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整整一天林遠時都沒有出現。
他以前也經常逃課, 各科老師看到他的座位空著,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身後空空蕩蕩,課間的時候,葉嬰回頭看到他的桌椅,總覺得有人扼住了她的心臟一般,難受極了。
中午吃飯,就連陸雲亭都看出了葉嬰的不對勁。
“小嬰你怎麼了?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呢?”
葉嬰低著頭, 沒反應。
陸雲亭:“小嬰?小嬰?”
葉嬰把一顆油菜撥到自己碗裡, “嗯?你剛剛說什麼?”
陸雲亭把手探向葉嬰的額頭:“你怎麼了?沒事吧?”
葉嬰搖搖頭:“哦,沒事啊。”
陸雲亭夾了一塊排骨,一邊啃一邊說:“我昨天晚上去外麵的文具店買筆,看到林遠時他們那一撥人了呢。”
葉嬰猛地抬起眼睛:“林遠時, 他在做什麼?”
陸雲亭嘴裡都是排骨,模糊不清地說:“他和他的那一幫兄弟站在校門口,好像在商量著去哪個學校要辦什麼事兒。”
“我就是路過一下聽了一耳朵, 具體的也沒有聽清。”
葉嬰的筷子停了停:“你看到林遠時了麼?”
陸雲亭點了點頭:“看到了啊, 他站在最後麵,最顯眼了, 怎麼可能沒看到呢。”
葉嬰忽然有些後悔,昨天晚上為什麼沒有跟葉嬰一起去外麵買文具。
那樣……還能看他一眼。
陸雲亭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林遠時,還是覺得很恐怖, “也不知道他是沒睡覺還是怎麼了, 兩隻眼睛通紅通紅, 凶神惡煞的, 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葉嬰:“他看見你了?”
陸雲亭:“當然沒有!我都怕死了!躲都還來不及呢!”
陸雲亭想了想繼續說道:“不過凶是凶了一點哦,我覺得林遠時的情緒好低落啊。”
葉嬰的心又是一酸,“啊?怎麼看出來的啊?”
陸雲亭其實也說不太上來:“就是一種感覺啊,感覺他的世界都快要崩塌了的那種,頹頹的,喪喪的——帥。”
陸雲亭沒有撒謊,這個狀態下的林遠時的確是帥到爆炸。
那種陰鬱冷冽的眼神,男人味十足。
葉嬰低下頭,“哦,這樣。”她放下筷子,“你吃好了嗎?我不太想吃了。”
陸雲亭驚訝道:“你吃完了?小嬰,你基本也沒動幾口啊。”
葉嬰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每次在食堂打飯都隻打一份菜,二兩飯,最後把飯和菜都吃得乾乾淨淨,從來不會剩飯。
但是今天她的飯盤幾乎沒怎麼動過。
“小嬰你沒事吧?”陸雲亭再一次確認道。
葉嬰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來,“沒事。”
剛要起身去倒盤子,陸雲亭說:“哎呀,那不是林遠時他們嗎?”
葉嬰順著陸雲亭目光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林遠時他們幾個。
正是飯點,食堂人最多的時候,他們一共五個高高的男生,單手抄著兜,晃晃悠悠的往食堂裡走。
他們甫一進來,鬨哄哄的食堂似乎瞬間就安靜了幾分。
學生們的目光或多或少落在他們身上,有的小女孩完全不避嫌的,一邊看著他們一邊在底下嘰嘰喳喳議論著什麼。
這樣又高又帥的男生,在高中校園裡簡直是至寶一樣的存在。
其餘幾個男生低聲說笑,林遠時走在最後,離他們遠一些,低著頭,葉嬰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是吸引目光最多的一個。
陸雲亭沒有說錯,他的這個陰鬱沉默的模樣,的確好看得不像話。
女生們一邊看著他,一邊在底下瘋狂地小聲討論著。
“咱們走吧。”葉嬰收回目光,對陸雲亭說。
陸雲亭:“哦,好。”
他們過去倒了盤子,回頭的時候,剛好和正在找座位的他們幾個打了個照麵。
陸雲亭頓時哆嗦起來,僵硬的揮了揮手:“嗨、嗨,你們、也在呢?”
自打看到葉嬰,林遠時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她的身上,片刻不離。
陸雲亭的招呼並沒有人回應。
除了林遠時,那幾個都不是他們班的,不認識陸雲亭這個人,而林遠時也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
她的手隻得尷尬的停留在半空。
放下也不是,繼續擺著也不是。
其中一個男生看出來,轉頭問林遠時:“你班的?認識啊?”
林遠時忽然勾了勾嘴角。
“前同桌。”聲音格外低啞,聽上去冷冰冰的,“不太熟。”
說罷徑直從葉嬰身邊經過,好像真的不認識她一般。
葉嬰整個人都僵在那裡,動也不能動。
陸雲亭就算再傻也看出不對勁兒來了,出門之後她問葉嬰:“你和林遠時吵架啦?”
葉嬰低頭笑了一下:“沒有啊,隻是不坐同桌了而已。”
陸雲亭恍然大悟似的:“哦,怪不得昨天晚上我感覺到林遠時那麼失落。”
葉嬰:“怪不得?”
陸雲亭:“你知道最忠誠的大狼狗被主人拋棄之後會怎麼樣嘛?”
葉嬰:“會怎樣?”
陸雲亭:“會死。”
葉嬰:“……”
陸雲亭:“我知道我這個比喻始終都不太恰當,但是我真的——你沒看到昨天晚上他的那個樣子,就真的好像天塌了一樣,原本多有精氣神的一個人啊,怎麼就被摧殘成那個樣子了呢。”
“我看著都覺得可憐。”
葉嬰低頭撚了撚手指,似乎想要努力忽視心口處絲絲的痛感。
可也隻是徒勞。
“行了彆說了,咱們走吧。”
*****
這周輪到葉嬰他們組做值日。
一個小組七個人,午休時間不能回寢室,需要打掃教室走廊還有他們班分屬的室外區域。
組長是朱木心,中午吃完飯回到教室,朱木心數了一遍人,皺眉問道:“林遠時呢?”
沒有人回答。
“又沒來啊?”朱木心不太高興的說:“高一到現在一次值日都不參加!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當事人林遠時不在,也沒有老師主持公道,不知道朱木心這通抱怨的話說給一幫組員聽有什麼意義。
“他的那份我幫他掃了吧。”
葉嬰聲音很輕的說,“你彆再說了。”
朱木心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口說道:“你幫他掃?那你就去把室外那塊地方掃了吧,籃球場後身,一會兒掃完我過去檢查。”
葉嬰:“嗯,行。”
朱木心給其餘人也分配了任務,最後解散的時候,秦永康好心提醒葉嬰:“葉嬰,籃球場後身那裡有一個垃圾桶,可不好收拾了,正常彆的組都有兩個人打掃。”
葉嬰:“沒事兒,我自己慢慢來。”
秦永康:“那我把走廊快點拖完然後去幫你。”
葉嬰笑了笑:“謝謝你啊。”
葉嬰拿著工具到了籃球場後身——就是他們班樓下那裡。
不遠處有一個垃圾桶,平時各班的垃圾都往那個垃圾桶裡扔,確實挺臟的。
有不太道德的學生,站在遠處直接把垃圾袋一揚,若是飛進垃圾桶還好說,最怕的就是在空中的時候垃圾袋裂開,垃圾飛一地。
這是最難收拾的。
這裡又是監控盲區,大家就有些有恃無恐。
葉嬰放下撮子,歎了口氣。
她先把離垃圾桶遠的空白區域掃乾淨,把垃圾掃成一堆,用撮子裝好,倒到垃圾桶裡。
正午時分,太陽升到頭頂,光芒和熱量毫無吝嗇的投灑下來,合抱粗的大樹發出新綠,一絲風都沒有。
葉嬰彎腰許久,掃完一片之後直起身子,額上滿是汗珠。
看了眼時間,還來得及,葉嬰走到樹蔭下,想稍微休息一下再掃。
耳邊傳來籃球砸地的“咚咚”聲,葉嬰側過頭。
球鞋摩擦地麵,身體碰撞之後,“哐”的一聲,球入籃筐。
“漂亮——”
男生們異口同聲稱讚一聲。
林遠時扣球之後輕巧落地,一邊往回跑一邊用球衣領子抹了把臉。
初春時節,少年早早換上了無袖球衣,露出的肩膀手臂白皙漂亮,肌肉不多不少,線條流暢精致,充滿勃發的青春感。
“再來。”
打了一中午籃球,還沒吃午飯,又是頂著烈日,薑成鶴他們幾個早就已經不行了。
也就時哥那種怪物的體力才能這麼一直扣籃不嫌累。
“時哥,不行了我。”
林遠時斷了錢家旭的球,跑了幾步,低聲道:“最後一把。”
薑成鶴簡直委屈,像個哭唧唧小媳婦:“你上把就說是最後一把。”
林遠時把球往薑成鶴的方向一傳,“那你來不來?”
薑成鶴下意識接住,臉更苦了,認命了:“……來。”
這幾天的時哥簡直太恐怖了。
陰鬱寡言,氣場全開,分分鐘能殺人於無形的感覺。
兄弟們都看得出來時哥心情糟糕到了極點,誰也不敢造次,就怕撞槍口上,最後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又打了幾個來回,幾個人實在累得不行,倒在一旁,捧著礦泉水狂飲不止。
唯獨林遠時。
還在滿場跑,扣籃,遠投,什麼都不耽誤。
薑成鶴汗如雨下,一邊喝水一邊感歎道:“這他媽的什麼魔鬼體力……”
賀名揚身體最弱,早就下場了,他背靠著籃球架悠閒接話道:“下個月和七星中學的籃球賽可不用愁了。”
“可不,有時哥這個怪物在,對方還想贏不成?”
“哎?咱們校隊除了時哥,還有誰參加啊?”賀名揚問道。
錢家旭笑著說:“那不得問八卦中心主任麼?”
八卦中心薑主任自覺接話:“時哥,二班的劉語熙,陳江華,好像還有盛雪川。”
“哐——”
對話被打斷,眾人往林遠時那邊看去。
他把籃球狠狠砸向籃筐,拎起一旁的礦泉水,猛地往下灌。
籃球反彈到場地另一邊,在地上彈了幾下,滾遠了。
“回去吧。”林遠時輕描淡寫。
薑成鶴欣喜道:“我們下午去網吧,時哥你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