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窗事發(2 / 2)

賈母忙叫人去給黛玉點一盞熱熱的胡桃茶牛乳茶來,說最是暖胃的,正適合女孩子家冬日裡喝。

此時隻聽外麵簾子一陣響,王氏還沒來,居然是賈赦笑容滿麵的來了。

賈政的臉色更難看了。

賈赦跑過來是乾什麼的?當然是看熱鬨的。

說來賈赦能這麼快從東府跑過來,還是鳳姐兒通風報信的功勞。

她雖然借口病了不肯管家,但其實暗中對榮國府之事從來沒放鬆過。周瑞家的挑唆王夫人從黛玉屋裡拿了一幅畫,她也是知道的。

當然她也隻以為那是賈母賞的那張,所以隻是暗中記下此事,準備來日挑個好機會,在賈母跟前兒給王夫人上眼藥。

今日林如海去而複返,賈璉那邊趕著接出去,鳳姐兒聽了這信兒,雖不知道緣故,但也打發人去跟賈赦說了。

意思是要賈赦也去見見林如海,哪怕刷個臉呢。免得賈母偏心,隻讓賈政跟林如海私下交流。

而這邊她也悄悄跟平兒兩個過榮慶堂來,裝作無辜的過路人,“偶遇”了賈母命令去傳王夫人的丫鬟,問出了此事。

鳳姐兒聽了這事兒笑的簡直站不住:王夫人竟乾了件這樣的蠢事!這也不必自己去上眼藥了。

於是親自等在榮慶堂門口,將此事告知了大老爺。

賈赦本來隻是懶洋洋的過來準備刷臉,如今卻是興衝衝的進去準備看賈政丟臉。連那酒色昏沉的腦子都叫這喜事激的清醒了不少。

果然一進門賈赦就聲如洪鐘義正言辭道:“我聽說妹夫去而複返就過來瞧瞧。誰知道從外頭遇到了母親去傳王氏的丫頭,聽說了這丟臉的事。唉!我榮國府名聲掃地啊!世間竟有如此不堪之事,真是令人發指!”

說完捋著胡子痛心疾首似地指著賈政:“二弟啊,不是我說你,這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這治家是怎麼治的?家都治不好,還能做得了官嗎!”

在座諸人臉色都很是精彩。

誰不知道賈赦是什麼人啊,聽他這樣正義凜然地懟賈政,實在是違和。

林如海倒是好整以暇準備看戲:就他的了解,雖然賈赦邢夫人等對黛玉也很一般,但起碼不像王夫人一樣給臉色瞧,所以今兒賈赦擺明了借著他這件事給賈政沒臉,他也不會出麵勸。

黛玉雖然跟兩位舅舅見得不多,但也是知道兩位舅舅為人的,尤其是賈赦的為人,何等酒色糊塗,家裡略平頭整臉的丫頭都躲著大老爺院子走。

所以黛玉聽了賈赦的高談闊論,即便在這憂愁中也險些笑了,連忙端起茶來略作遮掩。

這可真是丈八的燭台,照的見彆人,照不見自己。

賈母麵上露出慍怒之色,然而見林如海隻是淡淡的,根本不替賈政說話,心中便是一灰,知道林如海這不但是惱了王夫人,隻怕連整個二房都惱著。

既如此,索性便叫二房,尤其是王氏此次折些顏麵,也好叫林如海去了這個芥蒂,免得日後斷了情分。

裡子和麵子,要哪個雖然不好選擇。但如今眼見得麵子是保不住了,賈母當機立斷,準備挽回一下裡子。

再不濟,林家因此事生疏了二房,大房這樣站在林如海那邊給二房沒臉,倒可以讓大房借機多親近林如海。

總不能一家子都跟林家生疏了吧,白放著這樣一個一品大員的親家卻得罪了,估計會叫人笑掉大牙的。

所以賈母索性道:“罷了,給你大老爺看座。再去叫人請大太太和鳳哥兒都來。咱們全家在這裡將此事撕擄清楚,也好給姑老爺一個交代。”

林如海聽這話重了,傳出去倒是他仗著官威逼迫嶽家似的。

於是起身道:“小婿不敢為難嶽母和兩位舅兄。玉兒因敬慕嶽母,您賜下的畫她好好收著不敢掛出來,否則若真是府上的畫,小婿並不敢回來請教。”

“隻是這畢竟是保寧侯府所贈,來日商家姑娘麵前,玉兒不好說話的。所以小婿鬥膽上門,還望嶽母見諒。”

賈母還沒說話,隻聽賈赦笑嘻嘻道:“哎呀,妹夫這話就見外了。就算不是商家的畫,也是母親送給外甥女的,那就是姓了林。跟她王氏什麼相乾?你這事兒乾得正是大大的有道理。”

賈母皺眉:“你如今也是胡子一大把,說起話來還是著三不著兩,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呢。”

賈赦這才閉嘴,但目光代替了言語,幸災樂禍的在賈政臉上掃來掃去,直看的賈政臉色由白轉紅,眼見得還要由紅轉紫。

鳳姐兒原就在外徘徊,但為了做戲,仍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進來。

誰知鳳姐兒進門後,再過一刻連邢夫人都到了,王氏還沒到。

賈母愈發惱了,冷聲道:“鳳哥兒,你再打發人去請!你大太太從東院來,這會子都到了,偏王氏還沒到。難道叫我這老太婆親自去請這尊貴的二太太不成!”

其實賈母也有些冤枉王夫人。

鳳姐兒是守株待兔,早早候在外麵,當然來得快。

而邢夫人則是聽說王夫人犯了錯誤要倒黴,恨不得當即長出翅膀飛過來,連見客的大衣裳都來不及換就來了。一路上還隻嫌這車走的太慢,罵了好幾個仆役。

好在她一貫透明人似的,也沒人在乎她穿的簡單家常了些,唯有鳳姐兒看了出來,暗中偷笑。

而王夫人那裡接到賈母之令,又從丫鬟處問出了實情,自然不敢接著就過來。

而是急命人去後麵把周瑞家的叫來,好問個青紅皂白再去回賈母。就算問不出來,也得帶著周瑞家的去給她當替罪羊呢!

這一來一去,當然就耽誤了功夫。若是沒人對比也就罷了,偏生邢夫人到的好快,就顯出她的怠慢來。

於是等王夫人走進榮慶堂時,賈母和賈政早已醞釀了好久的怒火。

賈母還沒開口,賈政已忍不住嗬斥道:“王氏!你快將此事好好解釋清楚為是,若真是你叫下人去私拿了外甥女的物件兒,我必不能恕過!”

賈政王夫人多年來相敬如賓,夫妻彼此也算得上和睦,不然不能有這兩子一女,寶玉更是她三十餘歲才得了的。

況且榮國府日益沒落,王家卻出了王子騰。所以賈政一貫對王夫人頗為客氣,這是第一次當眾疾言厲色下她的臉麵。

於是王夫人羞惱交加,要不是旁邊金釧兒扶著,險些站不穩,隻道:“便是閻羅殿上,判官還容人說句話分辨,老爺倒是這般不給我臉,當著親戚的麵就給我定了罪。”

說著便準備哭一哭她可憐的珠兒。在以往這是百試百靈的:賈政每次要家法處置寶玉,王夫人都會哭賈珠,將賈政哭的歎氣而去。

誰知道這次她剛開始落淚,還沒來及喊賈珠,邢夫人忽然神來一筆:“那弟妹是覺得自己沒罪?那快彆光哭了,趕緊說話吧,閻羅殿上淚珠子也替不了下油鍋啊。天色晚了,姑老爺還等著回家呢。”

王夫人:……

邢夫人看王氏叫自己堵得險些上不來氣,心裡格外歡喜:我還不知道你!要不就哭你死了的大兒子,要不就哭你進宮的大女兒。真是聽的人耳朵都起繭子了。我如今這麼晚不睡覺坐在這兒,可不是為了看你哭,是等著看你倒黴的!

從前她因出身差,又沒有兒女,從來被王氏壓得死死的。便是想懟王氏一句,也沒機會。如今天上掉下來的好日子,邢夫人不開口都覺得對不起自己這十幾年的憋屈!

賈母看著這兩對彼此拆台的兒子兒媳,隻覺得疲憊不堪,也懶得給王氏體麵,直接指了她冷冷道:“說。”

向來一個字的命令才是最可怕的。

何況賈母從重孫子媳婦兒做起,到如今自己也有了重孫子媳婦兒,那多年掌家的威勢豈是王氏能比?從前慈眉善目是沒事發作,如今露出崢嶸來簡直是個怒目金剛,隻叫王夫人膽寒。

於是她略微一顫,隻得強行分辨道:“這事兒原是個誤會。自打林姑娘回了家去,我想她屋裡也沒個妥帖人,平常的東西也罷了,若是這些字畫叫那些小蹄子們弄壞了可怎麼好。於是就叫周瑞家的取了來……”

邢夫人神來第二筆:“啊,弟妹倒是好生細心。可外甥女屋裡的紫鵑不是老太太的人嗎,這還不妥帖?難道你那去誆騙人東西的周瑞家的就妥帖了?”

再次被噎住的王夫人:……

跪在旁邊的周瑞家的簡直想死的心都有:大太太好生狠毒!這就給她定了誆騙的罪,真是不給人活路了!

鳳姐兒悄悄在自己胳膊上擰了一下,以免自己笑出聲來。

她倒不知道,自己這位婆母還是個妙人,看來從前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林家父女不開口,自家人先打成一團。賈母甚為丟臉,就一個目光掃過去,阻止邢夫人繼續發揮。

接收到賈母嚴厲眼神的邢夫人隻能萬分遺憾的偃旗息鼓,不舍的從唱戲人變成了看戲人。

而此時隻聽黛玉說道:“老太太,紫鵑很好。我入府時,雪雁年紀還小,這幾年若不是紫鵑,我屋裡早不知成什麼樣了。無論此事如何,還盼著老太太不要責罰紫鵑。”

主子犯錯奴才受罰這是常事。

若是王夫人將這個鍋全推給黛玉房裡那幾個丫鬟,恐怕她們輕則罰月錢,重則會被攆出府去。

一旦攆出去,那對於她們這些家生子兒來說,不但丟臉更是前程也沒了,說不得哪天就被拉去隨意配個小廝。黛玉怎麼忍心紫鵑落得如此。

賈母點點頭,對黛玉溫聲道:“玉兒放心,我雖老了,卻沒有聾沒有瞎!”

說到最後一句,已然神色轉厲,對王夫人道:“那還不快將那畫拿了來!如今我們都在這裡,各個都是妥帖的,也就不勞二太太費心收著了!”

王夫人臉色一片煞白,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來。

叫她說什麼?那副畫早都不在榮國府了。

見她不開口,賈政更覺丟臉,要不是從來自詡君子端方,都要破口罵出不好聽的來了。

於是隻能把桌子拍的砰砰響,怒聲道:“王氏!母親的話你難道沒聽到嗎?還不快些將外甥女的畫拿出來!”

王夫人臉色越加蒼白,忽然往後一仰“咕咚”暈了過去。

她也算是個有急智的,想著她這樣有兒有女一把年紀的當家太太,總還是有臉麵的。

如今一暈,便是賈母也不能說出將她即刻弄醒問明白這樣的話來。

林如海更是姑爺,嫂子暈過去避嫌還來不及呢!

既如此,隻消自己暈了,能拖延個一天半天的,就好私下叫人將那副畫拿了回來,此事就不會鬨大。

私拿黛玉之物送回娘家做人情這肯定是大罪,但隻要偷偷將畫再拿回榮國府,她便可以咬死了自己隻是不放心黛玉屋裡的丫頭,到時候誰也不能因此就定了她的罪!

作者有話要說:  暈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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