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鐘黎異常老實,乖乖吃了飯,飯後甚至主動提醒陳嫂,她該吃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對她了解十二分深入透徹的孟迎對此滿腹狐疑。
“你今天為什麼這麼乖?是不是又在憋什麼壞屁?”
“乾嘛這樣講話,粗~俗~”
鐘黎顯然心情非常不錯,笑得非常甜美,還把陳嫂剛剛剝好的橘子遞給她:“因為這麼乖的寶貝後天就可以出院了呀。”
孟迎感動地接過來,一口塞了半個,被酸得五官當場出走。
“哇……咦……呃……你爺爺奶奶同意了?”
“嗯哼。醫生都說我可以出院了,再不出院我都要在這裡紮根發芽了。”
“那你出院是打算……”
酸橘子的回味持久,孟迎表情有點難以自控,活像現實版的《釜山行》。鐘黎拿起手機拍了張照。
孟迎:“——跟傅聞深回去?”
鐘黎眼睛一眨:“不然呢。”
“你爺爺奶奶也同意了?”這次孟迎的聲音有點走調。
鐘黎眼睛二眨:“不然呢。”
“我還沒和他離婚,不和他回去,去哪?”鐘黎不解。
孟迎無言以對。
按照鐘黎的理論,這簡直再合理不過。但她以為二老會想方設法阻止,難道真的要讓傅聞深把鐘黎帶回家?
“外麵可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小妖精呢。我每在醫院多住一天,那個小妖精成功上位的機會就多一點,傅聞深把財產轉移出去的危險就多一分。再住下去,家都要被人偷了。”
鐘黎說得一臉嚴肅:“人沒了事小,財產可不能便宜了那個小妖精!”
孟迎懷著最後一點點徒勞的希望,謹小慎微地問了一句:“你打算出去做什麼?”
鐘黎微笑:“當然是先把外麵的小野花拔乾淨,再和渣男離婚分家產啊。”
其實鐘黎的憤慨,並不在於失去了一個男人。
畢竟女人沒有男人,就像魚沒有自行車,那真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倘若好聚好散,她很樂意給彼此一個體麵的結束。
既然傅聞深另有所愛,而她也不稀罕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賜他自由,大方祝福他們也OK的。她鐘黎還缺一個男人嗎?
但你給我整替身這套,本靚女就不能忍了。
想雙宿雙飛是吧?
那我就讓你瞧瞧什麼叫棒打野鴛鴦。
想讓我淨身出戶?
那姑奶奶再教你一個成語,叫做:人財兩失。
孟迎心情複雜地搓了把臉。
這誰敢放你出院啊。
-
鐘宅。
二老坐在客廳,鐘爺爺神情肅沉,眉心深擰:“你怎麼答應讓她出院了。”
“那你說怎麼辦?”鐘奶奶歎了口氣,“這孩子天天鬨著想出院,總不能一直把她困在醫院裡。”
“她現在這種情況,怎麼能出院。外麵的世界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處處都是問題,要是讓她受了刺激怎麼辦?”
“你以為我不擔心嗎。”鐘奶奶道:“你孫女的脾性,你還不知道嗎,天天纏著我撒嬌,我可是遭不住了。不然你自己去跟她說。”
這個寶貝孫女多能撒嬌纏人,鐘爺爺還能不知道嗎。
舍不得打,舍不得罵,舍不得說一句重話。
她那雙眼睛巴巴地望著你,真是恨不得上天把星星摘下來給她。
彆說妻子,他也遭不住。
鐘奶奶慢條斯理道:“黃主任不是說了,要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鐘爺爺冷哼:“她現在可是對那些事情深信不疑,天天把聞深當丈夫,你讓她出院,她要是想跟聞深回去,你還打算真讓聞深把她帶走不成?”
“阿黎要出院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兩人一頓,齊齊轉頭看向大門。
秦妍風塵仆仆地進門,行李箱被小步上前的傭人接走。
悉尼去世的那位是秦妍幼時一起長大的摯友,幾個月前突然染上重病,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搶救多日終究是無力回天。
留下一對兒女,最大的才十五歲;還有一個為了情人鬼迷心竅、巴不得妻子趕快死了好另娶的丈夫,連喪禮都是她這個外人來操辦。
家務事最是繁瑣,這對夫妻又是年少相愛,婚後一起打拚,財產的問題錯綜複雜難以厘清,簡直一堆爛攤子。
她父母雙故,沒有一個可靠的人能護住孩子,秦妍是她唯一能托付的人。
這段時間她操勞奔波,忙於與律師、保險公司、以及心懷不軌的男人周旋,又掛心千裡之外家裡突然失憶的女兒,整個人心力交瘁。
從悉尼回來轉機,十幾個小時的路程,她眉間儘是疲態。
“妍妍回來了。”鐘奶奶放下茶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這趟累壞了吧。吃飯了沒?廚房給你備了吃的。”
秦妍搖頭:“我沒胃口。爸,媽,這陣子辛苦你們照看阿黎了。”
“自家人客氣什麼。”鐘奶奶摸到她手臂便蹙眉:“怎麼瘦成這樣了?你跟阿黎一樣嘴挑,不愛吃飛機餐,肯定沒吃飯呢。”
說著不顧秦妍的拒絕,自顧自安排:“廚房還煨著雞湯呢,我讓他們給你煮碗麵墊墊肚子。”
秦妍拗不過,被盯著吃了半碗麵。
鐘奶奶讓她先休息一下,她著急去看女兒,換了身衣服便又匆匆出門。
時間已過十點,鐘黎正在看書催眠,手伸在床邊,陳嫂給她修剪指甲。
書攤開夾在支架上,角度剛好適合她在床上躺著看。
秦妍進來時,她正看得熱淚盈眶:“我竟然在一本推理裡看到了愛情,嗚嗚太感人了。”
“這麼感動,待會兒可就睡不著了。”
聽見聲音,鐘黎感動的眼淚一停,從書後麵探出腦袋。
站在門口的女人穿著款式簡約的米色及膝連衣裙,腰上係棕色細帶,體態極好,氣質優雅。
臉上未施粉黛,五官清麗,也依稀可見美豔風情。
總之,與鐘黎想象中勤勞樸實的中年婦女形象,大相徑庭。
這明明是個雍容端莊的貴婦人。
“媽媽!”鐘黎驚喜地坐起來,儘管失憶,看到秦妍那一刹,心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和親昵感仿佛是身體的本能。
她迫不及待伸出手臂:“你總算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秦妍看到她腿上的石膏、無力垂放還未完全康複的右手,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