抱著兩個裝著小風扇車的木箱,沒所謂地點了點頭。

誰知兩人去郊外陸宅的這一路上,竟淅淅瀝瀝下了場春雨,兩人一下馬車,鞋襪都被沾濕了,陸家下人忙命人取了兩雙木屐過來。

陸清寥和幾個仆婦早已是穿慣了的,穿木屐走路沒發出辦點聲音不說,姿態也極雅致。

沈望舒卻是頭回穿這玩意,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木屐踩在青磚地上發出極大的‘啪嗒’聲,在寂靜的回廊間回響,讓她麵紅耳赤,忽然就聽‘刺啦’一聲,她方一抬腳,居然踩到了後裙的裙擺,扯下了半尺來長的後擺。

她手忙腳亂地彎腰被撿起被扯下的布帛,臉色更是紅的要命,簡直不敢抬頭見人。

陸清寥自責道:“是我的不是,忘記你頭回穿木屐,定是不慣的。”他忙命下人扶著沈望舒,先去客院換了身衣服,下人這才攙著她去客院拜見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在堂屋就聽見木屐重重落地的‘啪嗒’聲,眉心不覺蹙了蹙,待沈望舒跨進堂屋,她才收斂了神色,表情典雅又不失慈藹:“望舒可算是來了。”

她目光落到沈望舒臉上,略怔了怔,掠過一絲悵然:“我這些年一直惦念著你和你母親。”

沈望舒蹲身行禮,又奉上盒子:“外祖母萬福,這是路上我親手做的小玩意,送給您解個悶吧。”

陸老夫人先瞧她禮數,又聽她言語粗糙,目光在她身上審視幾遍,表情不覺頓了頓,輕嗯了聲:“你有心了。”

長女當初為了生產,幾乎掏空了身子,留下的便是這樣一個孩子嗎?

幾乎一眼,陸老夫人就能感覺到,這個孩子與她長女,實在差的太遠。

外祖孫倆從未見過,一個又是名門貴婦,一個自小生於鄉野,實在沒多少話聊,哪怕有陸清寥在一邊圓場,兩人也略顯乾巴,陸老夫人乾脆直接命下人擺菜。

陸家規矩極大,就是吃一道菜也有許多講究,沈望舒肚子沒填飽不說,跪坐半天,兩雙腿早都麻了,又生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後背冒出層疊冷汗,真比上酷刑還累。

陸清寥道:“奔波這些時日,表妹身子不大妥當,我先送她去歇著吧。”他自然不會把沈望舒被太子挾持的事亂說,就連自己的嫡親祖母也沒告訴,隻說要接未婚的表妹來洛陽探親。

陸老夫人閉了閉眼,低低嗯了聲。

等兩人退下了,她身邊有個老婢才一臉驚詫地道:“老夫人,這位沈大姑娘真是咱們大姑奶奶的女兒?四郎君彆是弄錯了吧?”

陸老夫人揉了揉眉,淡淡問:“怎麼?不像?”

老婢猶豫著道:“相貌倒是極似的,但舉止脾性,就跟,就跟...鄉野村女一般...”她喟歎道:“想當年大姑奶奶是何等金尊玉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說,一手琵琶更是名動天下,沈姑娘若有她一成的尊貴,也不會,也不會...”

她想到沈望舒方才的粗鄙模樣,實在有些說不下去。

她這話有些放肆,不過正對陸老夫人心坎,她摩挲著手中茶盞:“這孩子,哎,連她一成的才學也沒有,真淪落的如鄉裡人一般。”

其實沈望舒禮數倒還齊整,不過陸老夫人是以世家女中的尖子生的眼光來看,這自是不能比的。

要是尋常外孫女倒也罷了,但她和自己唯一的嫡孫有婚約,是未來宗婦,她心下實在...

她又歎一聲:“你把那孩子送的東西取來我瞧一眼。”

老婢很快捧出那把不到兩尺的風扇車,底下是配著抽繩的木箱,上麵四片扇葉呈蝙蝠型,她這是路上趕製的,實用有餘,精美卻不足了。

老婢嘴角抽了抽:“聽說...沈姑娘之前在村裡是做木工活的,哎...這...”

尋常人家走禮,送珠玉首飾布料書本的才算風雅,這位沈姑娘送的東西都這麼滑稽,實在是,哎,太小家子氣了,跟她母親差得太遠,這怎麼能入陸老夫人的眼?

陸老夫人瞧這怪模怪樣的粗鄙玩意,直覺著與周遭格格不入,就似沈望舒與陸清寥,站在一處亦不協調。

她輕輕揉了揉眉,抬手:“你把它拿走,不拘是把它拾掇起來,還是隨便賞個丫鬟小子。咱們再過幾日就要搬入伯府,彆讓旁人瞧見了笑話。”

不光陸老夫人瞧沈望舒不是滋味,沈望舒瞧陸老夫人也怪不得勁的。

她自覺不算沒見過世麵了,在梁州的時候還和樂康郡主玩的挺好哩,但就算是王妃郡主,也沒陸老夫人這般講究規矩,說是鐘鳴鼎食也不為過。

光她一個老太太就有二三十個下人伺候,什麼捧茶的,捧筷的,捧痰盂的,架子大到嚇人。

——可若真是什麼公府王府也就罷了,陸家現在住的就是個普通小宅,沈望舒莫名生出一種滑稽感,她是沒瞧出什麼高門風骨來,隻看到陸老夫人對規矩和排場近乎病態的偏執,一如她對光複陸家的執念。

當然她縱對沈望舒不滿,憑她的修養也不會直接說出來,隻是在沈望舒走路略多走了幾步,吃飯略多吃了一點的時候,拿那樣淡漠的眼光直直地瞧著她。

逐漸的,沈望舒也不愛出門了,寧可蹲在自己院子裡數螞蟻。

陸清寥一到這裡,就忙的腳不沾地,直到過了幾日,他才親來沈望舒的小院,含笑道:“咱們明日便能搬去洛陽城裡了,阿月有什麼想要添置的嗎?”

沈望舒很懂事地搖頭:“表哥,我啥都不缺。”就是她琢磨著,要不要再賣個小宅子啥的,她實在跟那位外祖母住不到一塊去,再說兩人隻是有婚約,她長住陸家也不好。

陸清寥也反應過來:“是我思慮不周,回頭我幫你瞧瞧合適的宅子吧。”他又微揚了下唇:“明日下午,陸妃娘娘欲接你入宮。”

沈望舒有些為難,陸清寥忙解釋:“莫要多想,這回要你進宮的不是陸妃娘娘,是太後,不過太後並不認得你,這才給陸妃娘娘下了懿旨,讓她幫忙召你進宮。”

沈望舒帶了點緊張:“太後找我乾啥啊?”

陸清寥道:“太後處事最為公道,之前太子劫你,太後約莫是想召你進宮,致歉安撫。”

縱然他對太子有些偏見,但對這位齊太後,他也說不出不是來,這實在是個再公道不過的人,之前若非太後幫忙,單憑他自己,隻怕還救不回表妹,難怪當初能攝政近二十載。

他又道:“太後也是這世上為數不多能彈壓太子的人,若得她庇護,日後你也無需再懼太子相擾。”

沈望舒最近被陸老夫人給打擊的,怪不自信的,猶豫道:“可我從沒進過宮,萬一有失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