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六花飛19(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9990 字 3個月前

看著霍危樓的馬車離開薄若幽方才轉身進門,本以為程蘊之已經歇下,卻沒想到屋內竟然還是明燈大亮的,薄若幽快步到了正廳,見廳內無人,又往書房去,到了書房,果不其然看到程蘊之在,而讓她意外的是,程蘊之正捧著藥典在看。

薄若幽有些驚訝,“義父,怎麼這般晚了還不歇著?”

話音剛落,良嬸端著熱茶從外麵走進來,“小姐,老爺已經忙了一整日了,午間小姐離開之後,隔壁黃老爺家裡還不消停,到了下午黃家少爺醒了,毒癮又發作了,黃老爺沒法子隻好過來請老爺,老爺便過去幫了一下午的忙。”

薄若幽聽得微訝,程蘊之放下藥典歎氣道:“他們請的大夫知道霖兒中了那黃金膏的毒,心底有些畏怕,竟然不敢給繼續看,他父親便來請我。”

程蘊之抬手揉了揉眼角,又動了動脖子,“多年不曾這般看書了,有些累。”

薄若幽揚唇上前,“女兒給義父捏捏。”

她給程蘊之捶肩膀,程蘊之變靠在椅背上半閉上了眸子,又聽他問:“你今日出去,可知道他們太醫院有沒有製出解毒的法子?”

薄若幽搖頭,“侯爺說暫無頭緒。”

“的確不容易,我從下午霖兒病發守到晚上,眼睜睜看著他病發鬨了一場,後來又慢慢恢複了神誌,卻也未曾看出那毒癮是如何消了的,倘若次次靠著忍耐淡下去便也罷了,可我瞧著卻不是那般簡單,從脈象看也是陰陽失調氣血紊亂逆塞之狀。”

程蘊之歎了口氣,“我這些年到底荒廢了不少。”

薄若幽聽著此言眼珠兒微動,“義父這些年雖然不曾在外行醫,可早些年的根底還在,那可是二十多年的積累,女兒覺得,您無論何時想再行醫都不算晚,您如今才至不惑之年,往後還有幾十年,這般一比,這幾年閒暇光景也不算什麼了。”

程蘊之聽得眸色微深,片刻後拍了拍薄若幽的手,“好了,都去歇下吧,你今日跑了大半日也累了,義父這身子骨也有些熬不住了。”

薄若幽應聲,又扶程蘊之去臥房,待往自己閨房走的時候便麵露唏噓之色,程蘊之出身醫藥世家,若非十多年前程家的案子,如今多半穩坐太醫院元正之位,既有體麵的尊貴,又可懸壺濟世,可這世上沒有如果二字。

然而薄若幽看得出程蘊之心思已有動搖,尤其當一個身患疑難雜症的病患在他眼前,處於醫者的本能他也會想這般病症該如何醫治,這才有了今日的忙碌,薄若幽很希望程蘊之能重新行醫,如此既不辜負早年的苦學和程家的傳承,亦能將這些年的苦悶不甘排解出來,可她怕觸及舊事令程蘊之難受,到底不敢多勸。

第二日一早,薄若幽起身梳洗後往正堂去,分明看到程蘊之的茶盞已經泡好了茶,卻不見程蘊之的人,良嬸見狀指了指書房,輕聲道:“早上起來,便又進書房了。”

薄若幽眼底頓時一亮,親自將茶盞給程蘊之端了進去,一進門,果然看到程蘊之還在翻書,一旁的硯台內已有濃墨,還有幾張方子寫好擺在一旁。

見薄若幽來了,程蘊之道:“你過來看看這幾張方子,可覺能用?”

薄若幽笑著上前看了兩眼,搖頭,“女兒所學淺薄,看不出,不過義父開的方子定是比其他大夫開的好。”

程蘊之被她逗笑,“這病症雜疑之處頗多,我倒是想了個法子,隻不過不知有沒有用。”他略一思忖道:“那黃金膏的毒,多半是傷到了病者腦袋,且每次毒發後的大半日,對人損傷極大,剛才我讓周良去隔壁看了看,說是昨日未曾用飯,昨夜一整夜都在哭鬨,到了天明時分才昏睡過去,若每次都這般熬著,身體也熬不住。”

他眸色一定,“因此,我想著是不是不能直接斷了黃金膏。”

薄若幽不由睜大了眸子,黃金膏乃是毒物,如今大夫們談之色變,可程蘊之卻要反其道而行之,她忍不住道:“義父,衙門此番查問了許多病患,這些病患普遍都有一個共性,便是吸食黃金膏越久的人,毒癮越大,毒發之時亦更難捱。”

程蘊之搖頭,“不,我並非此意,雖是不斷黃金膏,卻也並非讓他們像從前那般吸食,比如從前他們要用一兩,那眼下便用三錢,而後用兩錢,一錢,此外,我還想能不能找些彆的藥材替代黃金膏——”

薄若幽隻覺此乃奇招,畢竟這黃金膏頗為古怪,不能用尋常溫和之法解毒,她對程蘊之自然有著彆樣信任,便道:“義父儘可一試,反正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

程蘊之頷首,目光又落在了藥典之上。

薄若幽陪著程蘊之看了會兒書父女二人便一同用早膳,用完了早膳程蘊之帶著薄若幽往黃家去,到了黃家,程蘊之將如何為黃霖治病說了一遍,黃老爺先聽的有些忌憚,可想到尋常大夫都不願診治中黃金膏之毒的人便隻好應了。

“就照程兄的辦吧,聽說太醫院如今也沒尋出個有效的法子,霖兒已經生了求死之心,我也不敢再拖了,倘若程兄的法子有用,那程兄便是霖兒再生父母。”

程蘊之擺擺手,又將此法可能的危險說了個明白,黃老爺聽完心中有數,又連番道謝,然而他苦著臉道:“我自然是相信程兄的,隻是家裡沒有黃金膏可用了,聽說外麵也沒有了,更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賣,這可難辦了。”

京城中已經全麵禁黃金膏,黃家不過尋常百姓,便是想托人情都難,薄若幽聽著此言道:“我可以試著幫忙尋一些黃金膏來。”

黃老爺自然感激,很快,他帶著他們父女去看黃霖。

進了黃霖臥房,薄若幽在床榻上看到一個消瘦而頹靡的身影,黃霖鬢發散亂的癱在床上,閉著眸子分明睡著了,可時不時身體便是一抖,又偶爾溢出一聲帶著哭腔的□□,仿佛在夢中都受著折磨,他額上還纏著白布,麵上變的更為蠟黃,再無少年朝氣。

黃老爺輕聲道:“睡得十分不踏實,早間喝的水裡我放了些安神的藥丸,可這些東西用的多了也對身子無益,這麼熬著,還不知能熬多久,他正是好年紀,若將來好了,人卻熬廢了,隻怕也和死了一樣。”

黃霖露在外的手腕頗多淤青,多半是昨夜病發之時鬨出來的,程蘊之輕手輕腳的請脈,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方才帶著薄若幽歸家。

“幽幽,你要從衙門找黃金膏?”

薄若幽點了點頭,“衙門收繳了許多黃金膏,我去尋一些應當容易,我適才想了想,義父說的法子,頗有些劍走偏鋒之狀,可越是如此,隻怕越能出奇製勝,若此法有用,便可推行至整個京城乃至西南州府,也可造福百姓。”

程蘊之似乎沒想到這般長遠,遲疑了片刻沒說什麼。

薄若幽吩咐周良準備車馬,很快就換了衣裳出門,她本想去衙門,可沒走多遠,心底又有些牽掛霍危樓和昨夜的案子,且她知道,霍危樓那裡有霍輕鴻送去的黃金膏,也不知那黃金膏還在不在,“良叔,咱們去侯府看看。”

良叔調轉馬頭,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武昭侯府之前,門房對她十分熟稔,立刻恭敬迎她進門,薄若幽一問才知霍危樓並不在侯府,她心底有一瞬的空落,還是走了進去,待到主院門口,便見福公公快步而出,“幽幽來了!”

薄若幽道明了來意,福公公道:“哦你說那黃金膏,我知道在何處,不僅世子送來的侯爺收起來了,世子那日來府中拿來的,也都收起來了,不過幽幽你要此物是為何?”

薄若幽忙道:“是為了我義父幫人治病。”

她將黃家的事說了一遍,福公公聽的微訝,亦是沒想到程蘊之想出了這樣的治病之法,他亦未多言,一邊陪著薄若幽落座一邊道:“侯爺昨夜回來了一趟,見世子好好的便又走了,到現在都還未回來。”

薄若幽一驚,“那侯爺豈非又徹夜不眠?”

福公公歎了口氣,忽而眼珠兒一轉,走到門口去吩咐侍從請霍危樓回來,薄若幽見狀忙要阻止,福公公道:“無礙的,他本也該回來歇歇了,且世子剛才才毒發了一場。”

薄若幽蹙眉,“那公公先帶我去看看世子吧。”

二人便一同往客院來,客院有侍從守衛,房門更是上著鎖,此刻悄無聲息的,薄若幽麵帶疑惑,福公公道:“世子現在死心了,毒發之後再也不鬨,隻自己哭,適才毒發完了,便令我點了安神香而後睡了,明公子開了方子,且今日去了城南,他說隻看世子一個病人找不出頭緒,想去看看病營裡的其他人,看能不能研究出個穩妥的法子。”

福公公輕輕開了門,二人放輕腳步去往內室,內室昏暗無光,一股子沉香味道渺渺縈繞,霍輕鴻蜷縮著睡在榻上,雖是閉著眸子,卻同樣睡的十分不安穩,而不過兩日未見,他人又瘦了一圈。

薄若幽也不敢驚醒他,片刻便和福公公出來,福公公心疼的道:“毒發的時候想尋短見,那勁兒過了,卻又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什麼鐵打的身子都經不住這樣熬,明公子的方子暫時還是溫補為要,可世子喝不下,喝一半吐一半,當真比得了大病還要遭罪,還是鈍刀子殺人,隻剩折磨二字。”

薄若幽忽然覺得程蘊之用的法子才是真正的溫和,待回了主院,薄若幽便又問起了城中中毒病患的境況,福公公一說便連聲歎氣,“那病營人越來越多了,簡直和鬨了瘟疫一般,不過還有一些人家不願去病營,這樣的朝廷也沒辦法,隻能他們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