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他輕笑一聲,沒再說彆的。
*****
高考那天早上,林遠時沒有按時起床。
霍文初到他的房間一看,林遠時全身滾燙,燒得厲害。
霍文初慌忙叫來了私人醫生,醫生給他喂了藥。
“他怎麼樣了?”
醫生皺了皺眉:“這孩子經曆了什麼。”
霍文初:“怎麼了?”
醫生:“到診所拍個片子,我沒估計錯的話,他燒成嚴重的肺炎了。”
霍文初:“啊?但是,但是他今天高考。”
醫生:“下午能醒過來就不錯了。”
霍文初的心一下子涼了。
“之前高燒過一次,身體的底子就已經不好了,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糟蹋的,年紀輕輕的,體格子怎麼成了這樣?”醫生嚴厲道。
“上一次是淋了雨,沒有辦法。”霍文初說:“那,他什麼時候能好啊?”
醫生瞥了霍文初一眼:“看情況吧——過來診所。”
霍文初:“哎,好。”
林遠時整整病了兩天。
點滴,藥物,吃了無數,但是體溫怎麼也降不下來。
身子滾燙得很,人整個人消瘦下來,原本活脫青春的大男孩,現在躺在床上。
一絲生氣都沒有。
第三天,高考結束,林遠時的燒才終於退下來一點。
霍文初端了粥給他,林遠時的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
“媽,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你才剛好,要是吹了風可怎麼辦。”
林遠時垂下眼眸,不說話了。
“是不是還想著那個丫頭呢?”
“彆這麼說她。”
霍文初歎了口氣:“她好得很,高考結束了,應該正在慶祝呢。”
林遠時扯起唇角:“是啊,應該正在慶祝呢。”
話音落,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
霍文初心如刀絞,“兒子……”
林遠時:“媽,現在公司那邊怎麼樣了?沒有人為難你吧?”
霍文初笑了笑:“你彆擔心這些了,好好養病,沒高考媽媽也能把你送上好學校。”
也不用霍文初說。
以前霍文初是林氏總裁的時候,每天都很忙。
她工作起來非常拚命,這不是她娘家的產業,這是林如許的家業,這兩者是不一樣的。
她不能讓林氏出一點亂子,不能讓林如許對她失望。
林氏員工的考核製度是出了名的嚴苛,員工幾乎都在自願加班。
即使這樣,霍文初也經常是公司最後一個走的,最早一個到的。
很多合作案子,都是霍文初親力親為,一點點盯著手下促進,完成。
她根本沒有這麼多空閒的時間。
這幾天照顧著林遠時,霍文初竟都有自己洗手作羹湯的時間了。
所以她不說,林遠時也能猜到七八分。
晚飯之後,劉文興過來看林遠時。
從前林遠時有潔癖,不準任何人進他的房間。
雖然和劉文興關係那麼好,他也沒讓他來過。
這次劉文興過來,卻是林遠時主動給他發的微信。
“臥槽時哥,你這房間真牛逼,是整個林園最豪華的一間了吧?”劉文興一邊環視四周一邊說道。
“坐下吧。”
劉文興被林遠時的聲音吸引,隨即看到林遠時的病態。
“時哥……你這是咋的了,咋病得這麼嚴重啊。”
林遠時是多麼熱情活潑的男孩,他常和劉文興一起打球,朝氣蓬勃,體力極佳。
身體從小就好,根本沒生過這樣的大病。
“沒事兒。”林遠時說。
“你找我過來是不是有事兒啊?”
林遠時:“沒事兒,就是……想找人陪我聊聊天兒。”
現在他的那些哥們剛剛高考完,朋友圈裡一片歡天喜地的慶賀。
林遠時不想看。
唯一能找的,也就劉文興了。
“時哥你都不知道,這幾天林氏大變動,董事會已經定了林澤宴是林氏總裁了。”
還真是這樣。
林澤宴比林遠時大不了幾歲,心智卻比他成熟太多。
幾次接觸下來,林遠時知道這個人心機頗深,根本猜不透。
董事會那幫人全都是老狐狸,霍文初與他們周旋尚且心有餘而力不足,林澤宴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獲得他們這般信任。
林遠時笑了一下。
也是,自己張揚單純的活了這麼多年。
一直都沒有回頭看看。
霍文初在林氏並不受待見,老爺子和父親沒有站在她這一邊的。
她雖然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伴林遠時,可她給林遠時的愛卻是最好的。
她背著他,承受著所有的壓力和非議,讓林遠時在光芒下成長。
讓他感覺到愛。
以前的林遠時從來沒有想過。
他不是生活在光芒下。
隻是霍文初幫他擋住了所有的刀子。
又或許是林遠時能力不足,才讓霍文初這般辛苦。
如果之前他能快速成長……
也不至於讓林澤宴鑽了這個空子吧。
說到底,終究是他的過錯……
“哎,說點高興的吧。”劉文興看林遠時暗淡下來的眸子,才知道自己方才說錯話了。
腦海裡迅速過了一遍能讓林遠時高興起來的是啥。
這個可太簡單了。
“我前段時間還看見葉嬰了呢。”
林遠時低頭整理了一下被子:“哦。”
“我在肯德基遇到她的,哎?我知道了!”劉文興忽然想起什麼,陡然提高音量。
林遠時疑惑抬頭:“知道什麼?”
劉文興回想著:“那天,和葉嬰見麵的人,就是林澤宴啊!”
林遠時:“他們倆?”
劉文興說:“那時候大哥還沒回林園。我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那天他手裡拿了一個文件袋,似乎拜托葉嬰什麼事兒,出門的時候正好被人看見了,所以我一開始在林園看到大哥還覺得眼熟,原來我之前見過啊!”
回來之前見過葉嬰?
林遠時忽然覺得現在的葉嬰就像一個陌生人。
他給她的愛護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實際上他對葉嬰一無所知。
她什麼都不告訴他。
林遠時的眸中閃過一絲恨意。
“他們可能……”
劉文興說:“時哥,你說,之前那個文件袋裡裝的……會不會是大哥遞到老爺子手中的DNA檢測報告單啊?通過葉嬰之手……”
不能再往下猜了。
越想越覺得可怕。
林遠時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身子縮回被子裡,“我有點難受。幫我叫醫生來吧。”
“啊?啊,好,我這就去。”
林遠時這一病,持續了接近十天。
十天之後還稍微有點咳嗽,但好歹不發燒了。
薑成鶴他們知道林遠時病愈,嚷著叫他出來一起玩。
加上高考前林遠時請假那麼久,薑成鶴他們也已經很久沒見林遠時了。
林遠時同意了,他們定在一家KTV裡。
林遠時依舊不愛玩遊戲,坐在一旁聽他們唱歌。
不斷地有女生坐到林遠時身邊,現在高考結束,她們更加大膽。
但是林遠時卻始終淡淡的,坐在最遠處的角落裡。
一個人喝酒。
等薑成鶴意識到林遠時情緒不太對,過去看的時候。
林遠時已經喝醉了。
“時哥?時哥?你沒事吧?”
林遠時坐姿筆直,靜靜看著薑成鶴的眼睛,隻說了兩個字。
葉嬰接到薑成鶴電話的時候,正在小姨家收拾行李。
自從不接受林家資助之後,葉嬰又搬回了小姨家。
小姨自然是不願意的,葉朗拿了一萬塊錢出來,塞到小姨手裡。
隻有幾天,接受他們就有錢,不接受,他們住在賓館也無不可。
葉朗再也不是那個病懨懨的小男孩,說話做事,已初見成年人的穩重利落。
小姨自是喜不自勝,留他們住了下來。
“葉嬰,時哥喝多了,反複叫你的名字,你快點來看看吧。”薑成鶴把林遠時又往身上背了一點,氣喘籲籲的:“我們快要招架不住了。”
葉嬰聲音一緊:“你們在哪?”
薑成鶴說了地址,二十分鐘後,葉嬰打車趕到。
林遠時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伏在薑成鶴的肩頭,口中不斷重複她的名字。
葉嬰抿了唇,“把他交給我吧。”
薑成鶴:“你能行?”
葉嬰看著林遠時的眼睛,叫了他一聲:“林遠時,我是葉嬰。”
林遠時慢吞吞的抬起頭。
許久未見,思念了千萬遍的臉就在自己麵前。
葉嬰眼眶微紅。
他醉了。
所以看她的目光還是那麼純粹。
滿滿都是愛戀。
絲毫不加掩飾。
“跟我回家吧。”
葉嬰輕聲說。
出租車還沒走,林遠時乖乖跟葉嬰上了車。
同行的女孩都驚呆了。
這人是誰啊?
薑成鶴看著那輛出租車絕塵而去,不以為然。
“全世界能製服時哥的,也就葉嬰了。”
*****
上一次喝醉的林遠時很乖,這一次卻不太一樣。
還是會聽葉嬰的話,但是乖順中又有點調皮。
——他總是忽然撲過來,想要抱葉嬰。
剛開始那一次葉嬰沒有反應過來,被他抱住了。
之後林遠時仿佛上了癮,總想著抱她。
葉嬰送他回到學校旁邊的公寓,輕車熟路的把他塞進浴室裡洗澡。
結果他衣服還沒脫就出來求抱抱。
葉嬰沒有辦法,反複說自己不會走,他還是不聽,隔一會兒就要喊她一聲。
如果葉嬰停頓一會兒才回答,那林遠時就會害怕的伸出頭來看。
確認葉嬰還在,才安心的重新回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大男孩臉色紅紅。
他漆黑的頭發往下滴著水,葉嬰笑了笑,“我幫你吹頭發,好不好?”
林遠時:“小嬰?”
葉嬰:“嗯,我在。”
葉嬰拿了吹風機出來,站在林遠時身旁,幫他吹著頭發。
沒一會兒,腰間忽然環過來一雙手臂。
他的臉緊緊貼在她的腰間。
葉嬰沒動,幫他把頭發吹乾。
“好了,睡一覺,明天就什麼都好了。”
葉嬰要去收吹風機的線,林遠時卻抱著她怎麼也不肯撒手。
“乖,我去放一下吹風機。”
“小嬰?”
葉嬰:“嗯,在。”
從浴室出來,看到林遠時已經乖乖躺在沙發上。
和以前一樣,側著身,正麵對著臥室門的方向。
葉嬰放輕了腳步,蹲下身,留戀的看著他的容顏。
睡著的林遠時非常安靜。
他的睫毛很長很長,像是兩片小扇子,耷拉下來在眼下形成陰影。
他的鼻子直挺劈下,嘴唇偏薄,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會有一個小小的褶皺。
不是酒窩,就,很特彆。
葉嬰漸漸俯下身子。
像是著了魔一樣,無法自抑的湊近。
他剛剛洗過澡,乾淨的皂香混合著他的體香傳來。
漸漸,
漸漸靠近。
知道雙唇相貼。
那樣柔軟的觸感像是打開了某個閘門。
回憶鋪天蓋地的湧了進來。
第一次,他在她的身後嗤笑一聲。
後來收到穆元日的情書。
林遠時送她一雙小白鞋。
林遠時喝醉之後,和她接吻無數次。
一切的一切,近在眼前一般。
夢裡,高高瘦瘦的少年鬆鬆垮垮的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裡麵是白色的衛衣。
笑著叫她小嬰嬰。
你也好可愛啊小嬰嬰。
眼淚順著睫毛滑落。
滾燙的滴在他的臉上。
林遠時睜開眼,忽然摁葉嬰的肩膀,猛地一個翻身。
葉嬰的後背重重撞在沙發上,整個人被他壓在身下,變主動為被動。
林遠時深深地吻了下來。
帶著一絲酒氣,一絲醉意。
深情的親吻著她的嘴唇。
下巴。
臉頰。
眼睛。
順著耳邊,一路滑到脖頸。
陌生的微癢與顫抖,密密麻麻的爬進葉嬰的身體。
他黑色的頭發埋在她的衣服裡。
林遠時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
“小嬰。”
“小嬰,”
“小嬰……”
聲音一聲比一聲低沉,一聲比一聲沙啞。
葉嬰整個想被點燃,細細的回應著他的吻。
阻礙終於被衝破,撕裂一般的痛感傳遍全身。
兩顆淚珠落到沙發上。
“林遠時——”
回應她的隻有一句話。
“我愛你。”
手機是半夜震動起來的,葉嬰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林遠時的手臂還搭在她的腰際,她看了他一眼,趕忙起身到彆的房間去接電話。
“姐。還有四個小時就要走了,你去哪了?”
葉嬰:“嗯,我馬上回來。”
葉朗:“……姐,你、你哭了?”
葉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滿是濕意。
“哦,沒有,我馬上回來。”
臨出門的時候,葉嬰最後看了林遠時一樣。
從包裡拿出一遝紙,放在餐廳桌子上。
“我也……”
葉嬰低下頭,“算了。”
輕輕地開門關門。
隔了很久很久,一個細瘦的身影才從單元門離去。
——
“我曾真心真意,掏心掏肺的愛過一個人,我把我全部的熱情都給了她。”
“葉嬰,當年啊,我是真的愛慘了你。”
——林遠時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