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第七十六章(1 / 2)

春梳鑒貌辨色,見賈珂躊躇不答,顯是心中有很多事都拿不定主意,暗道:“賈爵爺從前和李大人素不相識,李大人的死和他不會有什麼關係,他聽聞李大人的死訊,那份震驚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想來當時是他昏倒在先,李大人身亡在後。

他這般猶豫不決,多半是為了維護王憐花,才生怕說錯了一句話,坐實王憐花和李大人的死有關。可他就算猜到我編謊話騙他,除非王憐花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不然他決計料不到王憐花是怎麼說的。”想到賈珂從來以聰明聞名,今天他卻騙住賈珂了,不禁大為得意。

賈珂側過頭去,從枕頭下麵拿起一物,遞到春梳麵前,笑道:“春梳公公,你認不認得這是什麼?”

那物四四方方,金光閃閃,上麵寫了“禦賜金牌”四個字。春梳在宮中長大,自然知道這金牌是做什麼的,既可調動兵馬,亦可出入禁地,更可先斬後奏,見到金牌,便如聖駕親臨。

昨晚春梳幫賈珂換好衣服後,就把這塊牌子放在了他的枕邊,這時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拿出這塊牌子,春梳雙膝跪地,說道:“爵爺可是有什麼吩咐?”

賈珂臉一沉,厲聲喝道:“我可不敢吩咐你做什麼事!我隻是想要把你這條總是訛言謊語的舌頭拔掉,再送你去皇上麵前,請皇上看看,究竟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假借皇上的名義,編謊話來騙我!”說著握住春梳腰間彆著的長劍的劍柄,拔劍出鞘,劍尖點在春梳的鼻尖上,立時便有血珠自他的鼻尖沁出。

若論武功,春梳其實要勝過賈珂許多,但是賈珂沒有金牌,春梳尚且不敢動他一根手指,何況現在他已經把金牌拿了出來。春梳動也不敢再動一下,心頭大震,暗道:“他怎麼知道我騙他的?”這時感到鼻子一痛,生怕賈珂稍一用力,他的鼻子就要一分為二,連忙求饒道:“賈爵爺,求你饒命,饒了……饒了奴婢的一時糊塗。”

賈珂冷笑道:“一時糊塗,我看是滿腹算計才對吧!你編謊話騙我,那也罷了,可是你意圖誤導我,好耽誤皇上找到吳明,那還了得?究竟是誰派你來這麼做

的?你是不是吳明的手下?”

春梳眼見這頂大帽子扣在了他頭上,登時嚇個半死,忙道:“不……不是的,賈爵爺明鑒,奴婢和吳明怎麼會有關係。”

賈珂見他嚇得厲害,心中滿意,喝道:“哦!原來你和吳明沒有關係,那你為什麼編謊話騙我?難道你不知道皇上正在命我調查吳明的小尾巴,每分每秒都彌足珍貴,哪有時間陪你在這裡玩你猜我猜的遊戲?你若不是想要拖延時間,阻攔我調查吳明的下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春梳躊躇道:“都是奴婢鬼迷心竅,想看看王憐花說的是真是假——”

賈珂截住話頭,厲聲喝道:“所以你就編謊話騙我,在言語中給我設下陷阱,隻要我說錯了一句話,哪怕隻是口誤,你這個吳明的手下,也能用這口誤來誣陷王憐花和吳明有關了,我說的是不是?”

春梳忙搖頭道:“不——”剛說了一個字,就感到舌頭生疼,竟然已經被劍尖刺穿。他拚命掙紮,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那劍尖已經刺穿他的口腔,將他整個腦袋釘在了劍上。

春笙見賈珂吐了一大口血,心中又著急,又害怕,忙不迭地去找梁太醫,叫他再來給賈珂看一看。梁太醫剛離開賈珂房裡,椅子還沒坐熱,又被人叫去看賈珂,心中很不耐煩。

他先耐著性子跟春笙解釋說賈珂吐血很是正常,他不必擔心,見春笙死賴著不走,非要他去看看賈珂,無奈之下,隻好和春笙再去一趟賈珂房裡,他二人在路上遇見陳大富,陳大富正好要送熱水給賈珂,三人便結伴同行。

他三人剛走到走廊,就聽得賈珂的聲音說道:“隻要我說錯了一句話,哪怕隻是口誤,你這個吳明的手下,也能用這口誤來誣陷王憐花和吳明有關了,我說的是不是?”

春笙大吃一驚,正要闖進屋裡,卻被陳大富伸手攔住。陳大富搖了搖頭,然後另一隻手搭在耳朵上麵,示意彆進去,先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隻聽得春梳的聲音道:“現在皇上已經認定王憐花和老頭子有關了,爵爺你無論說錯也好,說對也罷,都無濟於事了。”

陳大富心道:“這是什麼意思?春梳公公是吳明的人?怎麼會這樣?”

梁太醫心道:“唉,我隻是個看病的,我也隻會給人看病,為什麼要讓我撞見這種事!”

春笙心道:“春梳,你這是做什麼了?你和吳明怎麼會有關係?”心念一轉,又想:“哎呀,難道你為了幫我得到賈珂,就向賈珂撒了個謊,讓他以為你是吳明的人,好向他作證,他的王憐花早已經死了,現在這個王憐花是假的?”想到這裡,心中不由感動萬分。

又聽得賈珂的聲音道:“你主子為什麼要讓皇上認為王憐花和他有關係?”

春笙聽到賈珂聲音中滿滿的不敢置信,不由疼惜起來,就好像因為這句話感到痛苦的是他自己一樣,卻也十分著急,暗道:“不,不,不,王憐花是吳明的人!他一定是吳明的人!他一定是的!”他在心裡來回念叨這句話,好像隻要王憐花是吳明的人了,賈珂就會移情彆戀,愛上他似的。

又聽得春梳的聲音道:“老頭子本來也沒想到這招的,誰知前天皇上靈機一動,放著其他線索不去調查,偏要跟王憐花過不去。他把王憐花從你身邊帶走,扔到了天牢裡,這就好像把一個肉包子扔到了一個饑腸轆轆的人觸手可及的地方,如果你是他,你會不會對王憐花下手?

這樣一來,一是讓皇上堅信王憐花是老頭子的人,那麼,他當然就會竭儘全力去調查王憐花的下落,而他原本要做的事情,自然也就無暇顧及了。二是王憐花失蹤了,你這麼愛他,不可能放著他不管,你哪有餘力對付的了老頭子。”說完還大笑兩聲,聲音中滿是得意。

就聽得賈珂的聲音道:“你……你好狠!走,咱們現在就去見皇上去!”

又聽得春梳的聲音道:“我的身份既然已經被你發現,我也沒有什麼存在的意義了。哈哈,唯一的意義,大概就是讓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突然之間,房中傳出賈珂一聲驚呼,春笙大驚,飛腿踢開房門,就見賈珂半跪在床上,手裡拿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劍,春梳跪在他麵前,身邊都是鮮血。賈珂手中的長劍,自春梳的口中穿入,又從他的後腦穿出。

春笙心係賈珂,進屋後先看了賈珂一眼,見他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又去看春梳,險些嚇得

要暈倒在地,顫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說著他一步一踉蹌地走到春梳身旁,低下頭去,見他雙目圓瞪,神色猙獰,想是臨死時心中滿是不甘和怨恨。

賈珂聽到春笙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忽然丟開手中劍柄,眼淚說流就流,哭道:“我沒想殺他!我隻是拿劍尖抵著他的鼻子,忽然他就自己撞上來了!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讓我再也找不到誰了?”

他手一鬆開,春梳的屍體就倒在了地上,春笙三人見他大張著嘴,一柄長劍斜斜插在嘴中,劍身晃了幾晃,便“咣當”一聲摔落地上,一地紅紅白白,紅是鮮血,白是腦漿,春笙不由哇的一聲,將胃中食物都吐了出來。

陳大富見春梳屍身上並沒有其他傷痕,尋思:“賈爵爺的武功雖然不錯,但是比起春梳公公,還是要差上一籌。應當是賈爵爺拿什麼話製住了他,他一開始心存僥幸,以為賈爵爺沒有猜出他的身份,也就乖乖地跪在了地上,任賈爵爺用劍尖抵著他的鼻子。

後來賈爵爺猜出他的身份,他無從抵賴,又因為劍尖離他這麼近,還不等他站起身來,賈爵爺就能一劍刺穿他的腦袋,索性就不逃跑了,把想說的話都說了,也算出了口惡氣,便自己衝著這柄長劍撲了過來。”

便走上前去,恭恭敬敬道:“爵爺,您身上中的花毒還沒乾淨,受此驚嚇,怕是會讓傷情反複,先移到旁邊屋去,讓梁太醫給您看看,好不好?”

賈珂心道:“這人有幾分麵熟,從哪裡見過?既然是皇帝身邊的人,又這麼乖覺,八成也是個太監。”點了點頭,拿起行囊,走下床來,陳大富扶著他去了斜對麵的天字六號房。

賈珂坐在椅上,看著收拾屋子的陳大富,笑道:“兄弟怎麼稱呼?”

陳大富笑道:“小的叫陳大富,宮裡宮外,都是這個名。”

賈珂笑道:“這名字好啊,升官發財,哪個不想。陳公公,我這裡有件事要你做,做了以後,你也算立了大功,非升官發財不可。”

陳大富知道賈珂這些年來一直是皇帝麵前熾手可熱的紅人,飛黃騰達,升官極快,小小年紀就去當上出使大理國的欽差,等這次的事一了,封一個

王爺當當是不好辦,但國公爺還是能想想的。

若是他說有什麼升官發財的機會,那一定不是虛言,忙道:“小的離開皇宮前,皇上就吩咐說:等賈珂到了以後,無論他說什麼話,你都得聽著,無論他要你去做什麼,你都得去做,絕不可擅自質疑他的決定,要是耽誤了正事,小心朕要你腦袋。升官發財小的是不敢想了,爵爺有什麼事要小的做,隻管吩咐小的就是。”

賈珂就喜歡這種知情識趣的聰明人,點了點頭,先問他這裡是哪裡,他怎麼到這裡來的,那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陳大富一一說了。賈珂沉吟片刻,說道:“我有件要緊的事要稟告皇上,隻是我現在渾身無力,不好進宮,你們誰能立刻進宮麵聖?”

陳大富道:“春笙公公?”

賈珂道:“他不行,皇上派他過來,不是要他保護我麼。”

陳大富倒不知道春笙和賈珂之前的恩怨,聽他這麼說,自是深以為然。隻是皇帝派他們來這家客棧的時候,也交代過他們,除非有皇上手諭,不然他們不得回宮,省得露出馬腳,讓人看穿他們的真實身份。他一時真是好生為難,沉吟半晌,說道:“要不小的去找許總管過來,他現在不在宮裡,找他倒不是難事。”

經過剛剛的事,賈珂不敢再提許寒封,省得哪裡說的不對,又引起旁人懷疑,問他李不愁是怎麼死的。這時聽到陳大富第一個就提起許寒封來,不由心下大樂,暗道:“這小子真乖!”假裝很驚喜的模樣,拍了拍陳大富的肩膀,笑道:“你這個人選得實在不錯,快去請許總管過來吧!千萬記得,這件事事關重大,稍一耽擱,可什麼都完了。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許總管請過來!”

陳大富應了一聲,神色緊張,滿臉興奮,他站起身來,向門口跑去,跑了兩步,才想起來應該向賈珂行禮,正欲轉身,就聽賈珂在身後道:“不必虛禮,快去吧!”他忙道:“是!是!”說著人已經跑得沒影了。

陳大富跑出屋去的時候,差點與梁太醫撞個正著,所幸二人皆是眼疾手快之輩,眼見就要撞上,雙雙閃開了身。等陳大富走下樓梯,梁太醫才走進屋來,問道:“爵爺,你身

子還好?可有什麼不舒服?”

賈珂暗道:“我心裡不舒服,簡直痛得快死了,你能治嗎?”淡淡一笑,說道:“我還好,沒什麼大礙,太醫自己忙去吧。”

梁太醫道好,轉身欲走,忽聽得賈珂在身後道:“太醫且等一等。”

梁太醫轉身看他,問道:“爵爺是感到哪裡不舒服了?”

賈珂搖了搖頭,沉吟道:“我剛剛昏迷之中,隱約聽到你和春梳說,你給我開的這張藥方,是一個天竺的大夫給你的。是這樣嗎?”

梁太醫道:“不錯,我們太醫院都是頭一回見到這種金波旬花,短短幾天,根本來不及研製出解毒的方子,原本連平太醫都說,隻能等爵爺你自己醒來了,若非昨晚上我遇見那個天竺的大夫,他給了我這張方子,爵爺你起碼還得再過三四天才能醒。”

賈珂心中一動,暗道:“前天我在‘非人間’中了天竺傳來的金波旬花的花毒,憐花被許寒封帶走,關進了天牢。昨天憐花被人帶走,晚上梁太醫遇見了天竺的大夫,今天我就被他治好了。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就聽得梁太醫繼續道:“這張藥方我們都試過了,正好能緩和金波旬花的花毒,但是對身體沒什麼害處,因此我才敢給爵爺你用這張藥方。”

賈珂見他神色嚴肅,笑道:“梁太醫多慮了,我沒有覺得你的方子有什麼問題,我提起這件事,是因為我想見見這位天竺的大夫,詢問他幾件事,一會兒太醫你方便帶我去見他嗎?”

梁太醫麵露不解神色,說道:“方便倒是方便,可是他有什麼好見的?”

賈珂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見的,也許等我見到他後,我自然就知道了。”

梁太醫以為他在賣關子,說了聲好,心中暗道:“一個小孩子,整天故作神秘,有什麼意思?”他哪知道賈珂這話半點不假。

賈珂又道:“梁太醫,還有件事,請問那位天竺大夫是怎麼給你這張藥方的?是他寫給你的,還是他將每味藥念給你聽,讓你自己記下來的?”

梁太醫看他一眼,目光中滿是困惑,顯然不明白他問這些做什麼,說道:“是他給我的,那張藥方就在我房間裡,爵爺你若是想看,我

這就給你拿過來。”

賈珂也不客氣,點頭道:“那可好,就勞煩梁太醫給我拿來了。”

梁太醫心道:“我過來的時候,皇上還跟我說這是個頂清閒的差事呢。哪想到賈爵爺昏迷的時候,我就得跑來跑去,和大家一起琢磨有沒有能解開他身上花毒的辦法,等他醒了過來,我還得跑來跑去,被他當個跑堂的使喚。”

他雖然滿腹牢騷,動作可不慢,不過一會兒,就把藥方送了過來。賈珂不懂醫理,掃了一眼藥方上麵的藥材名,隻覺得它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它們,心道:“若是憐花在這裡多好,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張藥方有沒有問題。”又對那梁太醫道:“這張藥方暫時先放在我這裡,好嗎?”

梁太醫道:“老夫早已經把這張藥方抄錄下來,送到太醫院了,這張藥方爵爺你收著就是。”左瞧瞧,右瞧瞧,見賈珂拿著藥方,認真研究,一句話也不同他說,略一遲疑,便悄悄離開客房。

梁太醫以為賈珂是在看藥材,其實賈珂是在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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