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五更轉15(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9863 字 3個月前

“死了,此事是他們早就定好的,若是男嬰便留下,若是女嬰,便去祭神,他媳婦不知道,當日要把女嬰抱走之時,她媳婦卻開始鬨,本也沒想將她如何,是她產後不顧惜自己血崩而亡了。”張二郎語聲不似在說一對母女之死,而是好像在說今日是個好天氣一般的波瀾不驚。

“嬰兒死後,是誰送去洛河邊上的?她母親又被葬在何處?”

“就是清河,我們這裡的人都不愛出村,隻有他一個人在外行走,他媳婦也是外鄉人,來我們這裡許久了,是個蠢笨好性兒的,因此並未發覺有何不妥之地,她死後,似乎也葬在張家後麵的鬆林之中吧。”

孫釗黑沉著臉,“除這些之外,你們可還害過彆的人?這幾年之間,你們就不曾害過彆的嬰孩?沒有害過彆的人去祭神?”

“沒有,當年殺的人不少,我們也知道那是殺孽,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心底便越發不安,日日害怕當年之事再重來,而且她們得病的,病的越來越重,求醫無門便想求水神,張嬸也是染過病的,她那腿腳也快要殘廢了。”

張二郎答得爽快,說起這些,他語聲無波,透著木然,好似再尋常不過之事。

問至此,孫釗便了解了個全,又道:“當年你們所害多少人你可還記得?村子裡那般多人,你們是如何得手的?你殺了幾人?”

“多少人記不清了,反正一個都不能留,如何得手……先是一戶人家發現我們來路不明,且模樣看著便似流竄日久之人,便說令我們交代來路,否則就去報官,我們幾個便先將他們那家人處置了,後來回去一商量,覺得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鬨出了命案,官府一來,隻怕被盯上,當時女人家大都在林子裡藏著,我們五個人摸清了每家人數夜裡去做的,我殺了幾人也記不清了,反正快刀斬亂麻,不給他們逃命的機會。”

張二郎一板一眼的交代,聲音亦沒了起伏,屋外薄若幽聽著,再想到在那空屋子裡見過的刀痕,便似能想到當日一家人正安眠著,卻被匪徒闖入殺死的絕望恐懼來。

孫釗又問了幾處細節,張二郎倒是一一交代,片刻之後,孫釗從屋內走出,看到霍危樓和薄若幽過來了,上前行了禮才問:“侯爺到了多久了?”

“有片刻。”霍危樓往廂房看了一眼,“裡麵說的大半都聽到了,審至此處,當年之事便明了了,等去沁水縣的人回來,便可定明死者身份。”

孫釗頷首,“是,眼下要緊的是找到其他人的屍骨。”

吳襄忙道:“已經命人去挖了,相信很快能挖出來。”

孫釗歎了口氣,“窮凶極惡,當真是窮凶極惡,當年那瘟疫雖說是一場大難,可這幾人卻實在太無法無天,昨夜熬了一晚上,硬是沒問出幾句,到了今晨,這人忽然想開了似的,竟然願意開口了,多少年沒見過這般慘案了。”

這案子等於屠了整個村子,再加上為了祭神連親生骨肉都未放過,便更令人膽寒,孫釗陪了霍危樓一會兒才又去審其他人,然而另外幾人卻依舊不好撬開嘴。

見一時半會兒再審不出彆的,薄若幽問了張瑜在何處,衙差將她帶去了後罩房中,霍危樓亦一起跟了過來。

此處狹窄逼仄,乃是堆放無用家具的,開門之時,張瑜坐在一張滿是灰塵的藤椅來,聽見聲響,一臉期望的看了過來,待看清是薄若幽,他身子往後縮了縮,眼淚流的更凶,可他手上卻還攥著薄若幽折給他的小舟。

紙張本就粗糙,被他攥的久了早已變形,他卻仍緊緊抓著。霍危樓站在門口,薄若幽進了門,她走到張瑜身邊歎了口氣,“你莫要怕,你婆婆和父親做了不好的事情,卻是與你無關的,之後不管如何處置他們,官府會給你安置個去處。”

張瑜眼淚汪汪的流,麵上亦生出恐懼來,薄若幽這次未曾安撫他,隻是有些嚴厲的道:“不要相信你婆婆教給你的那些話,世上沒有天刑懲罰你,隻有做錯了事才會受罰,如今你還分不清這些,可以後你必定會知道,要多做對的事情。”

張瑜還是個稚童,又不得好的教養,聽著這話也不過似懂非懂,薄若幽掏出一塊巾帕放在他掌心,而後便起身朝外走來,門開了又關,裡頭張瑜嗚咽的聲音更大,薄若幽歎了口氣有些發愁,出來之時便問:“若這般孩童,會被安置去何處?”

霍危樓略一思索,“城外相國寺設過一個小寺,那處寺內多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先當做小沙彌養,大了不想入佛道便可還俗。”

薄若幽放了心,見霍危樓目光幽深的望著自己,便道:“侯爺可知我曾有個弟弟?”

霍危樓當然知道,還知道那個孩子早夭,可他神色尋常,隻示意薄若幽說下去,薄若幽邊走邊道:“隻比我小一歲,名叫蘭舟,結果當年出了意外過世了,那時我年歲尚小,後來自己亦病了一場,許多事記不清了,隻記得他每次哭鬨,我都給他用紙張折一艘紙舟他便不哭了。”

“所以你對小孩子格外憐惜些。”

薄若幽扯了扯唇角,“或許吧,其實我已想不起來他的模樣了,因此看見年紀相仿的,便總覺得若他到了這個年歲,或許也是這般模樣。”

二人從後廊轉出來,四周並無人,霍危樓將她手牽住重重握了下。

他很快便放開,可這一下,卻令薄若幽心頭陰霾散開,她又道:“我父親母親和弟弟皆是意外而死,我們三房隻剩下我一人,因此他們曾說過我命中凶煞克死了他們。”

霍危樓放開的手又牽了回去,他駐足望著她,“說此言之人,既愚蠢又惡毒,你不必將此言放在心上。”

薄若幽眨眨眼,“侯爺不怕嗎?”

霍危樓笑了,“這世上無人敢與我比命硬。”

薄若幽提起此話,雖料到霍危樓不會介懷,可她到底知道世俗多有人信此言,直至霍危樓說自己命硬,她心頭那點緊張才散了。

待走至正廳,便見外麵天高雲淡,是個清朗天氣,這時候煬從院外跑進來,進門便道:“侯爺,捕頭,果然在鬆林之中挖到了骸骨,出自之外,我們挖到了一具未曾成白骨的女屍。”

吳襄道:“就是張瑜的母親,張二已經招了,走,我隨你們去看看。”

薄若幽一聽骸骨和屍體都被找到,亦知道自己要乾活了,便亦一道往鬆林去,霍危樓見狀要陪著,薄若幽腳下一頓又問他,“侯爺何時回京?”

霍危樓扯了扯唇,“下午回京。”

薄若幽略一想,倒也沒再說什麼,前麵吳襄等了薄若幽一步,神秘兮兮的問她:“小薄,侯爺來此到底為了何事啊?我怎就看著侯爺一直和小薄你在一處,也沒見彆的私事啊。”

薄若幽麵頰一熱,“我也不知,捕頭,咱們得快些,驗完了早些回京。”

吳襄應了聲,也顧不上細究,直奔張家之後的鬆林。

待到了鬆林中,果然看到二十來個衙差一起動手,已經將鬆林挖出大大小小的坑來,又有人長在砍樹,而候煬說的女屍,則在最外圍。

那裡剛種了十來株新的鬆樹,皆是齊腰身高,此刻最中間的被拔掉,衙差們挖出來的坑中露出了一副簡陋的棺槨,棺蓋已經打開,還未走到跟前,薄若幽便聞到了一股子腐臭之味,等走到坑邊上,一眼看到了棺中的女屍。

薄若幽道:“得將屍體移出來。”

衙差們上手,一臉惡寒的將屍體從內抬出放在了一旁平整的地上,薄若幽帶好護手挽起袖子,又在麵上覆上巾帕,而後便蹲下身來驗屍。

霍危樓站在一旁看著,第一次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她忙碌。

死者死亡多日,**嚴重,又因為是產後而亡,創傷處腐爛更甚,薄若幽已經聽了張家二郎的供詞,自然當先確定死因,在周圍其他人繼續挖土尋骨之時,她一人在這偏僻一隅細細查驗起來,兩柱香的時辰之後,薄若幽直起了身來。

吳襄從遠處大步走過來,“小薄,如何?”

薄若幽正色道:“張二沒有說謊,她的確是血崩而亡。”

吳襄凝眸,“幸而不是被謀害致死,倒還算還有一點點良心,隻是也可憐了她,救不了女兒,自己的性命也交代在此。”

薄若幽卻皺眉,“雖是並非被人直接謀害,卻也是這家人冷酷無情,不顧她的攔阻非要用嬰兒祭神,但凡心軟些被她攔住,或許也不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