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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麵風驟雨急,方寸狂瀾。
一麵月上中天,靜影清澄。
帷幄沉沉,內殿已經隻剩下均勻悠長的呼吸聲。
齊淩重整衣冠,就在那方楠榻上,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一碗清淡的冬葵湯羹。
而後簡喚仆從,悄聲離開。
……
“陛下昨天晚上三更時分就移駕了。”
“特意囑咐奴婢告訴殿下,說在枕邊放置了一物,請殿下過目。”
朱晏亭睡足睜目之時,看見垂落的柔軟帷幕被天光照得如漾著微瀾的水麵,便知道時日已經不早。
床帳裡的氣息變得熟悉起來,仿佛被破雲的一線日光照射過,掃去連日欲雨的冷清和頹唐。
她從發出了一聲喟歎。
為人之安於逸樂如肌骨浸入溫水。
她慢慢伸手去摸索齊淩放在枕邊的物什,見到枕側安放一個錦袋,去掉錦衣,露出當中的漆盒,紅底玄紋,勾畫雲鳥紋,雙鳥比翼交頸,是閨房之物。
伸手取過漆盒來看,隻見漆盒裡放的乃是一卷絹圖,展開竟是一個陵墓的圖樣,細細一看,竟是皇帝在修的乾陵。
啟山為陵,下穿三泉,黃腸題湊,當中畫著一對兒棺槨,看得人悚然心驚。
她翻開來,複翻過去。
發覺就是一張陵墓的圖紙,並沒有多餘的字句。
“……”
她怔了半晌,不可置信的再看了看漆盒上旖旎花紋,又看了看陵墓圖樣。
最終確定真的再無他物後,將它折了兩折,塞了回去,交給鸞刀,由她放置。
鸞刀看到漆盒玄紋遲疑了一下:“是不是殿下親自收起來更好?”
朱晏亭道:“想來不必,隻裝了一張葬圖。”
鸞刀驚了一下,麵上青了一陣,見四下無人,小聲勉強找補道。
“陛下才從景陵邑回來……贈這個也屬情理之中。”
朱晏亭微笑道:“要麼就是還生著我給太子私自許親的氣,拿這圖威脅我。”
鸞刀道:“奴婢聽說世祖皇帝與端懿太後、先帝和先太後都是共葬的。這未嘗不是先問問殿下滿意與否,許諾殿下共枕陵寢的意思……”。
朱晏亭陷入一陣沉默,後道:“拿出去放著吧,用貘紋玉環壓上。”又加了一句:“葬物不詳,尋一銅朱雀鎮起來,看《日書》找個吉日去晦再放。”
……
那天之後,不知是皇後的退讓並合時宜的表明心跡起了作用、還是齊鴻緝回長安引起的陣陣風波令皇帝無暇他顧,他最終沒有再過問之前後宮發生的混亂,將處置權交回給了皇後,再一次放任了她背後的勢力野蠻生長。
元徽二年的六月,廷尉張紹府中之人打死鄭府客卿之事越演越烈,惹來禦史台的彈劾,最終以張紹落獄,奪官職爵,流放北涼郡收場。
他走之前,皇帝輕車簡從,秘密去見了他一麵,問他。
“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
張紹沉吟良久。
“臣掌刑獄,手段酷烈,結怨頗多,早知有此日,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唯家中二子,與我腹中的幾個名字。”
“你的兒子以後會進東宮,和太子同為裴令的學生。”皇帝說:“你腹中的幾個名字,朕都知道。”
“還有一個名字,是臣還沒落獄前偶然得知的,心中一直惦記,尚未來得及上稟陛下。”張紹從身上的赭衣上撕下一道布條來,咬開自己的手指,在布上寫下了一個名字。
遞回之際,那字開頭的血跡已即將乾涸。
上麵寫著斑斑二字。
“李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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