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2)

奶鹽 茶暖不思 17979 字 3個月前

他一句話,她哭得更凶了,眼淚從眼眶裡衝出來,順著臉頰滑下,全都流進了他的領子裡。

她來時一路打聽,得知前不久從賀氏總部停車庫送來的中刀病患正在手術,關心則亂誤會了,蹲在這裡哭得昏天昏地。

他倒好,卻隻是在意送不成她花了。

蘇稚杳抱上他腰,埋在他身前哭得狠,一哭就止不住,好久抽泣聲才漸漸弱下來,一抽一噎像個小孩子。

她每哭一聲,賀司嶼心裡就難受一下,比刀割到手背的疼痛要難忍得多,心想,自己怎麼把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惹哭成這樣。

他撫著她腦袋,手指在她發間溫柔穿梭,輕聲哄她:“不哭了。”

還生著他氣,她唱反調用力哭了兩聲。

知道她的小脾氣,賀司嶼無奈輕笑,哄小朋友似的摸著她頭說:“都在看你。”

如夢如醒般,意識到這裡是醫院,蘇稚杳屏了下聲,一絲氣都沒敢再呼出來,靜悄悄從他懷裡抬起臉。

廊道裡是有幾個人,但都離得遠,這間手術室門口也就他們,再說了,他是賀司嶼,就算人再多,也沒誰敢往這邊偷看。

後知後覺到自己被他捉弄了,蘇稚杳一拳砸在他心口,看著凶巴巴,其實沒多少力道。

賀司嶼順勢捉住她犯壞的手,捏在指間,細細摩挲她的手指,再拉到唇邊親了下她指尖:“先回車裡好不好?”

他唇上的溫度從指尖鑽到心裡。

蘇稚杳心臟一下暖融融的,變得綿柔,那一肚子擔驚受怕後的複雜情緒都像是被融化掉了。

她吸吸鼻子,張開手臂,悶著軟軟的鼻音,半是佯嗔半是撒嬌:“抱我。”

一旁的徐界微驚,明白她的要求那人絕對不會拒絕,本能開口:“蘇小姐,先生他……”

要提醒他有手傷不方便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賀司嶼抬手製止。

賀司嶼什麼都沒說,彎下腰,右手攬住她背,左胳膊繞過她膝窩,避開受傷的手,用手肘去托她,輕輕一下將人橫抱了起來。

當時剛哭完,蘇稚杳腦子有些暈乎,何況也沒看見他身上有肉眼可見的傷,就沒多想,被他抱著走出醫院,放坐進車裡,他左手要從她膝窩下抽回時,手背在座椅壓到。

蘇稚杳明顯感覺到,他手指一縮,條件反射托著她腿窩往上抬了下,給手背和座椅騰出空隙。

他麵上卻是若無其事。

替她關上車門,走到另一邊,坐進車裡。

留意到異樣,蘇稚杳才後知後覺發現,他左手戴著皮手套,右手卻沒有。

車子開出醫院。

副駕駛座的徐界問:“先生,去哪裡?”

“餐廳。”賀司嶼幾乎沒有遲疑,話落想到什麼,回頭去看身邊的女孩子。

看臉上的妝容,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但被眼淚浸得有些花,不過睫毛濕瑩瑩的,反而有種破碎的美感。

身上的套裝裙還算乾淨,就是短靴臟了。

不由回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坐他的車,那時他們還不熟,她扮乖想要和他套近乎,話沒說兩句又怯場,轉頭問徐界要紙巾,岔開話說是鞋子臟了,一雙靴子仔細擦了四五遍才算過。

那時他想的是,女孩子嬌氣,小事情多,太麻煩。

現在倒是他自己看不過去了。

她不嬌氣他反而不習慣。

賀司嶼從儲物箱的濕巾盒裡抽出幾張,矮下腰俯身過去,仔細擦拭她小羊皮靴麵的汙垢。

左手肘搭在膝上,黑皮手套下的指尖隨意垂著。

蘇稚杳盯著看了會兒,他在給她擦靴子,她突然伸手,捏住指套頂端,賀司嶼正要反應,那隻手套已經被她摘了下來。

白紗布纏裹幾層,手背有鮮紅浸染出的痕跡。

賀司嶼手背下意識翻過去,掌心朝上,想說沒事,小傷而已,話還在喉嚨裡沒出來,先瞧見這姑娘眼中又有淚光閃爍,他忽然間一個字都說不出。

“怎麼弄的?”

蘇稚杳忍著哭腔,小心翼翼將他的手托過來,神情嚴肅地看住他:“不許騙我。”

賀司嶼遲遲沒有出聲。

她一臉心疼,他實在講不出讓她難過的話。

他這人有苦都自己咽,肯定不會老實說,蘇稚杳沒追問,直接開口問徐界,徐界兩頭為難,沉吟片刻,見老板沒有阻止,自己在心裡權衡了下,還是把事情告訴了她。

也沒講太詳細,隻說先生是被那個叫陳彧的男孩子持刀傷到的,保鏢趕得及時,不嚴重,倒是陳彧太瘋狂,把自己當肉盾跟身強力壯的保鏢拚命,刀子不甚捅到了腹部。

“就是當初在港區尾隨您的那個,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徐界提醒。

兩句話,蘇稚杳已經聽得內心恐慌。

——你不要怕,杳杳,我不是想傷害你。

——我喜歡你很多年了,杳杳,我真的很喜歡你……希望你能答應和我約會。

當年在舊巷子裡被那人堵住的情景湧現腦海,蘇稚杳微微亂了呼吸,心有餘悸:“記得,是我的私生……”

她蹙著眉,忐忑又困惑地看向賀司嶼:“可他為什麼要害你?”

徐界替他回答:“具體原因尚不明確,他目前還在手術,需要等病情穩定,警方再調查。”

其實不用調查,蘇稚杳大致能猜到原因,陳彧和賀司嶼無冤無仇,中間唯一的牽扯就是她,陳彧今天出現在這裡,很明顯這年都沒有放棄跟蹤,聯係他病態的喜歡,最有可能的原因,他偷窺到了她和賀司嶼私下裡的關係,惱羞成怒,不想傷害她,所以對賀司嶼實施報複。

左右都逃不開是她的原因。

蘇稚杳垂著眼,雙手托著賀司嶼的手,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手背,不說話了。

她想得到原因,賀司嶼沒理由想不到。

見她低著頭像是自責,他右手抬過去,讓她的腦袋靠到自己肩上,輕輕拍著:“是我大意了,不是要緊的事。”

蘇稚杳鼻子又酸澀了,明明是他自己受傷,他還要把她這麼哄著。

她捧起他的手,在唇邊吹了吹:“疼嗎?”

“不疼。”賀司嶼笑了下。

蘇稚杳認真看著他的眼睛:“如果今天進手術室的是你,你也打算瞞著,不讓徐界告訴我?”

賀司嶼安靜幾秒,不以為意,柔聲:“隻是不想你擔心,不過是一點刀傷而已。”

當初在奧地利比賽,她被針紮到手指,他都要叫醫生到酒店,又打破傷風又吃藥。

到了他自己,就這麼不在意。

蘇稚杳眼睛再度泛紅,聲音微微哽住,問他:“我不能擔心嗎?”

賀司嶼頓住。

“什麼叫不過是一點刀傷而已?”蘇稚杳因這話氣哭,鼻腔塞得透不過氣:“就算是蹭破點皮,我不可以心疼你嗎?”

說著,她的淚簌簌落下。

他不提,就是見不得她傷心,但她現在還是哭成了這樣,賀司嶼眼底笑意斂去,摸她的臉,摸到一手的濕。

指尖撫到她眼尾,想揩去她的眼淚,被她一把推開了手。

“難道賀司嶼就要和彆人不一樣,有苦不能說,受傷不能喊疼,一定要忍著,裝得刀槍不入嗎?”她彆過臉去,聲淚俱下。

賀司嶼當時沒多餘思考,隻迫切想著怎麼哄得她高興:“我沒有事,彆哭。”

他越這麼說,她越慪氣:“就哭!”

賀司嶼被她惹笑,無可奈何。

蘇稚杳抹了把眼淚,肩膀時不時抽兩下:“我要是受委屈了,肯定告訴你,才不跟你一樣,這不說那不說,做手術都想要瞞著我。”

賀司嶼看她的雙眼漸柔,笑著輕歎:“我這好好的,也沒要進手術室,你就先為這個哭了一場,是不是不太吉利了?”

蘇稚杳噎了下聲,理屈詞窮,不和他周旋,聲音低到聽不清:“少轉移話題。”

他笑,抽了張紙巾去擦她濕嗒嗒的臉。

這回她沒躲開,抬著臉給他擦:“以後再有事,還瞞不瞞著我了?”

賀司嶼不想把她的眼妝再弄花,一點一點慢慢輕壓過去,出聲也很慢,停頓半天才回答。

“以後我儘量不受傷。”

故意回避她問題,蘇稚杳更惱了,一下拍開他手,就要扭過身去不理他,被他摟住,往懷裡抱。

“好了好了,不瞞。”他安撫道。

怕用力過頭扯到他左手,蘇稚杳象征性地掙了兩下,伏在他胸膛不動也不吭聲。

賀司嶼撫著她頭發,就範:“都會跟你講。”

他明明白白答應了,這事才算是過去。

蘇稚杳鼻音濃重地“嗯”聲,乖乖在他懷裡偎了會兒,想到什麼,突然坐起來。

見她一驚一乍,他問:“怎麼了?”

蘇稚杳低頭翻出包裡的粉餅和唇膏,苦著臉抱怨:“補妝,難看死了,都怪你。”

賀司嶼後靠進座椅,偏著頭笑看她。

車子開到餐廳,終於能夠安心坐下來,享受這頓遲到兩小時的情人節晚餐。

海上的全景餐廳氛圍浪漫,落地窗的外玻璃沿著海,深藍的水麵蕩漾著絲綢般的漣漪,望向遠處,維多利亞港光影璀璨。

餐桌布置得格外有氣氛,白色紋底的餐布鋪展開,玻璃花瓶裡插著新鮮的貂蟬玫瑰,歐式燭台上,點著幾支蠟燭,柔和的火光微微閃爍搖曳,在夜色裡彌散開朦朧的光暈,照亮了桌上的香檳和高腳杯。

兩人很有儀式感地麵對麵坐著。

小提琴和大提琴合奏的樂聲悠揚,一個清靈跳躍,一個低沉穩重,交融在一起,有種兩個孤獨的靈魂互相撫慰的感覺。

賀司嶼開了香檳,剛倒上小半杯,麵前伸來一隻細白的手,將酒杯從他指間抽了過去。

抬眼,就見對麵的女孩子一臉正經。

“手都這樣了,不要飲酒。”那小半杯酒擱到自己餐盤旁,她又探身,把他手裡那支香檳酒也抱走:“這個我喝。”

酒瓶護在懷裡不給他碰,賀司嶼勾起唇角笑了笑,指尖叩了下那隻杯子,輕一聲響:“你的酒量,就這一杯。”

蘇稚杳不服氣:“誰說的,起碼杯。”

他笑意深了,不反駁。

誇完海口,蘇稚杳無端心虛,悄悄去瞅他,發現他穿得很考究,儘管平日也十分正式,但今晚有些不同。

很少見他穿淺色係的西服,興許是不太顯嚴厲,但今晚他穿了,淺灰的西服,裡麵同色係馬甲和白襯衫都是搭配過的,袖子扣著純鑽袖扣,領帶特意彆了領帶夾,褪去很多冷感,顯得格外斯文和溫柔。

總歸他對今晚的約會是重視的。

女孩子就是難過得快,開心得也快,蘇稚杳心裡甜滋滋的,放下香檳,從包包裡取出那隻方形首飾盒,放到桌上:“送你的生日禮物。”

賀司嶼揚眉:“是什麼?”

她推到他麵前,讓他自己看。

首飾盒裡是那支貂蟬玫瑰樣式的寶石胸針,那晚她特意去珠寶店選的,玫瑰的色澤煙紫偏灰,和他今晚的西服正搭。

賀司嶼將這小玩意兒拿在手裡,寶石胸針沒什麼特彆,但這朵貂蟬玫瑰送給他,越看越鐘意。

“漂亮嗎?”蘇稚杳托著兩邊臉,用傲嬌掩飾期待:“我自己去挑的,差點都被拍到了。”

賀司嶼眼中笑意暖了幾分,一語雙關:“我們小貂蟬,當然漂亮。”

蘇稚杳抿住笑。

談戀愛的氣氛就是曖昧的話不明說。

她順著這句話,調子輕輕軟軟,意有所指問:“那……你喜歡嗎?”

他笑著回答:“很愛。”

賀司嶼沒把胸針放回盒子裡,垂首,直接彆到了西服領上。

送禮物最大的喜悅,就是對方也喜歡。

蘇稚杳笑盈盈,一隻手心朝上,伸到他麵前。

“嗯?”他抬眉。

她討要:“我的情人節禮物。”

賀司嶼眼眸劃過遲疑,見他這反應,蘇稚杳笑容淡下去,質問:“你沒給我準備禮物?”

賀司嶼指尖點在桌麵,陷入一絲猶豫。

他當然有準備禮物,但這禮物用意特彆,送出去要花上些時間,照她的性子,可能要哭鼻子,到時晚餐不知道要拖到幾時。

還是等她先吃飽,以免餓著。

他這麼想著,還沒來得及說話,蘇稚杳就沉了下肩,頹頹喪喪地說:“算了。”

沒喪兩秒,她仰起臉湊過去。

嘴唇微微嘟起,翕動兩下:“麼麼。”

等老半天也不見他回應,蘇稚杳輕嗔道:“快點兒啊,你親親我,就當禮物了。”

賀司嶼唇角一彎,倏地笑了。

起身越過半張餐桌,掌心托住她後頸,傾過身低頭,輕輕含了下她瑩潤而飽滿的唇。

遠處的維港有人在煙火,煙花升起,在海麵上空怦然綻放,潔淨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他們親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