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黑傘撐開滂沱雨幕, 周圍靜得隻能聽見雨聲。
戚魚在雨裡等了太久,連發梢都濡濕不少,整個人都垂著柔軟的水意, 可她一番話卻像灼燒的煙灰, 燙在虞故崢無波無瀾的心上。
在會所時的壓迫感, 方才的笑意, 都在此刻斂儘。虞故崢垂斂著眼看戚魚, 難得微微皺眉。
“彆哭。”
“我沒有想哭, ”戚魚告白的時候不覺得委屈, 可眼淚沒停,聲音也哽得厲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忍不住……”
下一刻,她感覺箍在腰脊的力道收緊。淚眼模糊間, 陰影罩落, 吻直接落在眼尾。
戚魚頓時止聲。
虞故崢循著她的淚痕往下,吻含了些許力道,卻耐心十足, 溫熱感自臉頰一路觸下,直到吻去戚魚下巴上將落未落的淚。
“彆哭了。”男人修挺鼻梁擦過戚魚的臉頰,嗓音就響在耳側,輕得像是歎出來,“對不起。”
“……”
戚魚胸口處怦然一撞。
“不該今天讓你等在這裡,對我說這些話。”片刻,虞故崢抬眸看進戚魚的眼, 靜道, “該早點認識你。對不起。”
這麼多年, 虞故崢幾乎沒悔過什麼事。道歉的話語,更是第一次說。
卻說得甘心情願。
早在他冷靜斟酌時,戚魚已經篤定了一生的心意。
虞故崢不是沒有見過彆人對著自己剖真心。三年,八年,甚至十年的鐘情,對他來說無甚區彆。他並沒有義務給予回應。
後來才知道,隻是沒到動心的時候。
而虞故崢年幼失恃,在波詭雲譎的虞家立身到如今,他有過衡量進退的時候,唯獨沒對人低過頭。
他做事一向習慣向前籌謀,從不往後看,現在卻前所未有地,悔了。
把自己縱進去不夠,一顆心完整交到戚魚手裡仍不夠。現在,竟想拿回自己前幾年的時光,也一並交付到她手上。
戚魚剛才還解釋說不想哭,卻在聽虞故崢重複一遍對不起後,眼淚徹底無措往下掉。
她感覺箍著腰的手撤開,看著虞故崢從盒子裡取走那一枚男士訂婚戒。
“其他的東西你留著,你的承諾我收住了。”虞故崢複又俯近,吻落在戚魚哭得亂七八糟的臉頰側,低緩接話,“今天太倉促,所有的事,以後我會一並補上。”
戚魚淚眼朦朧,好半晌才吭出一句。
“……嗯。”她哽得厲害,認真道,“我幫你戴戒指吧。”
虞故崢的氣息離得很近,應聲。戚魚沒有抬腦袋看,垂睫替他戴上戒指,尺寸還是剛剛好。
但心境和兩年前的訂婚禮上,截然不同。
原來隻是想讓虞故崢知道一下,她確定要和他在一起,不會改了。但是她沒想到在剖白之後,又一次感受到他回應同等的真心。
戚魚心跳得完全不受控,磨蹭兩秒,又拿起盒子裡那串沉香手串。
“這個我戴著不好看,放在我這裡好像沒有用,也給你。”
“好。”
兩人都僅空出一隻手,戚魚試了一回兒才戴好。
虞故崢低掃一眼,眸光回落,近得幾乎抵上戚魚的額,問:“要不要回家?”
在雨裡站了良久,等戚魚坐回車裡對上司機的視線時,後知後覺緊繃了一瞬。
……剛才在雨裡的全程都被旁觀到了。
司機自覺地視若無睹,笑嗬嗬詢問:“戚小姐,您那把傘還要嗎?要的話,一會兒我去幫您撿回來。”
戚魚反應過來,她扔掉的傘還在雨裡:“沒關係,明天等雨停了我可以自己來拿。”
司機哪敢真讓她拿,覷向虞故崢。
虞總此刻正沉靜拿過紙巾給戚小姐擦眼淚,未以目光回應,隻出聲一句:“以後叫太太。”
“哎哎,”司機了然改口,笑道,“太太您放心,我等會兒就來撿。”
“……”
片刻。
戚魚定定對上虞故崢那雙深長漂亮的桃花眼,抿唇的前一秒,破天荒地從他手裡抽過紙,小聲開口:“……我還是自己擦吧。”
她扭過頭,看見車窗裡自己那個明顯的酒窩。
……
怎麼辦。
有點緩不好。
.
告白以後,戚魚的心境在短短一小時內連轉了幾道彎。
過了起初那段不自在感,她心裡那點被日漸縱容出來的明目張膽開始冒頭,反而更主動親昵了。
淩晨近三點,戚魚喝完虞故崢煮的薑茶,跟著一路從樓下送他到書房。
“我讓他們收拾過你的房間,還習慣麼。”虞故崢問。
“嗯,我看到了。”女主臥還是沒變過,應該是經常有人打理,戚魚剛才來的時候也帶了換洗衣物,進去就能睡。她抬頭瞅虞故崢,“你還要忙嗎?現在很晚了,你等下還是早點睡覺……”
說完,她瞧見虞故崢搭在書房門把手上的手指,男人手指修長分明,清楚戴著那枚戒指。戚魚目光上挪,又看到對方皺了一片的白襯衫。
不知道還能怎麼表示喜歡,她思忖一秒後篤定伸起手,幫虞故崢扣好那一顆扯鬆的扣子。
“虞故崢,那我先去睡了。”戚魚離開兩步,又回過腦袋,“你會忙到很晚嗎?”她糯道,“你想不想喝點什麼?我可以下去給你煮一杯牛奶。”
虞故崢仍駐足書房的門邊沒動,無聲看戚魚須臾,忽然笑了。
“困不困?”
這笑好看得像夜裡曇花一現,戚魚頓了兩秒,如實搖搖頭:“我還……”
就在她頓怔的時間裡,虞故崢已經鬆開門把手徑直過來。
戚魚都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陰影攏近。
緊接著,腰背和腿窩處倏然一緊,身體突然一輕,整個人被毫無預兆地打橫抱起。
戚魚一愣,下意識就抱住對方的脖子,隻能看到虞故崢的半邊側臉。英雋眉眼間的神色不太分明。
“先送你上樓。”
接下來被抱上樓的全程,戚魚都沒反應過來,她甚至都沒仔細想,虞故崢怎麼是往左邊的臥室去。
“開門。”戚魚聽他低壓的一句,頓頓幫著開了門。
房間未開燈,一進門隻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木質香,戚魚的心跳比腳步不知道快了多少倍,還在適應黑暗,身上托抱的力道驀然一鬆。
被摔進柔軟的床裡。
甫一抬腦袋,更撩人的那股沉香帶近。下巴被捏起。
黑暗中,虞故崢抵著床直接欺過來。
吻來得猝不及防。
戚魚在陌生的黑暗裡幾乎予取予求,唇齒糾纏間,感覺男人含勾帶欲的舔吻一路下循,到下巴,脖頸。
直到再往下,戚魚小聲嗚咽著往後縮了一下,反射性地想抬起手,卻被修長手指交扣纏住,引著往一個方向帶。
好像是觸碰到了襯衫的扣子。
“虞故崢。”戚魚叫出名字,沒了下文。
“嗯。”虞故崢居然不緊不慢應聲,吻從鎖骨回來,複又舔咬一瞬她的下唇,嗓音要命的好聽,“怎麼不會解。”
戚魚感覺已經不隻是耳朵了,連自己的脈搏都在燒,一句都回不上來。
吻又到眼睛,自耳鬢往耳廓觸去。
“剛才怎麼扣的?”虞故崢音色低得竟像勾了點懶意,問。
“剛才——”
後半句一下咽回去。戚魚在黑暗裡倏然繃住手指。
她感覺自己微涼的裙擺擦掠過膝腿,直至腰際。肩處的係帶也跟著一鬆,舔吻不輕不重循著往下。
若有似無的觸撫,含了力道的吻,如同最醇的酒,撩撥得戚魚渾身每一處都不可控蜷縮起來。
室內昏昧一片,細微急促的喘息平複,吻時的靡靡細音,都融進淅瀝雨聲。
不知道怎麼,戚魚空白腦海裡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在訂婚禮上,那幫太太們八卦在事業上精英性感的虞故崢,還曾調笑著說過:
——床上說不定更性感呢?
戚魚感覺耳朵更燙了。
“虞故崢,”她緊張得接近細顫,平複又平複,半晌小聲問,“可不可以開燈?我想看一下你。”
手指被分開,十指緊扣陷進床內。
“不準。”
戚魚抿唇:“……為什麼?”
動作停了。
“我的自控能力不會太好。”須臾,虞故崢氣息又俯近,吻擦過戚魚的下巴咬了一下,“開燈看到你,我不能保證接下來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