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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烏雲沉沉,重重疊疊堆在建章宮的銅鳳簷廊上,暗的要滴出水來。
仙闕殿的萬重錦繡帷幄之間,齊淩坐起身來,發現身畔側空空蕩蕩,並沒有看見本應該睡在這裡的朱晏亭的身影,愀然色變。
“皇後呢?”
曹舒小聲稟道:“回稟陛下,殿下……殿下她昨夜一夜沒睡、一直在昆明觀。”
……
聖駕到昆明觀時,天猶未亮透,隻一點白在東方。
似乎驟雨將至,風起太液,疾風勁草,天如潑墨。
馴馬的草場上,圍有期門郎,代表天子得旗旄獵獵飛揚,當中唯有一匹馬。
隨女子清脆的叱詫聲,那匹馬在馬場發足狂奔,黝黑發亮的身軀與雪白馬蹄交織,馬上的人身披玄色胡服,蹬馬靴,頭發高高束起,駕著馬風馳電掣。
皇帝登上高台。
她的馬還在草場裡奔騰,打轉,絲毫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
鸞刀雙目發紅,跪在皇帝麵前,哀切道:“我等攔不住殿下,殿下已經跑了半夜的馬,恐怕要吃不消了,求陛下,求陛下……”
齊淩當即傳喚期門郎騎尉,目凝草場上孤絕身影良久,下令:“上六個騎射好手,阻攔皇後的馬。”
一聲令下,長鞭振風,六個期門郎策馬而上。
隻見六人鐵甲赤纓,駕無一絲雜色的矯健白馬,如六道雪白閃電,驀然劈至一處,爭相攔截朱晏亭。
然而,已奔襲半夜的朱晏亭卻沒有露出絲毫疲色,鳳眸微眯,眼角覷過追來的白馬,驟喝一聲——
“駕”。
擰身掣韁,駕馭她的馬匹,加速猛衝在前。
她駕著那馬,忽而奔襲,忽而急傳,馬蹄像銳利的戈矛利劍,狠狠紮入泥土青草之中。
隻見那單騎在六匹白馬包圍中穿梭如常,如履平地,焦灼近一刻鐘,都沒能將她攔下來。
而天際烏雲越發濃厚,間有白光閃徹雲間,白光陣陣,照得高台上君王麵黑如鐵。
他冷笑道:“六個期門郎,攔不下朕的皇後,好極了。”
騎尉心下大震,滿頭冷汗,正欲再多派出幾個人。
齊淩已先一步下了台階,扔下一句:“備馬。”
前來的是琅琊烏孫上貢的天馬,火鬃灼灼,金羈寒鐵鐙,較朱晏亭此刻□□之馬要壯大許多,此馬長嘶一聲,那馬腳下忽然虛浮了一下,馬背上的人也歪了一歪。
皇帝未及更換衣衫,大袖博帶,抓住天馬生龍活虎的鬃毛,便翻身馬上,一收繩轡,足下猛夾,天馬若離弦的弓箭飛出。
天馬雄壯如遊龍。
一黑一紅,一前一後。
數個彈指之間,赤紅之馬離朱晏亭的黑馬隻有三丈之距。
她心如擂鼓,攥著□□的馬,感覺皮毛上沾滿了汗水,轉過頭去,透過疾風吹得蓬亂得到發絲,看見齊淩單騎追來,定在她身上的目光銳利得像電,似追尋獵物斂著目眥的鷹隼。
她抬手揚鞭,狠抽了幾鞭。
齊淩不料她如此愚頑胡鬨,厲聲直呼其名:“朱晏亭!”
帶著倒鉤的鞭子,狠狠抽落在馬背上。
馬烈嘶了一聲,發了狂一樣再度往前奔跑。
朱晏亭幾可聽見自己深深的呼吸聲,沉沉拽著鼻息,她胸口劇烈起伏,額上汗如雨下,麵幾被風吹得僵死。
天上不知道劈過了幾道閃電。
天地之間亮晃晃。
眼前一黑一白過幾遭,朱晏亭□□之馬忽然腳下一崴,向前急挫。
朱晏亭隨之身體歪斜,仆落馬下。
齊淩眼眸睜大,猛地收韁。
閃電過後,草場沉入黑暗,疾風卷來,撲簌簌吹動燕草,似漫天都是烈烈的燕草絲。
“阿姊”他厲聲喚:“阿姊,朱晏亭!”
又一道閃電掠過,朱晏亭慢慢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她墜馬的一刻眼疾手快先一步躍開,在柔軟草地上翻滾了兩圈,隻在麵上留下了淡淡的擦傷。
然而過度的疲累使她站起來的動作踉蹌發顫。
她似剛剛從水裡撈起來的人,渾身被汗水所浸,發絲蜷曲貼在臉側,急促的呼吸著,指著地上的馬,一字一字的對君王說——
“陛下,這是駑馬,李將軍沒有欺騙您。”
閃電所耀,黑馬雪蹄,口吐白沫,急速抽動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赫然正是豫章國所奉之“烏雲雪”。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這次疫情,作者從過年起到現在就一直在全天二十四小時值班,帶著口罩穿越各種抗疫前線,隻能抽空寫一寫。
不知道我的讀者有沒有武漢的朋友,一定要保重保重啊。
抱抱你們。
我們一起相信,春天一定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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