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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一拐一拐的走到我們麵前時,已經脫掉了一大半的行頭,如果不是膝蓋上還掛著那對垂吊發辮的銅環,我們怎麼也不能想象那樣身手敏捷威猛凶悍的一個鬼,扮演它的竟是一個跛著一條腿的糟老頭子。

那老漢五十開外年紀,青布裹頭下露出見了花的一茬短發,乾瘦的一張臉,五行都在上麵集中。有紅有黃有白有青有黑,象妝卸了一半的花臉,又象布依人家堂屋裡長年不抹的飯桌。那是物理結構和化學成分都複雜的扮鬼行頭留下的紀念。眼睛很靈活,一臉的褶子都彙集在眼角,象從泉源裡發端出的眾多河流——乾枯了的。

那雙眼睛此刻正在笑,七分和善,三分詭秘:

“鑽一線天的是你們三個吧,我早看見你們了噻!”

“一線天裡的那東西是你啊,我們還當撞到鬼呢,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我故作驚訝道。

老漢嘿嘿的笑得很得意:“當然撞到鬼了,我不就是鬼唷!全村人,還有旅遊團的都去躲山了,你們咋個溜進來的?哦,我曉得了,你們不是旅遊團的,你們沒得戴帽子,對不對?嘿嘿,不要跟旅遊團,那些導遊都是城裡人,啥子都不懂——你們跟起我,我帶你們玩,一個人二十塊,便宜的噻!”

“一個人二十塊還便宜!”沒想到鎮山村的鬼還兼職私家導遊,而且要價和他演的角色一樣霸道。

“聽我說完,一個人二十塊,三個人也還是二十塊,我隻論趟收錢,不論人頭,該是劃算吧?”

憑良心說,這巴掌大的村子二十塊導遊費也不便宜了,但從每人二十降到三人二十,還是令人覺得受到很大折扣的優待。陳新問舒薇的意見,舒薇猶豫了一下,又問我的意見。那時我折騰了一整天(無論肉體還是精神),已經十分的腳軟,肚裡空空蕩蕩,隻想找個地麵好好歇歇腳,吃口熱飯。但我看出她興致尚濃,二話不說,當下就跟老漢成了交;暗中捶捶酸痛的老腰,咬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