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1 / 2)

似蜜桃 許乘月 9644 字 3個月前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 有點魯莽,有點強橫,又有幾分溫柔繾綣。

雖然這個深切的親吻並不算長久, 但它給李鳳鳴帶來的衝擊是巨大的。

在一個不該有親密舉止的場合, 在一個萬萬沒想到的情景下,在她身心都毫無準備時, 唇齒間猝不及防迎來了甜蜜黏纏。

心就那麼怦然一動, 神識仿佛急速下墜於虛空,最終跌落在讓人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溫軟中。

這滋味難以訴諸言語,李鳳鳴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

拿了一路沒舍得下口的甜麵人被奪去吃了,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她直勾勾望著蕭明徹赧紅的俊臉,心想, 若他喜歡吃, 大不了尋個時候讓玉方專門過來給他做。想吃什麼模樣的, 就做成什麼模樣的!

此刻她不但體會到了話本子裡強調的那種“意外亂來的妙趣”,甚至理解了, 為何世間臣民大多見不得帝王沉迷美色。

麵對這種知情識趣又主動的小妖精,當真太容易昏庸了。

就像現在,李鳳鳴明知道蕭明徹突然親上來的舉動很奇怪,完全不符合他一慣的性情和做派, 可她腦子裡半點正事也沒想。

“誰、誰教你的?”她心跳得過快, 說話都磕巴了。

蕭明徹錯開目光, 握拳抵唇, 假裝鎮定地乾咳兩聲。“蕭明迅。”

腦子好像被無形的甜漿糊堵緊,李鳳鳴艱難集中精神, 好半晌才想起, 蕭明迅就是那個以“夫妻恩愛”被雍京人津津樂道的福郡王。

她不得不感歎福郡王是個好老師, 竟能讓蕭明徹在幾天之內突飛猛進。

“哦。”她發出無意義的單音,臉上燙得嚇人。一時不知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蕭明徹雖也臉紅,卻明顯比她清醒些:“我近來很忙。”

等了半晌沒等到他的下文,李鳳鳴疑惑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在外……亂吃什麼甜麵人。”

望著蕭明徹漸行漸遠的背影,李鳳鳴迷茫極了。

你最近很忙,和我要不要在外頭吃甜麵人,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神秘的關係嗎?!

次日有雨,李鳳鳴閒極無聊,便又去了濯香行。

她倒不是貪玩,隻是鋪子開了這麼久,諸事都由淳於黛傳話,她還沒與大小掌櫃碰過麵。

因是下雨天,濯香行前頭的鋪子顯得門庭冷落。但後院小樓的熱鬨程度,與昨日相比顯然隻增不減。

前鋪一名年歲較長些的夥計歉意賠笑:“貴客今日來得晚了些,小樓上各間雅閣都坐滿了。若不,委屈您明日請早?”

辛茴站在李鳳鳴的側後方,見她沒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便摸出幾枚銅子遞出。

“勞煩去與你家大掌櫃說,這位是百濯行的第一位客人,看能不能想想法子。”

想進自己的產業,見自己的下屬一麵,居然還需要另花錢通融,李鳳鳴實在是哭笑不得。

沒多會兒,夥計去而複返,身後跟著濯香行的大掌櫃玉方。

濯香行的大掌櫃玉方和小掌櫃荼蕪,從前也是在李鳳鳴府中長大的。

在李鳳鳴成年典儀之前,玉方和荼蕪奉她之命離開故國,前來齊國蟄伏待命。

她當時的初衷,是想等到徽政院建製完善後,就讓他倆開始在此布局撒開情報網,以便讓她這個魏國儲君能更好掌握鄰國動向。

可惜,徽政院建製尚未徹底完善,就出了那樁事。李鳳鳴被變相幽閉於東宮,淳於黛和辛茴跟隨左右皆不得出,再無人知玉方和荼蕪的存在。

他倆就這麼在異國成了孤獨的斷線風箏,在雍京的一家賭坊內做了幾年夥計。

從賭坊內找到他倆,再到他倆以大小掌櫃身份坐鎮百濯香,事事都由淳於黛前來通傳,所以,今日算是暌違四年後,玉方與李鳳鳴第一次真正的重逢。

隔著薄紗幃帽,李鳳鳴瞧不清玉方的麵容細節,隻是隱約感覺他很激動。

當著不知內情的前鋪夥計們,玉方極力克製,微微欠身,抬手示意:“貴客請隨我來。”

玉方沒帶李鳳鳴進小樓,而是一路穿過雕花小拱門,進了內院書房。

有辛茴留在書房外守著,說話便不需顧忌太多。

門一關上,玉方便再也克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單膝落地:“儲君殿下……”

“這就是我一直不敢親自來見你們的原因。起來說話。”李鳳鳴打斷他,摘下幃帽,隨手扔到桌上。

她自顧走到桌案後頭落座,雙臂搭在椅圈扶手上,望著隔桌而立的玉方,笑意輕渺。

“玉方,儲君李迎已經薨逝好幾年。我隻是李鳳鳴。不但現在是,將來也仍是,不會再變了。”

玉方眼圈微紅,垂在身側的手激動地握成了拳。

“屬下雖離國數年,但國中大勢不可能在這三五年內就出現巨變。隻要殿下願意……”

“我不願意,”李鳳鳴左手扶額,聲音淺輕,“玉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按魏國皇室慣例,立儲要觀其德行、心性與才能。

小孩子沒長定,看不準什麼的,所以魏國史上曆任儲君都是成年後才被選定冊立。

唯有李鳳鳴例外。

她一出生就被立為儲君,七歲就有自己的府邸。

不但自己接受著最精心最周全的培養,連將來要為她所用的近隨臣屬,例如淳於黛、辛茴、玉方、荼蕪這些人,都是經過優中選優後被送到她身邊,自小由專人栽培。

原因很簡單:魏國已連續三代無女帝繼位。

這造成魏國女子地位隱隱有倒退的趨勢。現今魏國帝黨與後黨之爭,根源就在於此。

可以說,打從出生起,李鳳鳴就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沉重期許。

不單後黨對東宮傾儘心血,遊離於帝黨與後黨之間的部分孤直純臣也在等待她長大。

魏帝幽閉她一年多,也沒做出正式廢黜的決定,最後還網開一麵,容她詐死換了身份,以和親換活命。這絕不是顧念父女之情,也不是全然忌憚後黨。

而是怕她被逼到當真徹底心寒,不管不顧地拚個魚死網破。

“二皇子平庸,六皇子殘疾還病弱。阿寧又尚小,至少要等上十年才扶得起來。倘若我如今歸魏,登高一呼,必有人應。就算不至於翻天,也能掀起大浪。”

李鳳鳴望著緊閉的門扉,恍惚一笑。

“可魏國上下將因此撕裂,陷入民不聊生的混亂動蕩,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彌合複原。若運氣不好,在彌合複原之前就惹來外敵趁虛而入,我會是個什麼下場?”

即便奪得大位,即便最終率臣民守住了家邦,也注定會被釘在青史上遭世代唾罵,遺臭萬年。

“或許你覺得我選如今這條路是怯懦。畢竟身後名這種東西太虛幻,隻要當事人不在意,它無非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