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 沒有得到哪怕一點的回音。
盛淩站在院子中, 攥著離婚協議書, 協議書上各項條款清楚明晰，易無瀾把任何需要兩人分割的物品都做了決定和說明。
這一年的共同財產，易無瀾一分不要, 包括兩人各個時間段買回來的十幾盆名貴花朵。
甚至不僅沒要這些財產, 還在下一份文書裡提出如果盛淩覺得這段婚姻給他造成虧損, 易無瀾甚至還能予以適度的金錢補償。
字裡行間的客套與冷漠仿佛隻是把盛淩當作一個炮-友。
仿佛之前那些纏綿和用心都作廢，溫軟和多情的眼神隻是一個假象。
這些條款隻能說明一點，前段時間易無瀾就想好了要離婚，這次直播的事件隻是一個契機。
盛淩點燃一根煙，低低笑起來。
盛淩昨天整天都在趕行程，隻喝了幾口水, 熬了整夜今早也沒吃早飯，刺激的香煙點燃之後，辛辣的味道充斥鼻腔。
又衝進五臟六腑，像是有什麼尖銳的機器在內臟裡攪動，說不準是發慌還是失去掌控的憤怒。
當時盛淩要同易無瀾結婚, 一是因為易無瀾某些方麵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舒林青，二是盛淩對伴侶關係要求的高, 有潔癖。最後是，易無瀾愛他。
盛淩的工作危險, 就算現在, 也不怎麼想, 如果自己哪天死了，不乾不淨地死在哪片荒野，也隻有易無瀾會給他去收屍火化，捧著骨灰埋葬他。
盛淩在聲色場見慣了太多逢場作戲，對發生關係這事兒有原則和潔癖，認為婚姻關係下，才能催生□□關係，現代社會男男女女都開放，他自己卻過不了心裡這道坎。
年少時候盛淩意氣風發，天地不怕的狠性，大院裡那幫人跟著長輩學分派彆，有時候打起架來極狠。
盛淩因為榮慧的繼母身份受歧視，沒少跟人打過架。
有時候滿身是傷，一瘸一拐回去也沒人在意，就隨便買點藥擦身上熬過去。
第一次見舒林青的時候，他剛打了一架，滿臉血，被學畫回來的舒林青碰到，舒林青嚇愣了了，還是看不過眼拿了棉球和藥品來幫他清理傷口。
邊擦邊不知人間疾苦說盛淩的血顏色不錯，比他那些幾千美金買回來顏料好看。
盛淩想過和舒林青一輩子，他可以去拚，為兩人的未來掙出一片天地。但在變故發生之時，舒林青退縮了，兩人的戀愛卻以極其慘烈的方式結束，舒林青支撐不下遠走他鄉，他則被盛家當做棄子扔進了死亡率最高的特訓營。
離婚協議書的白紙黑字顯得有些刺眼。
盛淩撣落煙灰，發了狠地想，易無瀾要離婚，那就離婚。
就像那麼多人說，隻是替身，婚姻改變不了兩人感情的本質。
心跳得極快，盛淩看著燃儘的煙。
滿是空蕩的發慌。
易無瀾，易無瀾！
許特助打了盛淩好幾個電話沒接，記起昨晚盛淩在飛機上說過自己去南花路，一個多小時後會議就要開始，那個擺譜擺得極大的跨國公司終於放下架子願意坐下談合作。
許特助來南花路232號的時候，盛淩已經換了一套西服，神情略有疲憊：“走吧。”
許特助低著頭應聲。
臨上車的時候，聽到盛淩淡聲問他：“費洛蒙比賽結束後有一場晚宴，是不是發過邀請函？”
許特助愣了一愣，答道：“是的，不過您之前有安排，就推拒了。”
盛淩坐上車，明暗光影落下，越發顯得他麵容冷峻：“今晚去這場晚宴。”
離婚可以，但要當麵談。
許特助勉強壓下自己的震驚，公司裡流言滿天飛，他這幾天也跟著聽了一些，關於盛淩易無瀾和舒林青。
這場晚宴舒林青和易無瀾可都會在啊，盛淩現在也去，剛剛又出了直播被離婚的事。
許特助：……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作為精英的腦子都不夠用了。
*
費洛蒙香水現場。
比賽早上八點就開始，不止是香水瓶的設計爭奪，還有這款商品的代言人選擇。
粉絲和路人一早就擠進直播間——
“羽凡哥哥我來了！各位請關注我家哥哥1.11號的新歌哦”
“哪個是易無瀾？”
“最颯最好看的那個”
“男人用好看形容？果然小三”
“無腦黑滾開！”
“戾氣怎麼這麼大？？？”
“你們猜誰能贏”
“盲猜宋羽凡，畢竟直播間觀眾投票占比足有百分之四十，他粉絲多少”
“不能這麼說吧，這直播間路人絕對比粉絲多”
“傻不傻，路人會分票啊！”
“那看來是宋羽凡了，我也押他（雖然至今不明白他一個偶像湊什麼熱鬨”
……
易無瀾一身白襯衫黑西褲，他這次的裝扮不似以前隨性，白襯衫不是少年感的那種襯衫形製，而是帶點絲光的，胸前口袋處繡了一朵玫瑰。
是他的品牌“波瀾”的當季新品。
黑西褲材質挺括，嚴肅與風雅結合得恰到好處，一隻耳垂上一顆枯萎紅鑽石耳釘。
一向把易無瀾視為競爭對手的包銳，一眼看到易無瀾驚豔了下，一時還沒認出來人，他當然熟悉易無瀾的樣貌。
隻是這次易無瀾的改變很大，不是外貌或者穿著，就是氣質。
對，就是氣質。
包銳端著香檳，他把易無瀾當作勁敵，自然足夠了解易無瀾。易無瀾儘管天賦不錯，但一向是清淡懶散的。
明明擁有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優越條件，偏偏總是那副樣子。
但今天不一樣，包銳看著走進來的易無瀾，今天的易無瀾依舊清淡，卻鋒銳許多，鋒銳且神秘，看起來是無可匹敵的強大。
咬了咬牙，包銳端著香檳走過去，先掃了眼易無瀾的襯衣，暗含嘲諷：“易設計師的‘波瀾’品牌新品確實不錯，就是缺人欣賞啊，這次穿出來是想展示出來嗎？”
這是包銳一向自得的事情，包銳設立的品牌“落芳”走得是年輕人快消路線，款式好看價格便宜，占領了許多年輕人的衣櫃。品牌商業價值不錯，是近幾年新晉設計師建立自己品牌中很突出的設計。
易無瀾的“波瀾”不同，“波瀾”一開始藝術價值和觀賞價值就高於商業價值，雖然已經走向國際市場，但很小眾。
易無瀾偏頭看了看包銳，一側的唇勾起。
這個表情看得包銳心裡一激靈，他從未看過易無瀾擺出這樣的表情，麵對他的挑釁，易無瀾一向是無視或者瞥過，擺明了不放在心上。
那種無視的態度既讓包銳難受，也讓他竊喜，因為他知道易無瀾不會去爭，沒有人能爭他的市場。
易無瀾輕笑：“我確實有這個打算，難道，包設計怕？”
包銳立馬反駁：“我怕什麼，我看是你該，”
還沒說完，就看到易無瀾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神情跟逗什麼醜猴兒一樣。
包銳難堪咬牙，看看周圍攝像頭，走近了放狠話：“易無瀾！你拿什麼跟我比，‘落芳’在年青人的群體裡，市場占比過了百分之三十，你能怎麼辦？！彆以為你和盛淩有點關係，就能為所欲為。”
易無瀾隨手端起移動侍者托盤裡的香檳，對著包銳舉舉杯：“那祝包設計明年能繼續保持這個市場份額。”
包銳：……
明明是誇獎，怎麼他聽著更難受了。
易無瀾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微微轉頭：“哦，對了。”
“我和盛總是曾經有些關係，過幾日就會離婚，包設計謹言。”
他說著眼尾揚起笑了笑。
魅力四射的笑容，包銳心跟著跳了跳，使勁腹誹：“空有外表罷了。”
有攝像頭捕捉到這個笑容，直播間不少易無瀾顏粉刷評論——
“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可，想上！”
“易設計師出來啦，審美分我一半就好了”
“誰能不愛易無瀾呢？我是女的我也愛他（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易無瀾，我希望你能掙脫束縛，走向屬於你的頂端”
“嗬嗬，男狐狸精，走上什麼頂端？”
“看過直播的人同意前麵姐妹的話，期待易設計師的作品”
……
這個笑容炸出不少人，直播間裡的人才意識到原來喜歡易無瀾的人這麼多。
有些是看了直播的，還有些吃了八卦被顏吸來的，還有些單純就是欣賞才華，真情實感地認為易無瀾的設計品好看。
不過也就這一陣刷過去，比起積累過人氣有水軍控場的明星，和數量龐大的路人來說，還是略顯得少。
比賽采取抽簽的形式，宋羽凡是第一，易無瀾是最後。
宋羽凡看著自己的編號，笑了笑，真是天助他。
所有人都已經就座，宋羽凡第一個上去宣講。
他的香水瓶被投射到大屏幕上，是彩色玻璃，上麵完美契合地雕上了花朵，精致繁複，每一朵花舒展開的模樣都是生動的。
宋羽凡偶像出身，擅長表演，表達自己的設計觀念一樣頓挫：“……我綜合了‘The love’和費洛蒙這款香水的特點，將兩者結合……”
“我的展示完畢。”
台下響起掌聲。
直播間的宋羽凡粉絲嗨了——
“哥哥好棒啊！”
“我們哥哥什麼都會做”
“有一說一，外行覺得這個瓶子不錯。”
……
易無瀾撐著額頭，嘴角帶著淺笑，拿著筆在隨身帶的紙上勾勒出一朵花的輪廓，仔細看，能看出和屏幕上宋羽凡那個香水瓶的花朵很相似。
展示完是提問環節，記者們提前被打點過，都很給宋羽凡麵子，問的問題都不怎麼尖銳。
有個女設計師舉起手，宋羽凡示意之後，她歪著頭問道：“我看這香水瓶的設計風格有些眼熟，據說‘The love’之前一直是易設計師易無瀾做主設計，宋設計師，你作為一個偶像，沒聽說有設計基礎。”
“我有理由懷疑你抄襲。”
她說著轉頭頗有興致地看向易無瀾。
她此舉可不是替易無瀾出頭，隻是本著能拉倒一個對手是一個的原則，宋羽凡抄襲了，宋羽凡出局。
宋羽凡沒出局，易無瀾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反正於她沒有損失。
滿室的人互相對看。
直播間粉絲也炸了，都知道抄襲這事兒有多嚴重，有些激進的已經在直播間護住了——
“哪裡來的醜女人陰陽怪氣！”
“雖然我也粉宋羽凡，但姐妹罵人醜過分了”
“就是易無瀾授意的吧”
“哇易無瀾真是會搞圈地運動，是不是所有花朵設計全是他的哦？”
……
*
易無瀾把自己筆下的花朵勾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