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見過麵、沒有通過電話、也沒寫過信……”
孟金玉聽得幾乎要發笑。
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就好像當年她去見了阮雯雯，從會見室出來時，他百口莫辯卻一再讓她相信的樣子。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麼在意她的感受。
甚至比從前，更加在意。
“我知道。”孟金玉笑著說。
顧智民這才鬆了口氣，對劉安琴說道：“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劉安琴的眼眶都濕潤了。
顧智民不像以前那樣年輕了，可不顯年紀，現在的他，仍舊站如鬆，臉上雖多了幾條皺紋，但卻不像周鑫那身材發福一臉油膩的模樣。
而他身邊的孟金玉，保養得當，氣質比當年在鳳林村相見時，要好上許多。
劉安琴知道孟金玉現在混出頭了，但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站在她麵前，會感到自卑。
“我隻是來看一眼老朋友而已。”劉安琴難堪地說，“你們不用急著趕我走。”
孟金玉左右張望一眼：“這裡有你的老朋友？”
顧老爺子與顧智民異口同聲：“沒有。”
劉安琴咬了咬唇，臉上都快沒了血色。
她紅著眼，對孟金玉說：“我隻是想來見他一麵而已，連坐下喝杯茶都不行嗎？你這人的性子真厲害，是啊，早在十幾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個厲害的主。要不然，當年你怎麼會非要鬨著和前夫離婚？在那個年代，整個村子裡離婚的都沒幾個。”
孟金玉聽笑了：“當年堅持要離婚，是我做的第一個正確決定。”
劉安琴身子一晃，她知道孟金玉在嘲諷自己。
在誤會顧智民犧牲之後沒過多久就改嫁她人，是她人生中做的第一個錯誤決定。
一步錯步步錯，在那之後，她逐漸讓自己陷入現在這樣的境地。
“孟金玉，你不是很能耐的嗎？你笑話我依靠男人，可你呢？你不也是沒了男人過不下去嗎？隻是你的運氣要比我好一點，找了個願意接受你這些孩子們的男人而已！”
“四個孩子，一個接著一個改姓，怪麻煩的吧？不過好在智民在公安局做事，讓你帶著這麼多孩子再把姓氏改了，也難不到哪裡去。”
“你也改嫁，我也改嫁，我們就老大彆說老二了。說到底，還不都是想要找個人依靠嗎？”
劉安琴咬牙切齒地說了這麼多，越說越有底氣。
隻是，她所有的底氣，都在轉頭看向客廳一個櫃子時，通通瓦解。
那個櫃子，是孟金玉和顧智民特地找老木工打的，專門用來放孩子們得到的榮譽。
劉安琴第一時間尋找的是顧祈得到的獎，可看著看著，她又不自覺瞄到其他獎項。
這上麵有軍功章、模特大賽的鑽石王冠、數學競賽的一等獎獎狀、舞蹈大賽的獎杯、還有一些學校裡頒發的獎狀。
薑成、薑果、孟善、孟柚柚……
這些孩子們，根本就沒有改姓。
這怎麼可能？
當初她剛改嫁時，說要讓顧祈偶爾回家小住，她的公婆連想都沒想，就說要讓顧祈跟著周鑫姓周。就連周鑫，也認為這是應該的。
可為什麼顧老爺子和顧智民不這樣要求？
“她都改嫁了，你居然還能容忍一屋子外姓的孩子和你住在一起！”劉安琴脫口而出。
顧智民微微蹙眉：“不跟著我姓又怎麼了？在我心中，那幾個孩子就是我的親生子女。在顧祈的心中，金玉也早就成了他媽媽。一家人就是一家人，這一點，你根本不可能理解。”
“不可能，小祈的媽媽就隻有我一個！”劉安琴自己都說得心虛，她哪能忘記，當時兒子給自己做手術時的眼神有多冷漠。
“劉安琴，我再說最後一次，請你離開。顧祈最近在準備一個大手術，壓力很大，我不希望你出現在他麵前。”
所有人都不耐煩地看著她。
“鯽魚湯要燒糊了。”顧智民突然說了一句，快步往廚房裡走。
劉安琴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的背影，隨即目光落向廚房。
他拿著鍋鏟，嫻熟地攪動鍋裡的鯽魚湯，還順手切了一把小蔥丟進去，刀工了得。
顧智民居然會做飯了。
而且，是特地做給孟金玉吃的。
劉安琴的心，碎了一地。
即便這一趟過來，並不是想要得到什麼，可在明確地意識到他對自己早就沒有任何未了的餘情之後，她仍舊感到失望。
事到如今，再留在這裡，隻是更遭人嫌棄而已。
劉安琴忍著眼淚，跑了出去。
隻是剛跑到大院門口，她就見到了孟柚柚和薑果。
劉安琴一眼就認出孟柚柚。
粉雕玉琢的小丫頭長大了，變得讓人感到驚豔，過目難忘。
隻是，她沒認出自己，隻當自己是個過路人，擦身而過。
劉安琴僵在原地，不由回過頭。
“爺爺！媽媽！顧叔叔！我姐姐懷孕啦！”孟柚柚清脆悅耳的聲音從屋裡傳出。
“懷孕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這麼大的好消息！”
“果果，你趕緊坐下，來坐爺爺這裡，彆累著了。”
“我要當……”顧智民猶豫了一下。
薑果笑眯眯道：“你要當姥爺啦！”
“對！我要當姥爺了！”顧智民歡喜不已。
真是溫馨美滿的一家子人。
劉安琴黯然地垂下眼簾，拖著行李，離開小院。
她要去找她弟弟了。
隻是，去了之後，估計也是寄人籬下。
劉安琴想，這輩子，她不會再有家了。
……
薑果懷孕的事，對於全家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顧祈聽說之後，立馬讓孟柚柚帶著她來他們醫院，非要陪著去見婦產科醫生，婦產科的吳主任一開始還以為顧祈還沒結婚就要當爸爸了，再定睛一看，見對方竟是世界名模，忍不住對他豎起大拇指。
隻是鬨了個半天，吳主任才知道，這薑果不是顧祈的對象，是他姐。
“你們兄弟姐妹之間的關係可真好！”吳主任說。
孟柚柚把薑果交給顧醫生和吳醫生，就放下心來，隨即馬不停蹄地跑到華清大學去。
孟善這幾天忙著做研究，沒時間回家，還不知道這事呢。
華清大學的老門衛對柚柚是再熟悉不過了，一見到她，就笑容滿麵道：“又來找孟教授啊？”
孟柚柚和老大爺打了招呼，就匆匆去找她弟。
巧的是，一進校園沒多久，她就見到孟善從教學樓出來。
“善善――”她剛一開口，立馬閉嘴。
因為，孟柚柚看見弟弟被一個女學生堵住了。
“孟教授――”
“剛才的課，我聽得一知半解的，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呀？”
女學生長得白白淨淨，眼睛圓溜溜的，嘴角一咧，笑得一臉燦爛。
孟善頓住腳步：“是哪裡不理解？”
項喬喬仰著頭看他，笑吟吟道：“哪兒都不理解，孟教授，你現在有空嗎？我們去食堂吃飯，你順便給我解釋一下課上的內容，好不好？”
孟善愣了一下，說道：“你可以直接來我辦公室。”
“不能一起吃飯嗎？”項喬喬抿了抿嘴角，清澈的雙眸中滿是失落。
孟善對上她漂亮的眼睛，很快就移開目光：“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項喬喬伸手去扯扯他的衣角，再次露出元氣滿滿的笑臉，“孟教授，我很快就畢業啦。等畢業之後，可以一起吃飯嗎？”
她鼓足勇氣，臉上的笑容雖然沒有消失半分，但心裡頭卻早就已經像打鼓似的了。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慢慢流逝，她卻始終沒有等到回答，眸光不由黯淡下來。
項喬喬揚起的嘴角有點發酸，慢慢往下垂，又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我第一次這麼大膽。”她小心翼翼道，“孟教授，可以不要拒絕嗎？”
“我――”
“善善。”孟柚柚清亮的聲音由身後響起。
項喬喬聽著這聲音，望向柚柚的方向，與她對視片刻之後，忽地耳根子紅了。
而後，她又看見柚柚拉著孟教授的胳膊，說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這是孟教授的女朋友嗎？
項喬喬立馬難堪地低下頭，丟下一句：“對不起，打擾了。”
她轉身，快步往宿舍樓走，走得急了，腦袋耷拉下來，輕輕揉了揉自己剛才笑得發酸的嘴角。
真是太傻了，孟教授這麼優秀，怎麼可能沒有對象呢？
項喬喬跑得飛快。
身後，孟柚柚的目光追著她的背影。
“她長得好可愛呀，臉蛋圓圓的，臉頰還這麼紅，就像個小蘋果。”孟柚柚說。
項喬喬是這屆數學係學生裡，最有天賦的一個，同時，也是最認真的一個。
孟善好幾次看見她在課後都抱著習題不放，那眼睛直直地盯著書本，心無旁騖的樣子。
慢慢地，他對她的關注多了些，知道她是京市人，知道她是以全班第一的好成績進了華清，知道她室友總是親熱地喊她小蘋果……
孟善看著她的背影，笑了一聲：“她的外號就是小蘋果。”
孟柚柚眯起眼睛。
剛才看見她看見弟弟為難的樣子，還以為他是不知道應該怎樣拒絕彆人，所以才突然出聲，給他倆都下一個台階。
可誰知道，她弟弟並不是不知道怎麼拒絕。
人家是不願意拒絕。
要不然，他怎麼能記得對方的外號？要知道前兩年，她大學快畢業的時候，宿舍裡的室友林漫都追到華清大學去了，但不管她去幾次，孟善見了，都是一副懶得搭理人家的樣子。
林漫一會兒在宿舍裡討好孟柚柚，一會兒又無數次製造和孟善見麵的機會，最後人家還不搭理她，這才蔫蔫兒放棄了。
“善善，你喜歡她呀？”孟柚柚問。
“喜歡什麼？”孟善一臉迷茫。
“小蘋果呀。”孟柚柚想笑，又怕自己笑得太歡，嚇得靦腆的弟弟把一肚子心裡話吞回去。
“怎麼可能！”孟善立馬說。
“好吧。”孟柚柚聳聳肩，“剛才這位同學應該誤會了，以為我是你的對象呢。不過既然你不喜歡她，那就由著她誤會吧。”
孟善起初是一臉懵，慢慢地，又嚴肅起來。
他推了推細邊眼鏡，看向項喬喬已經跑遠的背影，說道：“柚柚，要不然，你跟她解釋一下？”
孟柚柚忍不住笑出聲。
孟善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把雙手插進兜裡，裝作不在意道：“隨便解釋一下，彆讓人誤會。”
“你找我幫忙，總得給點好處吧？”陽光下，孟柚柚仰著巴掌大的小臉，笑道。
“什麼好處？”
“要不然――”孟柚柚挑眉，神情俏皮，“你喊我一聲姐姐。”
“從小到大都沒喊過……”孟善說，“不要吧？我請你吃好吃的？”
“那算啦。”孟柚柚說，“對了，我今天過來，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知道嗎？姐姐她懷――”
“姐姐！”孟善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孟柚柚聽得樂出聲：“這就去！”
話音剛落，她嗖一下轉身小跑，去追項喬喬的背影。
孟善焦急地站在原地，忽地想起柚柚剛才還沒說完的話。
姐姐她懷――
懷什麼？
他的腦子轉了轉，忽然眼睛一亮。
姐姐懷孕了！
太好了，他要當小叔叔了！
“同學！同學！”孟柚柚跑得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追上項喬喬，拉著人家的胳膊，“等一等。”
項喬喬回過頭時，仍舊是一臉沮喪的樣子。
看見對方是孟教授的對象，更加提不起精神了，但還是禮貌地說：“你好，有事嗎？”
項喬喬垂著腦袋。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孩子。
沒想到，剛想要表白，就……
原來孟教授是有對象的，而且他的對象好漂亮，皮膚雪白雪白的，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梨渦，穿著又這麼洋氣。
項喬喬輕輕歎一口氣。
隻能祝福他們了。
孟柚柚喘順了氣，對上她水汪汪的眼睛，覺得小姑娘可太不容易了，孟善在學習上是聰明得不得了，但人家在感情方麵，還沒開竅呀。
“我是善善的姐姐。”她說。
項喬喬怔住了。
“啊？”
“我是你們孟教授的姐姐，親姐姐！”孟柚柚湊近，纖細的手指指著自己的臉，“你看，我們倆像不像？”
項喬喬瞪圓了眼睛。
好像哦！
幾乎是一瞬間的工夫，她笑得比向日葵還要燦爛，臉頰還紅撲撲的。
“我知道啦，謝謝你！”項喬喬的眼睛彎彎的，嘴角翹翹的，笑得比小蘋果還要甜。
看著她這高興的模樣，孟柚柚也忍不住笑了。
哎呀，還以為他們家善善一心學習、研究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把個人問題都解決啦。
回家之後，她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
這樣一來，媽媽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操心的了。
最近家裡發生的好事，可真多啊！作者有話要說：後麵還有一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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