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 2)

作為一位傑出的青年舞蹈藝術家,在這些年,孟柚柚做出了很多成就。

前陣子,薑果受邀出國走一場一線大牌的秀,孟柚柚閒來無事,就陪著她一起去。本著來都來了的心態,她隨便參加了個國際舞蹈大賽,輕輕鬆鬆拿下冠軍獎杯。

後來,多個舞劇院請孟柚柚留下,成為國際頂尖舞團的首席舞者,然而,都被她拒絕了。

她和姐姐一樣,一心回國。

這些年,薑果與梁森創辦的模特公司發展得越來越好,華國許許多多知名模特,都是從這間公司裡出來的。

此時,薑果和孟柚柚下了飛機,孟金玉來接她們。

母女仨人坐在車廂裡,一點年齡上的代溝都沒有,嘰嘰喳喳聊著,就像是三個小姐妹。

很多時候,薑果都覺得奇怪。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幾乎是和孟金玉沒話說的。

那會兒媽媽辛苦操持家務、開口閉口都是怎樣才能實惠過日子,每天都要盯著她學習,書本往桌上一放,關著房門就不讓她出來。

兒時的薑果無法理解孟金玉,長大之後才知道媽媽是為家好,為他們這些孩子們好。

慢慢懂事之後的薑果知道當年的孟金玉並沒有任何問題,但如果非要比較的話,她還是覺得,現在的媽媽更好。

現在的媽媽,每天的生活很規律,公司和家,兩點一線。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不會在自己身上省錢,精致得不像話,穿衣打扮、吃吃喝喝比她們年輕人還要講究。每一年,她都要騰出幾個月的時間去旅遊,年輕時沒有去過的地方,如今,她都要去看一看。

孟金玉和顧智民的感情很好,兩個人除了出門上班的時候,平時都待在一起,今年初,他們還另外買了一間小院,裝修出一個大書房,書房裡有兩張辦公桌,兩口子有事沒事都要待在裡頭,或是一起辦公,就算工作不忙,也會待在一起看看書。

“媽媽,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薑果說。

孟金玉笑了笑:“人活到一定的年紀,忽然想開了而已。”

實際上,她能有這樣的改變,並不是忽然想開。

意識覺醒,相當於重生,在三十歲的時候,能想起上一世發生過的種種,於她而言,實在太幸運了。

回想這十幾年,孟金玉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是一場美夢。

離婚之後,孟金玉帶著柚柚住在小破屋裡,兩個大孩子沒有跟在自己身邊,小兒子則走丟了,那時,她也曾經彷徨過。

一個身邊隻有一百塊錢的文盲,未來能有什麼出路?

好在孟金玉沒有想得太長遠。

她隻把目光放在眼前的每一步,每邁出一小步,她就歡欣雀躍,就這樣,竟慢慢越走越遠了。

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過得很好。她的生意做得非常大,“瑜玉”兩個字,已經成為人人皆知的華國品牌,並且正在走向世界。

至於感情方麵,過去孟金玉沒有想過能遇到一個與自己心意相通的人,甚至在和顧智民領證結婚的時候,她都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並不以為他們倆的感情會好到哪裡去。

可誰知道,結婚之後,他們愈發有默契,就算家裡隻有他們倆的時候,也不嫌膩歪,茶米油鹽醬醋茶,生活中的瑣事,就能讓他們樂在其中。

薑果說要回公司一趟,柚柚陪著姐姐一起。

孟金玉把她倆送過去,就先回家了。

下了車,孟柚柚挽著薑果的手。

兩個人剛走到薑果的公司門口,就看見一個高挑的女孩子從裡頭出來。

她的長相,不是傳統意義上標準精致的美人長相,單眼皮、眼睛細長細長的,麵部輪廓並不秀氣,嘴巴也大,但整個人卻散發出讓人不自覺想要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魅力。

一路走出來時,她的步伐邁得很快,走路帶風,隻是仔細看,能看出她的眼神並不堅定。孟柚柚不專業,但她能看出來,這個模特姐姐的眼神,好像是個新人。

是新人嗎?

孟柚柚正這樣想著,忽然見錢倩抬起頭,看向薑果。

“薑果姐。”錢倩一見到薑果,就眼睛一亮,她小跑著過來,笑著說,“我接到了幾個品牌的秀,都是剛冒出來的品牌,現在還沒有很多人知道,不過,能接到秀,就已經是很值得高興的事了。”

“真的嗎?”薑果也笑了,“繼續努力,剛才看見你的儀態比之前要好很多了。”

“我是向薑果姐學的。”錢倩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說,要走出像誰都欠了我兩千塊的氣勢,那可是兩千塊,臉當然要臭臭的了。”

她話音剛落,就把孟柚柚給逗樂了。

這個模特姐姐還怪可愛的。

“這是――”錢倩將目光落在柚柚臉上。

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皮膚白白淨淨的,一雙眼睛水汪汪,嘴角揚起,噙著笑意,精致又明媚。

“這是我妹妹。”薑果說。

“妹妹?”錢倩看了看薑果,又看了一眼柚柚,笑道,“真有點像!我本來還以為,這是薑果姐新簽的模特呢。”

孟柚柚努力挺起腰板,仰著頭說道:“我太矮啦,當不了模特。”

薑果忍不住“噗嗤”一笑。

等到錢倩轉身走了,孟柚柚才問:“姐姐,這模特,之前沒見過呀。”

“去年我們不是回江城了嗎?她是我在鳳林村碰見的女孩子。當時她見到我,就把我認出來了,問我能不能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試試走台步。”

孟柚柚愣了一下:“她就是那會兒在地裡扒玉米的那個女孩嗎?”

很難想象,一年不到的時間,她的變化竟這麼大,根本就沒認出來。

“當時她隻是懷揣著一個夢想,想要圓夢。但人隻要有夢想,踏出了第一步,腳步就很難再停下來了。”薑果笑道,“雖然之前並不認識,但見到她,我會不自覺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模樣。那會兒我也想當模特,但很幸運,一路走來,都順風順水的。現在終於有能力了,我也想試著幫幫其他人。”

當然,薑果也不是見誰都幫的。

那會兒在鳳林村見到的這個女孩,確實在身材條件上很優越,五官雖不漂亮,但當模特,經過包裝,也有一番自己的味道。

“當時我都沒注意到,原來你們倆聊了這麼多。”孟柚柚說。

也不怪那個時候,孟柚柚沒注意到薑果上哪裡去了。

那一天,她是跟姐姐和弟弟一起回江城的,回到鳳林村沒多久,薑成也從部隊裡趕回來了,因為薑老太過世了。

老人家到了最後幾年,腦子越來越糊塗,給家人們造成不小的負擔。也不知怎的,腦子逐漸混沌之後,她總是會想起孟金玉。

在她看來,孟金玉是自己最好的兒媳婦,當年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甚至勝過幾個兒子。王小芬和朱大麗都說,即便早就已經記不起當時做的事了,但老太太心裡還是愧疚,畢竟,在自己小兒子做了那些不要臉的事之後,她還是護著他的。

隻不過,後悔或是愧疚,都已經於事無補。

老太太是在跌了一跤之後去世的。

即便最後幾年,她已經認不得最寶貝的孫女了,但是,薑想家心裡卻永遠記得奶奶對自己的好。

在得知奶奶過世之後,她趕回村,拉著薑老太冰冷的手,眼淚就像是止不住一般,直直往下落。

那幾天,孟柚柚一直陪在薑想家身邊安慰她,陪她一遍一遍看小時候薑老太抱著她上照相館拍的照片,告訴她,即便奶奶不在了,但還是希望她過得開心。

小綠豆眼變成大綠豆眼,也該和兒時一樣快樂無邊。

辦好薑老太的喪事之後沒幾個月,祥玉村的李婆子沒捱過同年的冬季。

雖說這些年,孟金玉都沒和她見麵,隻是給同村村民塞些錢,請他們幫忙照顧,但人都沒了,她還是回了一趟老家。

祥玉村的村民們看著阮金國和孟金玉這姐弟倆如今的模樣,都誇他們有出息,同時也感慨李婆子沒福氣。

不過她沒福氣,怪得了誰呢?早在十幾年前幫阮雯雯打暈孟金玉,並把她鎖在屋裡的那一天起,她就應該猜到,自己的晚年必然會無比淒涼。

“柚柚,你有沒有想過,和我一樣開一間公司?”薑果打斷妹妹的思緒。

“其實我最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孟柚柚笑道,“姐姐,我想開一間舞蹈學校。”

她想開一間舞蹈學校,讓更多喜歡跳舞的小孩子們,加入到其中來。

孩子們可以是女孩,也可以是男孩,他們可以沒有天賦,或者像她小時候一樣胖乎乎的,隻要是真心喜歡跳舞的孩子,孟柚柚就都歡迎。

因為她喜歡小孩。

“這麼喜歡小孩,怎麼不見你去生一個?”薑果的嘴角微微翹起,打趣道,“你和周安年已經確定關係了吧?”

“姐姐!”孟柚柚的臉頰,不自覺就紅了。

她和周安年確實已經確定關係,這是上個月的事情。

如媽媽所說,小女孩開竅了,但提起這事,還是會有一點害羞。

薑果笑著睨她一眼:“在自己的姐姐麵前,還會不好意思嗎?”

這些年,周安年對孟柚柚的好,大家都是看得見的。

薑果看著他無時無刻出現在自己妹妹麵前,為她掃平所有的障礙,護著她,就像是護著一個小朋友一般。

她真心為妹妹感到高興。

“我上回還和梁森鬨呢,說看人家安年多好,從來不會氣你。”

“姐,原來是你說的啊。”孟柚柚露出為難的表情,“難怪上次周安年跟我說,感覺我姐夫看著他的眼神怪怪的,像是想要把他吃了似的。”

薑果撇撇嘴:“自己表現得沒人家好,還想吃人呢。”

這時,梁森從辦公室裡出來。

他肩寬腿長,即便是站在薑果麵前,還要比他高一個頭,襯得她都變得嬌小了。

見到妻子眯著眼睛沒好氣地瞪著自己時的眼神,梁森不由笑了,撓撓自己的耳朵:“我就說耳朵怎麼這麼癢,原來是有人在偷偷說我的壞話。”

“不是偷偷說,是光明正大地說。”薑果理直氣壯。

孟柚柚看著姐姐和姐夫又開始“戰鬥”,嘴角不自覺翹起。

這些年,薑果和梁森就沒消停過,不過,鬨過鬨,她能感覺得出,不管是什麼時候,姐夫都讓著姐姐呢。

彆的就不提了,光是不顧家人反對,非要跟著薑果回到華國,就知道姐夫對這段感情的犧牲有多大了。

要知道,他的家、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不是這兒。

孟柚柚笑吟吟道:“姐夫不是說,打是親,罵是愛嗎?”

“這我倒是不懷疑。”梁森牽著薑果的手,樂嗬嗬地說,“雖然你姐姐老凶我,可她為什麼不凶彆人呢?說到底,她就是愛我才凶我呢。”

“死皮賴臉。”薑果用手去推他,但偏這人練得結實,胸膛像銅牆鐵壁似的推不開,氣得發笑,更加用用力地捶他。

這下梁森不躲了,立馬投降,輕輕捉著她的手腕:“小心點,你現在不能生氣,也不能使勁。”

孟柚柚眨了眨眼睛:“姐姐懷孕了嗎?”

薑果的耳根子紅紅的:“是在走秀之前發現的,怕說出來,媽就不讓我去了……”

孟柚柚微微一怔,隨即立馬高興地蹦起來。

隻是蹦到薑果麵前後,她立馬將動作放輕,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姐姐目前仍舊平坦的小腹:“我要當小姨啦!”

……

孟金玉回到家時,顧老爺子正在看電視。

自從薑老太和李婆子相繼去世之後,她就愈發擔心老爺子的身體,非要讓老人家搬到自己家來住。

顧老爺子推了好幾遍,最後還是拿兒媳婦沒辦法。

說是搬家,其實也沒這麼大陣仗,他之前住在隔壁小院,平時也會過來吃飯,因此這會兒簡單收拾了幾件衣裳,就搬過來了。

“爸,我回來了。”

顧老爺子放下遙控,往兒媳婦的身後看了看:“我們家柚柚沒跟你回來啊?”

孟金玉把外套脫下掛好,笑道:“柚柚去她姐姐公司了,晚上估計要和她姐下館子去。”

顧老爺子一臉失望。

說來也奇怪,老人家和柚柚之間好像格外有緣分,即便她不是他的親孫女,但對待這孩子,老爺子就跟對待親孫女沒兩樣。彆的不提,就拿前幾年房改政策出來的事來說,當時老爺子和顧智民在江城的房子可以用低價買下,一共兩套房子,老人家給了顧祈一套,剩下的那套,非要給孟柚柚。

孟柚柚起初還不願意要,老爺子軟磨硬泡,偏要讓她陪著自己一塊兒去江城看看,等到了地兒,直接把小孫女的身份證拿出來,在房本上寫了她的名字。

回來之後,顧老爺子還憋著不說,擔心其他幾個孫子孫女會不高興。可實際上,不管是薑成、薑果還是孟善,這幾個孩子現在的生活條件都挺好,雖然調侃爺爺偏心眼,但也不會往心裡去。

“金玉,你去歇會兒吧,智民已經在廚房做飯了。”

孟金玉這才注意到廚房裡傳來的哐當聲響。

顧智民過去在部隊,之後工作又忙,本來是不會做飯的。還是結婚之後,纏著讓孟金玉教他,硬是把她的拿手菜都給學過去了。

現在他退二線了,工作清閒下來,時不時都要進廚房大顯身手。

這樣一來,孟金玉就能好好歇著了。

孟金玉沒有去歇著,而是去廚房幫忙打打下手。



“這個鯽魚湯,是這麼燒的嗎?”

“好像沒有熬出奶白湯呢,不過聞著還挺香的。”

“如果不好吃怎麼辦?今天孩子們都不在,就我們倆和爸……”

“如果不好吃,我就隻能皺著眉吃了。不過也難吃不到哪裡去,現在你好歹是做過這麼多拿手菜的人了,當年那盤蒜薹炒肉,才是真難吃呢。”

“好啊!當年剛出鍋的時候,你嘗了嘗味道,還說好吃!敢情你是故意的,就想讓我多練練,好做給你吃吧。”

“哪能打擊廚房新手的積極性啊!”

顧老爺子坐在客廳的搖椅上,聽著兒子和兒媳婦的對話,笑得滿臉褶子。

結婚這麼多年,他倆是真沒鬨過紅臉。人家都說原配夫妻好,半路夫妻走不長遠,老爺子卻一點都不這麼認為。頭一回結婚,沒有經驗,選錯了也很正常,第二次選擇,兩個人心意相通,人生還有好幾十年呢。

現在想起當初因為劉安琴而發過的火,顧老爺子已經無比釋然。當初他唯一擔心的是自己的孫子,好在這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有爸爸、爺爺、金玉阿姨,以及一幫兄弟姐妹陪伴著,也早就放下心中的執念。

整個顧家,三代人,都已經讓這事翻篇了。

隻不過,顧家人放下執念,劉安琴卻放不下。

此時,她提著行李箱,站在他們家門口,做了個深呼吸。

她離婚了。

和周鑫長達十幾年的婚姻,除了一開始他追求自己的時候,之後幾乎都是苦澀,沒有絲毫甜蜜的時刻。

她後悔過,也想回頭,隻可惜顧智民不願意,劉安琴就隻好在周家老老實實過日子。丟了工作之後,她每天都要照顧公婆、孩子,忙得腳不沾地,但即便如此,在周鑫外麵有了人之後,公婆和孩子還是沒有向著她。

這幾年,家裡每天都吵得雞飛狗跳,之前劉安琴被打得鼻梁骨折入院,回去之後,還是選擇原諒,想要和他好好過日子。

可誰知道,周鑫不想過了。

周鑫提出離婚,劉安琴要錢、要房子、要孩子,可最後什麼都沒要到。

孩子甚至還說她是個壞女人,當年頭也不回地放棄第一個小孩,現在卻死活不放手,不過是想要利用自己多討一些好處而已。

劉安琴氣得幾乎要昏厥過去,麵對著這個讓自己掉過無數次眼淚的小兒子時,她不由想起顧祈小時候的模樣。

顧祈小時候乖巧懂事,讓人省心,知道她難過,他便安靜得不像話,還輕輕用手帕幫她擦眼淚。

隻可惜,她沒有珍惜。

離婚之後,劉安琴決定去投奔自己的弟弟,但弟弟也有家庭,恐怕即便她去了,也不受歡迎。可除了娘家人,她還能依靠誰呢?

她弟弟住在京市,劉安琴便買了車票,決定厚著臉皮去。

隻是下了火車,她忽地愈發懷念顧智民。

於是,她決定來見顧智民一麵。

公安廳的同誌都很謹慎,不願意把顧智民的住處告訴她,她便多番打聽,最後愣是找到他的住處。

其實她可以上公安廳找他的,但是,她不想影響他的工作,也不願他讓彆人看了笑話。

“叩叩叩――”

不一會兒工夫,房門就開了。

劉安琴一見到顧老爺子,立馬喊了一聲“爸”,餘光掃過這間屋子。

她以為自己家已經夠大了,但沒想到,顧智民和孟金玉的家更大,而且還是在京市……這地段的房子,一定很貴。

“爸什麼爸!”顧老爺子一看見劉安琴,就跟見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往後縮了一下。

話音落下,他又下意識回頭看廚房裡的孟金玉,嚴肅道:“你彆亂喊,不然我兒媳婦要誤會了。”

劉安琴:……

過去她還和顧智民在一起的時候,也不見老爺子這麼護著自己。

劉安琴走進屋裡時,孟金玉和顧智民已經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了。

她幻想過無數次顧智民見到自己時的心情,是百感交集,還是和她一樣遺憾……她想,不管怎麼樣,他心中總是有些傷感的,可誰知道,他並不傷感。

顧智民和顧老爺子一樣,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隨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著急地對孟金玉解釋。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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