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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嘴裡說著,卻把眼睛朝石墩上瞟,腮幫子不易察覺的蠕動了兩下。我看出他舍不得錢,雖是同村同姓,都掙的辛苦錢,沒有白吃的道理。我才注意到,老漢的青布褂子上有幾處補丁,胳膊彎的地方磨破了,腳下的解放鞋底也綻開了口。這是顯而易見的,若非境況艱難,這麼一個上了年紀、身有殘疾的人,怎會在一天大運動量演出之後,還要接著攬導遊的活計呢。

“來點嘛,陪我們一塊吃點,我們請客!”我儘量用隨隨便便的口氣說,“陪遊客吃飯,也是你做導遊的工作嘛!”

陳新舒薇也極力邀請,三哥推脫了幾次,有點靦腆的接受了。很快他就顯示出旺健的胃口,會使腹痛加劇的涼粉乾掉了三碗,於喉嚨症候不利的烤串兒也吞下了一大碟,看得我們和那兩個女的都笑。

他一邊吃,一邊還有空跟我們談天。他特彆愛和舒薇說話,他和舒薇說話時用字都很文雅,常蹦出幾句夾生得怕人的普通話來。而當他和那兩個女的說笑時,有些曖昧的土話就連我也似懂非懂了,隻見那兩個女的笑得前仰後合,罵他老不正經,死“色”。

“色?色是好事噻,俗話說得好:辣椒不辣,酸菜不酸,漢子不色,婆娘不騷——最壞風水!”

這句粗俗而天真的俏皮話連舒薇都聽懂了,笑的俏麵飛紅,兩個女的更是笑罵著撿起地上的碎石子扔他。三哥為自己製造的效果甚是得意,又說了許多的笑話典故——當然都是很文雅的。

平台上視野開闊,正好望見神水河:河的這一段支流正是受了山勢的阻擋,從上寨看不到的那一部分。水平如鏡,水鳥蘸波飛翔,吃過晚飯的遊客乘船遊弋。已近八點鐘了,天還不算黑,西天殘留的晚霞剛好照亮東邊的半邊山,又映照在水中,如流丹淌金。夏季天長,西南地區因為時差的關係,天就黑得更晚。

岸邊泊著一長排帶蓬的木船。我明白為什麼上寨那邊見不到船了,船都集中到了下寨來等遊客。這趟“我做一天布依人”的旅行線路,白天在下寨遊覽,掃寨,趕鬼,買紀念品,吃農家飯;晚上渡河去上寨,在場壩上搞篝火晚會,洗溫泉,夜了就在農家歇息。兩寨配合默契,簡單,卻是最好,最有效率的安排。

都怪那兩匹馬,教我們搞顛倒了順序。顯然它們的目的地本該是下寨的。鎮山村的對槽馬,不但超速,甩客,甚至還迷路。和北京城鐘表般精確的對槽驢前輩比一比,真可以羞憤自儘了。

它們果然是自儘的——就在今夜,自儘在我們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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