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搬運三萬玩家的交通工具,這蝕沼相當合適。
束鈞深吸一口氣,拎起周一,朝蝕沼躍去——仔細看完這東西的爬行習慣,他有了點主意。
趁藤蔓蝕沼防備祝延辰,束鈞又一個大範圍鎮壓打了下去。隨後他隨手抓住一根藤蔓,使用了鏡子蝕沼的“複製”能力。
他無法改變藤蔓的形態,但在趁它們被壓製,在表麵加點東西還是做得到的。
藤蔓表麵被束鈞改得極其光滑,壓製結束後,這一方蝕沼的運動完全亂了套。束鈞滿意地騰風而起,鉚足了勁兒重複鎮壓和“打蠟”的循環。見蝕沼動作現出亂象,祝延辰極快地反應過來。這回他沒再使用彈藥類武器,而是朝蝕沼掙紮的方向噴灑淨化粉末。
終於,束鈞把大半個蝕沼變得滑溜溜的。藤蔓蝕沼成了困在冰麵上的貓,胡亂撲騰半天,無法再繼續前進。
發現自己沒辦法自由移動,藤蔓蝕沼的動作帶了怒氣。數條藤蔓激射而出,直接捆住了束鈞的腰、腳踝和手腕。束鈞還沒來得及揮劍,幾枚淨化彈過來,藤蔓被利落地打斷。
習慣了遊走於激戰中,賽場上的習慣很難消除——束鈞咧嘴一笑,衝這位可靠的同伴飛了個吻。
藤蔓蝕沼被他們成功困住,然而這隻是戰鬥的開始。
束鈞快速轉動著思緒,試圖在填充大半視野的藤蔓海洋中找到“腦”的痕跡。這東西行動亂成一片,無形中增加了他們的分析難度。
然而藤蔓蝕沼不會等他們慢慢思考。
在束鈞那裡吃了大虧,它迅速轉移目標,藤蔓向祝延辰射去。束鈞反手一斬,劍身甩出無數風刃,蝕質藤蔓又被儘數切斷。
好消息有了,他們不會被這玩意兒太快耗死。壞消息也有,在找到對策前,這東西也能儘情耗他們。羅斷那邊沒法無限期等下去,拖時間也可以作為某種解決方法。
就是有點憋屈。
一瞬,束鈞看到藤海中有個鼓包浮起又下沉,他當即踏起風,將大劍直直戳下。下一刻,無數藤蔓繞著大劍往上爬,眼看就要將束鈞整個包圓。周一被藤蔓捆得結結實實,當即尖叫起來。
那不是腦,是藤蔓團成的陷阱。
束鈞沒放開劍柄。一旦放手,鬼知道這些黑藤會把周一藏到哪裡去。束鈞深吸一口氣,就地卷起龍卷,又往龍卷中藏了若乾真空刀刃。藤蔓瞬間切割出一個粗糙的圓,周一黏著一堆斷藤爛蔓,哆哆嗦嗦地被束鈞收回。
似乎也是一條路。
束鈞試圖把風圈擴得更大,以這一點為中心,一點點朝外亂攪。若是腦受傷,藤蔓蝕沼必定會出現明顯的反應。隻是理論是美好的,現實相當感人——等風圈大到一定規模,他失去了對邊緣氣流的控製。龍卷有氣無力地旋了兩下,最終歸於平靜。被攪碎的藤蔓恢複得也相當快,風剛停下沒多久,它們便再次連成一體。
又一次嘗試失敗,束鈞的進攻開始變得保守。在確定計劃前,他必須保留體力。
藤蔓蝕沼撲騰得太久,整片荒地變得無比泥濘。束鈞的心像被浸泡在了濕泥裡,鼓動得越來越費力。他和蝕沼緩慢地消磨時間,無力感塞滿了他的內臟。
祝延辰像一台精密的機器,無論束鈞進行多麼怪異的攻擊,他總能恰當地給予射擊支持。可束鈞心裡明白,祝元帥終歸是凡人,疲倦是早晚的事。
他不急著扼殺這個蝕沼,隻是它比他們想象的要棘手得多。羅斷會在慶典等多久呢?萬一磨蹭到最後,祝延辰耗儘力量,被蝕沼襲擊怎麼辦?一個個問題在腦海裡翻滾,束鈞的呼吸變得越來越重。
必須得想出辦法。
如果這東西不是這麼緊貼地皮就好了,要是範圍更小些……
更小些?
束鈞咬了口嘴唇,朝蝕沼衝去。墜落途中,他衝祝延辰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祝延辰即刻收槍,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無數藤蔓照例纏上來,然而束鈞一觸即離,單根藤蔓飛不到那麼高的地方。藤蔓們糾結在一起,臨時組成藤蔓堆,去狙殺那個飛來飛去的威脅。
纏上來的不止是一根。沒有祝延辰的淨化彈乾擾,藤蔓很快組成藤柱,章魚的觸手般揮動。束鈞挑起嘴角,再次飛低。
被束鈞加工過,藤柱滑溜得很。然而在藤柱與藤柱交纏的那一刻,束鈞將巨劍一插,以此為安全點,手掌再次觸上藤蔓。
這一回,他將它們黏在了一起。
祝延辰遠遠看著,隻見束鈞風刃加穿梭,靈巧得如同一尾遊魚,將原本廣闊的蝕沼聚集在一起。單看畫麵效果,他似乎拆了件黑毛衣,又把毛線堆成滾圓的球。
藤蔓蝕沼給黏成了藤球,不過它的心態相當良好——見掙脫不開,它便就地一滾,骨碌碌滾著前進。
束鈞:“……”
他嘴角抽了抽:“阿煙,這樣如何?”
藤蔓被緊緊黏在一起,蠕動倒是還能蠕動,速度遠遠不比以往。黑球雖然碩大,比起一眼看不到邊的薄薄蝕沼,觀察起來容易了許多。
“沒有腦的蹤跡,不過現在你可以用風了。”祝延辰沉聲回應,“彆用龍卷,控製好力道,從外層切削……我會繼續看。”
“了解!”
束鈞在巨球前騰起風壁,剛滾了沒多遠的球再次寸步難行。隨即束鈞擼起袖子,開始指揮風刃……削皮。
好好一個蝕沼團,硬是被強風按著,削蘋果似的削起來。被剝落的蝕質在球旁積聚成堆,雖然能夠慢慢爬回去,卻趕不上束鈞的削皮速度——它們剛堪堪聚起,下一輪“果皮”就將它們砸回原形。
發現大事不妙,藤蔓蝕沼拚命掙紮。旁邊的蝕沼專家沒放過這個觀察機會——
祝延辰換了把槍,抬手就是一發標記彈。
“向下挖十米,快!腦要開始轉移了!”
“好嘞!”束鈞帶著笑意回應。
藤蔓蝕沼的蝕質儘數組成藤蔓,內部有著大量空氣,鎮壓起來事半功倍。束鈞本以為這應該是戰鬥的結尾——他將衝破它的腦,一如既往地擊潰它。隨後他會背著祝延辰飛回聚居地,兩個人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剛衝到腦麵前,他便發覺了不對。
這個腦的氣息相當駁雜,給人的感覺比甜鋒那種混合體還要混亂。硬要形容的話,像是蝕沼的腦上纏繞了其他東西,一隻……類似於寄生物的“活物”。
雖然機會難得,但情況有異。還是先出去,詢問下祝大專家為好。束鈞停在腦前,猶豫了不過一瞬——
無數隻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
它們攥住他的手腕,扯住他的頭發,捂住他的嘴巴,給他一個個讓人窒息的冰冷擁抱。枯瘦的手將束鈞強行拖近,按入藤蔓蝕沼的腦。
糟糕。
束鈞在被抓住的一瞬,用最大力氣向後投擲出周一。祝延辰還在外麵,這是他能給他最後的求救和警告。
他們終究漏算了,Sigma派來的蝕沼有兩隻。隻不過其中一隻如此幼小而無力,完全不夠Alpha級,隻能藏身於藤蔓蝕沼的“腦”附近。
一道惡毒的保險。若是他們沒能打敗藤蔓蝕沼也就算了,如果他們成功找到了藤蔓蝕沼的腦,他必然會衝向它,給它最後一擊。
然後在最放鬆的關頭,被這東西突然襲擊。這麼周密的計劃,不像是Sigma的風格。
他忍不住扯出一個苦笑。
束鈞很清楚,以這個“附贈品”的能力,傷不到身為Alpha蝕沼的自己。但那些要命的手一纏上來,他便明白了——它本來也不需要擊潰他。一點來自於指揮中心的蝕質便能讓他夜夜噩夢,一個小小的蝕沼足以擊潰地下水驕傲的隊長。
它和“粉碎”蝕沼類似,目標是他的精神。
被觸到的一瞬,噩夢來到了現實。
束鈞被牢牢禁錮於藤蔓蝕沼的腦內,排山倒海般的惡念與悲意兜頭澆下。他的神經像是被衝斷了,眼淚不可控地湧出,深沉的絕望扼住了咽喉,他無法呼吸。
“……阿煙。”用儘最後的神智,束鈞小聲地歎了口氣。
下一刻,他徹底沒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