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九十二(1 / 2)

暴君守則 烏瓏白桃 19839 字 4個月前

第92章

由黑石堆砌而成的高塔矗立在荒原之上,這裡沒有茂密的叢林遮掩,隻有一些稀疏的草叢為這荒蕪的一切增添了些許生氣。高塔所處的位置偏僻至極,就連最善於遊曆的吟遊詩人也不會在此處留下足跡。

可令人奇怪的是,在這人跡罕至地方竟然有這樣一處違和的建築,孤零零地坐落在這裡。冷烈的風刮過荒原,將攀岩在高塔上的藤蔓吹動,藤蔓的移動讓高塔露出了先前未曾使人察覺的窗影。

透過窗內的燈光和落在窗上的影子,可以看到那是一個女人,一個不知為何被囚困在這高塔上的女人。

伴隨著呼嘯的寒風,遠處傳來金屬碰撞發出的有節律的聲響。

身穿鎧甲手持配劍的侍衛,正向高塔處走來。他並不對這個建築感到奇怪,很顯然他並非第一次來到這裡。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高塔隱藏的機關,他輕而易舉就進入了其中。

“皮塔!許久未見!也該是到你離開的時候了。現在輪到我值班,你就放心大膽地離開,去享受自己難得的假期,美食,美酒還有女人吧!”

在昏暗的高塔內,借著燭光,來人拍了拍在此留守多時的皮塔。

隻不過他沒有得到自己意料之中的回複,隻見他這位老友隻是麵帶憂傷的,凝望著高塔的最頂層。

來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螺旋上升的樓梯層層疊疊,那旋轉重疊的一切,仿佛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魔力,能夠將人全部的注意力吸引其中。而在做旋轉中心的最上端,就是這座高塔存在的意義所在——曾經的女王,現在的囚徒,安娜。

“布萊爾,其實直到現在我都不能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明明安娜殿下是賽蘭卡的玫瑰。可是現在這一朵玫瑰卻隻能這樣被困在這一片荒原之上慢慢凋零枯萎。”

“大人物的事我們又怎麼能說得清楚呢?像我們這樣的下等人,本來就不該妄議上麵的人的事。行了你也彆想太多了,有我和你在這裡,至少殿下她並不會受到什麼虐待。”

對於這位殿下的遭遇,布萊爾也覺得十分唏噓,誰能想到曾經的賽蘭卡玫瑰竟然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隻不過他向來樂天知命,明白屬於自己的本分,故而並沒有過多感傷。

簡單的道彆之後,布萊爾接過了皮塔的工作。而這一切都並沒有影響到高塔之上的人。安娜在窗前木訥的直坐著,好似一尊沒有情感的雕塑。直到她的肌肉已經酸澀僵直,她這才緩緩起身。

長長的裙擺拖在了地上,曳成了一地漣漪,她軟倒在了床上,目光觸及處是塔頂變化莫測的浮雕,交疊在一起的絲綢落在她的身下,就像那一個曾經破碎的美夢。

安娜第一次遇到塞席爾,是在一次宴會上。

從出生起,她就參加過許多次宴會。貴族之間的社交總喜歡用宴會來取代許多東西。在美酒美人和旋轉的舞步中,似乎一切都可以得到交流往來。

安娜對過於頻繁的宴會並不是太過熱衷,很多時候她隻

是在宴會上匆匆露麵,可是這並不妨礙她成為貴族社交圈裡最被人津津樂道的那位。

美貌,氣質,打扮,地位,才華,出身……這些都是貴族間社交中必不可少的要素,而這一切的一切全部集中在了安娜一個人身上,實在讓人很難相信她並非上天的寵兒。

於是賽蘭卡玫瑰的盛名就這樣被傳開了。

即便久負盛名,可是安娜對宴會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熱衷。經曆了那麼多大大小小的宴會,令她最為記憶猶新的還是遇見塞席爾的那次。

那天安娜照例穿著了自己疊了三層紗衣的裙子,攜著一把羽毛扇,緩緩向外走去。

她在不久前已經過了十五歲生日,此刻正是加入社交的大好年紀。

剛剛飲下一杯美酒的安娜,有些微醺,可若是繼續留在室內,必定會受到漫無止境的邀請,於是她便隨意尋了個借口離開了大廳,來到了庭院。

沒有了一道道視線的注視,她的雙肩這才鬆了鬆,即便已經將禮節刻在了骨子裡,可事實上她還是不喜歡外物對自己的過於約束。

就好比現在,她也還是會尋個緣由給自己偷個懶兒,從舞廳裡溜出來,來到花園中。

隻是她沒有料到,和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彆人。

本意是尋個花繁葉茂的場所以便不被人發現,哪知道待到她撥開了花叢後竟是和另一人四目相對,一時間場麵甚是尷尬。

“塞席爾殿下日安。想必殿下也是被花香吸引所以前來觀賞嗎?“

短暫的沉默後安娜發起了率先攻勢,她提起裙擺微微施禮,嘴角勾起了被宮廷禮儀師訓練出來的無懈可擊的微笑。

“安娜殿下日安,庭院裡的花香確實很迷人。“

塞席爾像是被嚇到了,抱著書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這樣的舉動倒是讓安娜覺得有些有趣。宴會上多的是奮力展示自己才能的青年才俊,可像這樣的小可憐卻不常見。

“無論如何能在此處相遇,倒也說明某種程度上我與殿下有著緣分。說起來塞席爾殿下手中拿著的是什麼讀物?“

安娜也就是隨口一問,哪知道就是這幾句簡單的話語就把對方嚇得將書落在了地上。塞席爾見書本落在了地上便急得滿臉通紅,他想要去撿拾,卻不料安娜比他更快一步。

“這是……詩集?是哪位吟遊詩人的作品被收集起來編撰成的作品嗎?“

書本落在地上便自動攤開露出了裡麵的文字,就算安娜不刻意探查,也知曉了其中內容。

安娜的問話讓對方的臉變得更紅了,塞席爾聲若細蚊地回複著。

“這……這是我偶有所感寫下的隨筆。“

賽希爾望著眼前的少女頗有些難為情,現在的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來到此處本來是想個尋個安靜的角落,好將自己今天突然得到的靈感記下,哪知道在這偏僻的一角居然還能遇見彆人,不僅如此,自己寫下的隨筆也落到了她的手裡。

即便眼前的人是被眾人

誇讚的賽蘭卡玫瑰,但是塞席爾已經做好了被嘲弄的準備。畢竟在現在多的是,貴族少年玩音樂玩魔法去追求貴族少女的芳心,像他一樣,將隨筆記下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就算有也已經被人嘲諷落伍。

“乾什麼呀?你以為我會嘲笑你嗎?說真的,能有一個自己喜歡的東西,那麼就喜歡就好了,何必在意那麼多呢?你可是殿下啊!對吧?“

看著眼前的少年,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安娜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就像是打破了堅冰的火魔法,頃刻間將兩人之間的屏障逐步消融。

對塞席爾來說,這個不嘲笑自己,反而鼓勵自己的貴族少女是特彆的存在,而對於安娜來說這個小可憐也相當的特彆。

在宴會上循規蹈矩的像花孔雀一樣,不停的閃爍著自己魅力的男性數不勝數,可是這一個抱著自己的書籍紅著臉,磕磕絆絆地訴說著自己寫作經曆的少年就像夏日裡難得的一汪清泉,不夠華麗卻足以扣人心扉。

宴會很快就接近了尾聲,塞席爾也隨之回到自己的國家,可是安娜並沒有停止和他的來往。

他們有了更加密切的交流,這一場尷尬的邂逅卻意外促成了二人長久的交往。

轉眼間就過去了三年。三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就比如安娜對塞席爾的態度。

即便正處在社交年紀,可安娜能接觸外男的時間也並不多。而即便是在宴會上,她也如過眾星捧月般高不可攀。

所以在這三年的時間裡,和安娜交流的最多的異性反而成了隔十萬八千裡遠的塞席爾。

青春期所特有的躁動,儘在與對方的交流中,漸漸得到了撫平。

從最開始的覺得有趣變成了現在的少女情思,這樣的跨度不可謂不大。可是即便是變了個徹底,安娜也覺得這並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她向來便是這樣的大方,懂得直麵自己的情感。

隻不過驕傲的玫瑰始終不願意先低頭,而塞席爾則是難於開口,於是這樣的曖昧一直持續了許久。

從那之後魔法信件一封接一封在兩個國家之間輪回交轉,每當魔法信鴿傳來鳴叫,安娜就像歡脫的兔子一樣,小聲地歡呼一聲後便不顧禮節,提上裙擺就跑向信鴿的方向。

取下了信件,她便開始迫不及待地一字一句地起來。

“阿奇德的天空,

承載我最深的期盼。

翱翔的飛鳥,

攜熾熱之心與信同來。

將要溢出胸膛的憧憬,

成了劃破荒野的鳴叫,

如電閃雷鳴般激昂,

嘶啞而高亢地將渴望吟唱。

筆墨書寫文字,

將我的愛意流淌。

唯怨信件短促,

難將情感釋放。

殿堂下信徒滿載希望,

述說最深的願望,

低頭俯身以首額地,

隻為心愛的姑娘。”

與這首

詩一同寄來的還有一瓶特彆的聖水。安娜知道這是特意前往神殿祈禱才能夠求來的東西。就像詩中寫的那樣,他真的去神殿祈禱了。安娜握緊了這兩樣東西,貼身放於自己的心口。

明明這首詩並不像那些傳世巨著一樣精彩絕倫,可是安娜就是不能遏製的,將它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她慎重的將之收在了自己最寶貴的首飾盒裡上了鎖,然後借著燈光字字斟酌地寫下了回信。

期待的心情是如此類似,可是所經曆的遭遇卻截然不同。在塞席爾嚴肅枯燥的宮廷生活裡,安娜的信件就是他難得的慰藉。

隻不過在收到信件的同時,他又是如此的心情複雜。

“聽說鄰國的公主又寄信給咱們的王子了。”

“是那一位賽蘭卡玫瑰吧?萬萬沒有想到,那一位竟然經常和我們的王子有聯係。我們的這位王子不是出了名的木訥無能嗎?”

“誰知道呢?或許那一位公主並不知道咱們的王子不隻是繼承王位無望,而且還不討國王陛下歡心,同時又母族失勢吧?”

隨著對方話音剛落,便是一陣附和的嘲諷。

宮廷裡所有人都知道塞席爾殿下不過是個占了王子名號的閒人。他沒有一官半職,也沒有自己的勢力。而他的母親早就因為偷情而遭到了國王的厭棄,因而被早早處死,就連母族也受到了牽連,塞席爾又是出了名的軟弱可欺。故而就算是下人們也敢說上幾句閒話,權當這位王子是一個難得的笑話。

他們對塞席爾的嘲諷幾乎從未停止。不過這樣的譏諷在這近三年來越發的強烈。大概誰也不會想到一位如此高貴的公主竟然還會和這樣一個遭人厭棄的王子有著如此密切的聯係。

隻需要想一想便讓人嫉妒得發狂。

踩低捧高一向是人的本能,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就在他們議論紛紛的時候,塞席爾在陰暗的角落貼牆而立,靜靜地聽完了下人們的竊竊私語。等他回過神來了,手中那期待已久的信件,已經被他□□得不成模樣,他隻得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將上麵的皺褶撫平。

在角落裡賽席爾將壓實了的信件打開。

“讓你久等了,實在抱歉,不過見信如見麵,我堅信隻要你透過信件看到了我的麵龐必會開懷。塞席爾,你的心意我已經透過信件悉數獲知。我並不擅長文字描述。我隻說一句——如你所見,我也喜歡你。”

安娜的文字向來直白的不加任何掩飾,可是在看到這一段描述的時候,塞西爾還是忍不住看了好幾遍,反複確認之後才相信,這原來是真的。

一直以來被不斷否定,被不斷嘲諷的他第一次,有了如此巨大的被認可感。

母親長久以來給他留下的陰影,和父親的漠視以及下人的閒言碎語,都讓他慢慢的壓抑了自己的本性,可是如今卻有一個那麼優秀的女孩竟然對他表露心意。

就如安娜信中預料的那樣,這實在是……讓人太過開懷。

連著好幾天伺候賽席爾的下人

們都發現這一位整日苦悶的王子,不知為何竟像是突然開了竅,嘴角能笑出了花,就連他走路散步都仿佛能哼出小曲兒,可是他這麼高興,竟惹了其他人的不快。

“呸,誰不知道,他就是一個□□生的下、賤、貨?瞧瞧那一天高興的模樣,我看著都想吐。“

“是啊,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臉笑得出來?“

這些嘲諷的言語來的格外毒辣,到底是下人們高強度的工作同這便宜王子的空閒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才使得這些下人們說起了更加過分的閒言碎語。

他們就像是料定塞西爾並不會做出什麼反抗的舉動,畢竟他的性子一向都是這麼的軟弱。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這一次卻與以往截然不同。

隔天好幾個下人收到了調任的消息,這樣的變動來的奇怪,可是沒有人懷疑,隻收拾收拾後便前往了新的去處,可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幾個調任之後的下人,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都受到了懲罰。

有的人都罪名是妄議主人,有的人的罪名是私下通奸,還有的人則被扣上了更加嚴重的通敵判國的罪名。

因為是幾乎同一時間被處罰的犯人,所以說他們被一起押送在同一個刑場上。

執行刑罰的那一天,賽席爾穿上了一件不起眼的外套,它將他整個人都攏在其中。這使得他站在浩大的人群中央是那麼的不顯眼。

可是他卻享受眼前的一切。他近乎是不錯眼珠地看完了那些曾經非議他的奴仆,被砍去了首級。

他極儘病態的享受著那些人在臨死前的掙紮。或麻木或驚恐,或哀求或痛哭,所有五味雜陳的情感,都成了一道道刺、激他快、感的源泉。

“就是應該如此,說那些下、賤話的人都應該通通閉嘴,不是嗎?”

他用指尖蘸起了,飛濺到台下的血液,一點一點的在手上碾開了,成了一道暈紅。

接下來的時間裡,皇宮裡的人發現,好像他們說起塞席爾王子的流言蜚語亦或是他那放、蕩的母親的事,他們總會變得格外倒黴,輕則被處罰,重則丟掉性命。

久而久之,皇宮裡麵的嚇人,就慢慢的將之當成了簡口不言的秘密,而宮廷裡的貴族們則認為這等事情上不得台麵,更是沒有人主動的去提及。

到了這個地步,賽西爾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這個皇宮裡再也沒有了那些亂嚼舌根的人,既然如此,他就可以進行自己的下一步舉動了。

他主動向國王,也就是自己的父皇提出了申請。他放棄了大半的繼承權利,轉而隻要求由王國出麵替他向安娜求親。

即便大家心裡都清楚,皇位的下一任繼承人裡決計沒有他的姓名,可是這件事由他主動提出,倒是還讓國王十分意外。

“我以為你就算不要求自己的繼承權,也會要求一些彆的什麼東西。“

“不了父皇,如果說我還有什麼期盼的事,那麼就是一定是能夠儘快迎娶自己心愛的姑娘。”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