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悻悻然的鼓起腮來,他當然不可能說他不介意賈珂用這種方式來檢查麵前的自己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場麵隻要想想,就足夠讓他生氣的。他緊箍著賈珂,兩隻手臂發狠的緊緊抱著他,哪個姿勢都不對,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更貼近一點,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進他身上,最後王憐花在賈珂耳邊輕聲說:“我真恨你。”
賈珂凝視著他,眼裡有柔情,還有輕微的好笑,似乎是在笑他跟個孩子似的,王憐花乾脆真的像個孩子似的,蠻橫無理的將賈珂壓到了土坑的壁上,隻是怕他真的受傷,還用自己的手在他身後墊了一下。
細細的沙子和碎碎小小的石塊落了他們兩個一頭一身,但是王憐花很狡猾的把頭埋在了賈珂懷裡,賈珂卻不在意,他心裡已經甜化了,隻覺得落在頭上臉上的沙塵也好似亮晶晶的白糖似的,他伸手摸王憐花的頭發,順便幫他擋住脖頸,省的沙塵順著衣領掉進他的衣服裡,然後笑著說:“那你是愛我多一點,還是恨我多一點?”
王憐花抬頭,又抬手擦了擦賈珂臉上的沙塵,然後親了上來,兩眼光光的瞅著他,笑道:“這誰知道呢。”
賈珂親吻他,像在品嘗一塊美味的布丁,不舍得吃,更不舍得不吃,稍一用力就會碎了,隻能輕輕的、細細的一點點品嘗,這樣布丁那美好的形態才能保存的更久一點。
他二人麵麵相對,呼吸交纏,明明已經不知親吻過多少次了,可是每次親吻的時候卻仍是癡迷而新奇的。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二人才停了下來,卻不是因為終於親吻倦了,而是聽到了一陣馬蹄聲自遠處響起來。
賈珂聽到這聲音,才想起來自己不是來這裡和王憐花約會的,而是來找**宮的賬簿的,再看王憐花,目光迷離,臉色緋紅,神色間略有慚愧,顯然也和他一樣早已經忘了這件事,剛剛才想起來的。他二人對視一眼,都不由低低笑起來。
然後賈珂又想起來這裡不該有馬蹄聲的,因為李渡鎮已經被陳航帶來的軍隊封鎖了,這馬蹄聲卻來勢洶洶,顯然是有什麼人突破了士兵的封鎖,不知殺了多少人過來的。這時
馬蹄聲已經越來越近,眨眼間已經來到了小樓前麵的街道上。
王憐花壓低聲音道:“胡姥姥和俞放鶴顯然不是一夥的,但是他們卻都知道**宮主的女兒所在,不知道這消息究竟是誰放出去的,這來的第三個人又是誰。江湖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消息靈通、神通廣大的人了,我上去,你留在這裡?”
賈珂握住王憐花的手,說道:“一起去。”
他二人躍上地麵時,那陣馬蹄聲也已經消失,因為那疾馳而來的十六匹馬已經停在他們麵前。這十六匹馬一起拉著一輛馬車,其實與其說是馬車,賈珂更願意把它稱為一間活動的屋子,因為這輛馬車實在太大了,大得簡直可以裝下百八十人。
賈珂笑道:“這馬車真不錯,咱們也應該弄一輛,這樣無論咱們去哪裡,都可以舒舒服服的去了。”
王憐花還沒回答,那馬車裡就有人笑著道:“你真有眼光,可惜我不喜歡男人,不然我倒可以請你們兩個進我的車裡來坐坐。”說話的是個男人,他一麵說話,一麵笑個不停,就好像剛剛賈珂說了什麼能讓人笑破肚子的笑話。說話的聲音尖尖細細的簡直和太監似的,笑聲也很奇怪,不像男人,倒像一個小女孩的笑聲。
王憐花微微笑道:“你雖然這麼吝嗇,可是我們卻很大方,等這輛馬車歸我們以後,我們一定會邀請你到車上來坐坐的。”
馬車裡的人聽到這話,笑得愈發開心了:“你們要把我從馬車上趕下去?那很好啊,我早就盼著遇見一個力氣大點的人,能直接把我從馬車上抬下去了,不然天天去哪裡都要帶著這麼多人一起去,我也很煩的。”
說話間,那輛大車的門從裡麵推開,十六七個赤著上身,隻穿一條紅綢褲的大漢,抬著一張大床跳下車來。
這張床也大得驚人,床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有烹調的恰到好處的山珍海味,有剛摘下來沒多久的新鮮的水果,有各地流行的蜜餞鹹酸和糕點果子,有五六十種裝在大大小小的壇子中的美酒,隻要是一個人能想到的吃的和喝的,幾乎都能在這張床上找到。
在這些東西中間,躺著一個人。這人大約有幾百公斤,身上幾乎什麼也
沒穿,陽光照在他身上,他渾身都閃閃發亮,宛若一個用雪白的肥皂捏成的彌勒佛,皮膚緊致,繃得油光水滑,看著就不免讓人擔心,下一秒他體內的肥脂就要撐破那層薄薄的皮膚噴瀉出來了。
賈珂兩輩子加一起都沒見過這麼胖的人,他忽然想起了大歡喜女菩薩,她們也是這樣的肉山,但這人卻是個男人,當然不能說是女菩薩,不過沒準是女菩薩的師兄弟。
這時候可不是後世熱量高又便宜的垃圾食品橫行的年代,一個人能吃得這麼胖,說明這個人一定很有錢。這顯然是一個很不好對付的人,他想起大歡喜女菩薩在書裡直接用肥肉夾住了李尋歡的小李飛刀,心中不免擔憂起來,彎下腰,從靴子裡取出了匕首。
他在敵人麵前彎腰無異於將自己的要害給對方,可是王憐花就在他身邊,他當然不擔心。這胖子似乎也完全看不見他的動作,他仍然有恃無恐的吃吃笑著,說道:“彆人都說安祿山肥胖如豬,可是依我看,隻怕兩個安祿山捆在一起也比不上我,這世上若有個比賽,比誰是最胖的人,我一定能奪得頭籌,你們說是嗎?“
賈珂輕輕一笑,道:“那也未必,我看大歡喜女菩薩隻怕比閣下還要胖一點。”
那胖子聽到這話,臉上笑容一淡,終於露出些許驚訝來,說道:“你竟然知道她的名字,難得難得,不過這麼一看,你年紀雖然小了一點,長得卻著實不錯,正是那小丫頭最喜歡的那一款,難道你是她的男寵,是她派你來這裡的?”
其實如果這胖子說王憐花是大歡喜女菩薩的男寵,他倒沒什麼感覺,還能從容不迫的應付這胖子。可是這胖子竟然當著他的麵說賈珂是彆人的男寵,這是他絕不能忍受的。
王憐花看著這胖子,眼中露出一絲殘酷的笑來,微微一笑,道:“閣下這麼清楚,是因為你自己當過大歡喜女菩薩的男寵嗎?”
那胖子笑眯了眼,道:“那小丫頭雖然自己吃的胖,卻不喜歡胖男人,哪怕我想當,也當不成呢。”
王憐花淡淡道:“那也無妨,閣下既然想變瘦,我幫幫閣下就是了。”說到第五個字的時候,已經飛到了那胖子麵前。
王憐花身負逍
遙派的絕頂武功和高深內力,身手之快,已是當世罕見。哪想到這胖子體型龐大,竟然和他鬥得不相上下,賈珂和這胖子帶來的人隻看見一團紅影和一團白影在空中急劇旋轉,兩團影子倏分倏合,發出密如珠串散開落地的啪啪之聲,速度之快,猶如鬼影一般,當真匪夷所思。
過了一會兒,那胖子似乎不耐煩起來,任王憐花用天山六陽掌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哇的吐了一小口血,可是速度不減,伸手向賈珂臉上扇來。他這般高手,賈珂雖然感到一陣涼風襲來,但連看也看不清晰,又哪裡能躲得開他的手。
眼看一個耳光就要打在賈珂臉上,真一落上,隻怕他的腦袋立時就要變成一個爛柿子。忽然一道紅影擋在賈珂麵前,反手往那胖子的手背按去。
卻不想這胖子本就是看出他二人關係匪淺,這才用這一招誘使他露出破綻,見他果然急急奔了過來,雖然比自己料想的還要急切許多,甚至連要害都來不及護住,卻正合心意,心念一轉,蓄勢待發的另一掌已經拍到王憐花胸口上。
王憐花一聲痛哼,吐出血來,胸口肋骨已經斷了兩根。他疼痛之極,卻仍然念著賈珂,有氣無力的急急喊道:“快跑!”然後也不顧肋骨處傳來的劇痛,伸手抓住那站在賈珂麵前的胖子的肩膀,用儘全身力氣將他扔了出去。
那胖子在半空中翻了個身,穩穩站在他那張巨大的床上,笑道:“你年紀雖輕,武功還真不錯,隻可惜比我還要差一點。”說完,又急攻上去,誰知沒打兩下,身仍在半空,手足卻已經酸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重重摔落,在地上砸了一個一米多深的大坑。
幾乎同時,王憐花也在半空中摔落下來。
賈珂飛身而起,一下將他橫抱在懷裡,生怕他的肋骨會戳到內臟,動作極為小心。等他穩穩落地,看著王憐花胸前的斑斑血跡,好是心疼,差點落下淚來。
他把王憐花平放在地上,將悲酥清風的解藥拿出來給王憐花嗅了嗅,守在他身邊,道:“是不是很疼?”
王憐花有氣無力的對他笑了笑,道:“我還以為你傻了,不然怎麼會一直站在這裡不跑。”
賈珂慚愧道:“是我
托大了。我本來想著這裡四處沒有遮擋物,放高了很容易被他們發現,放低了毒氣彌漫的很慢。還是站在這裡,把毒藥瓶子藏在身上效果最好,何況你中毒後,我還能立馬飛上去接住你。我真沒想到他的速度竟然這麼快。”說完,拿起王憐花的手親了親,心裡好生後怕。
溫存片刻,賈珂放下王憐花的手,剛站起身,王憐花又低低的道:“那胖子一身筋骨很古怪,似乎練的是什麼金剛不壞的功夫,我用六脈神劍打他都打不透他的皮膚,你千萬小心。”
賈珂應了一聲,先將那胖子帶來的十幾個隨從的手筋腳筋都挑斷,然後走到那胖子砸出的深坑前麵,就見那胖子背朝天空躺在坑底,哼哼唧唧,淚如雨下,雖然幾乎不能動彈,可是他頭腦卻很清醒,道:“你……你怎麼會有西泥國的悲酥清風?”
半晌,這胖子沒聽到賈珂回答,又大聲道:“你彆過來啊,我可有力氣對付你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害怕。
其實他這害怕有一大半都是裝的。他自幼好吃,這世上幾乎沒有他沒吃過的東西,包括很多有毒的東西他也吃。久而久之,很多毒藥都在他身上不起作用,就算能對他起作用的毒藥也多半效力都會減半。
這悲酥清風也是如此,他聞到悲酥清風後,雖然也會和其他人一樣淚流不止,可是他身上的力氣卻沒有完全消失。哪怕他現在站在地麵上並不一定能打過賈珂,但隻要賈珂跳下這一米深的大坑來,他用這一身肥肉就能把賈珂活活壓死。
可是這胖子生怕賈珂心存顧忌,不肯下來,就用這種虛張聲勢的話讓賈珂認為自己是在糊弄他,自己其實連一根手指都不能動了。隻要賈珂小看他,認為他是個傻瓜,那他一定會掉以輕心的跳下坑來。
賈珂卻仍然沒有說話,但是他顯然在上麵做什麼事,因為胖子聽到了悉悉嗦嗦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過了一會兒,胖子突然聞到了一種燒焦的味道,不是火場殘餘的燒焦味道,而是新鮮的燒焦味道,甚至風中還有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劈裡啪啦的響聲。
然後胖子就感到後背一痛,或者一熱,一股難以忍受的灼熱的疼痛飛快的在他身上蔓延開,漫過
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團脂肪,恍惚間,他眼前出現了紅色,無邊無際的可怕紅色。
他忽然想起了烤豬,中原很少這麼吃,通常把豬頭鹵了片成片,豬臉燉了,豬手和豬腳有無數種做法,冰梅豬手、豬腳薑醋、紅燒蹄膀、鹵水豬手……,豬肉可以烹製可以灌腸,更可以切成一條條放在炙子上烤。但是他吃過一次整個烤的豬,其實味道也不錯,不過不如烤牛羊好吃。
他怎麼還能想起這些呢?可是他不去想這些,他又該去想什麼。他用儘全身力氣翻了個身,背上的大火遇到土就被撲滅了,但是他身上的其他地方仍然著著火。他翻過身來,就看見賈珂正站在坑邊,對他微微一笑,手裡正舉著幾根木柴,木柴上燃著大火,然後賈珂就把那幾根木柴扔到了他的肚子上,嘴動了動,似乎說了句什麼,胖子隱隱約約看見,好像是一句話,說的是——
真好,翻個個就烤的更均勻了。
可是他竟然還沒死,等他奄奄一息的隻剩下幾口氣的時候,賈珂才讓士兵將水澆在他身上。這會兒他身上的肥油被燒了大半,隻需七八個士兵就將他從坑裡抬了出來。
那七八個士兵的手腳很重,想到這個胖子一路過來,殺了他們大半的兄弟,他們就恨不得把這胖子狠狠的扔到地上。
可是這被大火燒的麵目全非、又中了悲酥清風連動都很難動一下的胖子居然還在笑,笑嘻嘻的道:“你怎麼不殺死我?”
這話當然是對賈珂說的。
賈珂正在全神貫注的看著軍醫幫王憐花接骨,王憐花被他點了睡穴,躺在地上,神色非常的安詳。
賈珂聽到這胖子的話,也笑了,說道:“當然是因為你還有用。”
那胖子笑道:“可是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殺死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賈珂道:“為什麼?”
那胖子道:“因為悲酥清風這種毒藥,除了解藥以外,其實還有一種解除的方法,就是巨大的痛苦,隻有巨大的痛苦,才能喚醒麻痹的神經。”
他說到“悲酥清風”這四個字的時候,賈珂已經察覺到不好,他留著這胖子的性命本是想把他的內力留給王憐花,可是內力和性命相比,當然是性命更重
要。
他當機立斷,從懷裡拿出天絕地滅透骨穿心針射向那胖子,哪知剛剛還身受重傷、動彈不得的胖子居然已經淩空飛起,避開大部分天羅地網般射過來的細針,宛若是平地忽然卷了一陣颶風,卷入了那大馬車的車廂裡。然後那馬車便當著眾人的麵絕塵而去,在場眾人,哪還有人能攔得住他。
也許有一個,賈珂也許是可以追上他的,何況他內力再深厚,武功再強悍,也已經被重度燒傷,也許賈珂追上他以後,也可以打得過他。
可是賈珂怎麼可能扔下受傷的王憐花不管。
他隻能緊緊抓著地上的泥土,他明明應該想到的,這個胖子這麼胖,身手卻極為靈活,並且連六脈神劍都無法穿透他的皮膚,他本身的存在已經很不科學了,那他其他方麵也都很不科學才是正常的。
他真恨自己貪心,就因為一時的貪心,才讓這個可怕的胖子活了下來,並且毫無疑問的,日後這個胖子一定會回來找他報仇的。
下一次見麵,他該怎麼對付他?
賈珂想著想著,漸漸入迷,過了良久,一隻雪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賈珂抬頭一看,見王憐花已經醒了過來,隻是臉色蒼白的嚇人。這時候其他士兵都已經走了,這裡隻剩下他們二人,賈珂忙鬆開手上的泥土,在身上擦了擦,然後反握住那隻手,笑道:“你醒了?”
王憐花道:“怎麼了?”
賈珂道:“讓他跑了。”他這時候早已經平靜下來,一直在想對付那胖子的辦法,渾身的細胞都在亢奮,都在跳躍,真恨不得那胖子立馬掉頭回來找他,聽王憐花這麼問,便將剛剛發生的事詳詳細細的講給他聽。
王憐花微微笑道:“他傷得比我重,好得一定比我慢,下次見麵,再把他殺了就是。隻是你以後去哪都要帶上我。”
賈珂笑道:“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怎麼安慰我嗎?”
王憐花道:“你要是真需要我安慰就好了,我巴不得你躲進我懷裡掉眼淚,讓我王大公子好好來安慰你呢,最好安慰安慰著,就安慰到床上去。”
賈珂頓了頓,瞟他一眼,似無奈似寵溺,好笑道:“受了這麼重的傷,那裡還這麼精神呢?”
這一瞟簡直
讓王憐花受不了,他眼睛閃閃發亮,十分溫柔的微笑道:“這點傷算什麼,你想不想試試我究竟多有精神?”
賈珂苦笑一下,道:“我隻想看看你的肋骨什麼時候好。”
王憐花哼了一聲,道:“騙子,好像我的肋骨好了,你就答應立馬和我做那事似的。”
他抬手,手指順著賈珂的手背往上移,鑽進衣服裡。他的手指是涼的,不健康的涼,這讓賈珂的心抽抽的疼,一想到王憐花是為了救他才受傷的,他心裡就疼的受不了,他真想親吻他,可是他不敢,他從沒見過比王憐花更有精神的傷員。
賈珂感覺自己的胃在抽搐,他低聲道:“王公子,我十五歲的生日才過三個月,你十六歲的生日還差一個多月,你不要表現得那麼禽獸好不好。”
王憐花笑道:“這怎麼叫禽獸了?我愛你,才對你有**,如果哪天我對你沒有**了,你就找地方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