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宮內設置符皇後的牌位,命令文武百官來宮中哭喪,還要僧人挨個檢查這些前來哭喪的官員,看看他們眼中是否流下了眼淚,誰沒有流下眼淚來,他就要治誰的罪。
柳三更說的這個張氏,是慕容隆的妻子,慕容熙的嫂子。慕容熙可不隻張氏一個嫂子,隻因張氏長得漂亮,人又聰明,符合慕容熙心中完美女人的形象,所以他想要張氏給符皇後殉葬。
但不是柳三更說的,慕容熙想要張氏給符皇後殉葬,就直接賜死了張氏,慕容熙當時是拆了張氏縫的喪鞋,以鞋裡放的毛氈不好為由,賜死了張氏。
但我記得《晉書》上隻記載了慕容熙要張氏給符皇後殉葬這件事,可沒說慕容熙還要自己的兒子給符皇後殉葬。
《晉書》上還記載,當時‘製公卿已下至於百姓’,人人都去給符皇後修建陵墓,這座陵墓修建的十分宏偉,耗光了國庫中的金銀。
七月末的一天,慕容熙就披頭散發,赤著雙腳將符皇後的靈柩送出城去,因為送葬的車架太大,還把城門拆了。第二天馮跋就在城裡叛亂,第三天就擁立慕容雲為天王,第四天慕容熙和他的子女就被擒殺,後來過了幾個月,慕容雲把慕容熙葬在了符皇後的陵墓之中。
柳三更,你說慕容熙有個皇子,被慕容熙安排給符皇後活殉了,忠仆挖了一條地道,將皇子從墓中救了出來。這皇子是什麼時候進入陵墓中的?
如果是在符皇後下葬之前進去的,墓主尚未進去,陵墓是不會被封死的,忠仆想要把皇子救出來,何必挖條地道進去?
如果是在符皇後下葬的時候進去的,也就是說,這邊馮跋和慕容雲在造反,那邊忠仆在挖地道了?可是我剛剛聽你說的意思,這兩件事可不像是同時發生的。柳三更,你說話不儘不實,究竟是在隱瞞什麼?”
眾人見王憐花連幾百年前的史料也能信手拈來,尤其這慕容熙可不是秦始皇、漢武帝這等家喻戶曉的名人,而是一個沒幾個人知道的無名小帝,王憐花也能將他的生平說得頭頭是道,以此來反駁柳三更的話,無不大為驚歎。
眾人均想:“這瞎子結合史實,編了個故事,聽上去似模似樣的,我等武林中人,縱使讀過幾本書,又有誰會稀罕去記這些胡人皇帝的事,自然聽不出這故事的破綻來。這瞎子一定也是這樣想的,以為自己編出這個故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沒想到他這次遇到的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少年公子。這個大筋鬥,他可摔定了!”
柳三更也是一驚,說道:“這……這我不知道啊,我的舊主人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王憐花冷哼一聲,說道:“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想抵賴?丁典,你在書房裡看到的那封信,是怎麼寫的,你還記得嗎?說給這瞎子聽聽。”
丁典甚是聰明,聽到王憐花的話,一怔之下,便已猜到王憐花的用意,當即將他在書房裡看到的那封信中有關九幽侯的內容,一一複述出來。
他心中十分憤怒,複述的時候,聲音中也充滿了怒火,隻聽得柳三更的臉色越來越白。
王憐花微笑道:“柳三更,這封信是你寫的嗎?”
柳三更苦笑道:“幾十年前,我還可以寫信,但是現在,我隻是一個瞎子,寫的字再好看,寫信的時候,也沒法寫得整齊,我失明以後,就沒有寫過信了。”
王憐花微笑道:“原來這封信不是你寫的,那這封信中提到的這個朋友,是你的舊主人嗎?”
柳三更緩緩點頭,說道:“是他。”
王憐花微笑道:“那你現在還要跟我說,你的舊主人就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柳三更歎了口氣,說道:“我聽我的舊主人說過,符皇後過世以後,昭文皇帝哭昏過去,夢見符皇後和符昭儀攜手前來,說他們一生荒淫無度,作惡多端,使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因此早早去世。她們姐妹先走一步,昭文皇帝隨後就會跟來,後燕也會不複存在。此乃命數所在,非人力所能改變,又叮囑昭文皇帝要為子孫後代著想。
昭文皇帝醒來以後,想起夢裡符皇後和符昭儀的叮囑,於是命令文武百官,全城百姓,給符皇後修建陵墓,同時找了能工巧匠,在陵墓的下麵建了陰宅,將後燕的所有珍寶,都藏在了陰宅之中,然後將陰宅的入口封死,把所有知情的能工巧匠通通殺死。這樣一來,日後有人闖進陵墓,即使將陵墓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陰宅的入口。
當時昭文皇帝為了掩飾自己將國庫中的珍寶,都藏在陵墓下麵了,就謊稱他為了給符皇後修建陵墓,耗光了國庫裡的所有金銀,這件事隻有一位皇子知道。
後來昭文皇帝送符皇後的靈柩出城,這位皇子也跟著去了,慕容雲擒殺昭文皇帝等人的時候,這位皇子仗著武功不錯,衝出重圍,逃去了昆侖山,終其一生,都沒有回過中原。
他臨死之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他的後人,後來等到中原時局穩定,這位皇子的後人,就回到龍城,把放在陰宅裡的寶藏儘數取出,運回了昆侖。”
王憐花向賈珂瞧了一眼,滿臉笑容,得意之極,意思是說:“你看你相公厲害吧!”然後笑道:“這批寶藏現在都在你的舊主人手裡?”
柳三更點了點頭,說道:“我的舊主人的祖輩,個個生財有道,幾百年過去了,這批寶藏早就翻了幾番。所以我的舊主人雖然已經三十年不怎麼出門了,但他的吃穿用度,仍然比中原的那些帝王還要闊綽。”
王憐花笑道:“看得出來!中原那些帝王,哪個比得上你的舊主人豔福齊天,人還沒死呢,就已經找了二三十個美女,把她們活生生地製成水銀娃娃,來給自己殉葬了。”
丁典聽到“水銀娃娃”四字,心中一痛,再也忍耐不住,問道:“柳三更,淩小姐……淩小姐現在還好嗎?”
柳三更道:“淩小姐?”
丁典隻道他是在裝傻充愣,怒道:“你們剛帶回去的那位小姐,我一路跟在淩小姐的後麵,從荊州追到了這裡。我親眼看見她乘坐的那輛馬車,停在一座懸崖上,她的人卻不在車裡。後來你就從那座懸崖的山洞裡走了出來,你敢說淩小姐不是被你們帶走的?”
柳三更點了點頭,神色十分淡定,說道:“哦,我知道了,你說的是那位官家小姐。給我的舊主人物色美女這種事,一向不是我負責的,所以適才聽到你說淩小姐,我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來。你何必跟我激動,那已經是我的舊主人了。”
丁典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問道:“淩小姐……淩小姐還好嗎?”聲音有些發顫,顯然十分激動。
柳三更想了想,說道:“這個好與不好,得看你怎麼想了。”
丁典的心臟登時停跳一拍,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直瀉而下,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是好還是不好,為什麼要我來想?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柳三更搖頭道:“不是我們對她做了什麼,是她自己對自己做了什麼。”
丁典咬牙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若是對她以禮相待,她怎會傷害自己?”
柳三更歎了口氣,說道:“丁典,這件事其實怪不得我們。自從衛姑娘出現以後,我的舊主人就對活人殉葬,沒有多少興趣了。”
曲平忍不住問道:“衛姑娘?”
柳三更點頭道:“不錯,就是你想的那位衛姑娘,她現在在我們那裡,趙無忌也在我們那裡。他們夫妻都是我的舊主人的客人。”
曲平道:“趙公子……”突然間想起來,王憐花已經禁止自己在他麵前用“公子”和“姑娘”來稱呼彆人,連忙改口道:“沒想到趙無忌和衛鳳娘都在你們那裡。那趙千千呢?她也在你們那裡嗎?”
柳三更搖了搖頭,說道:“我的舊主人並沒有邀請她過去做客,所以她已經走了。”
曲平還想再問,一瞥之間,見丁典正在望著他,雖然丁典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曲平還是心虛不已,向丁典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跟柳三更說話。
丁典感激地點了點頭,問道:“淩小姐到底怎麼了?”
柳三更歎了口氣,說道:“淩小姐一直以為,我的舊主人找她過來,是要娶她為妻。她在我們那裡住下以後,我們見她不會武功,對她自然不加防備,還跟她說,她想要吃什麼東西,隻要搖一搖床頭的鈴鐺,就會有人把東西送過來。
她跟我們說,她想吃大塊的烤羊肉,最好再給她送來一把小刀,這樣她想吃幾塊,就切下來幾塊。照顧她的人,把烤羊肉和小刀都送了過去,她等那人離開以後,就用刀子劃破了自己的臉。”
眾人聽到這裡,都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丁典更是憤恨交加,揮出一拳,砸在柳三更的鼻子上。
柳三更的武功其實勝過丁典一籌,但一來丁典這一拳來得突然,他毫無防備,失去了先機,二來他正跪在桌上,不易閃躲,三來他雙臂臂骨折斷,實力大減,竟然沒有躲開丁典這一拳,登時隻覺鼻梁劇痛,熱血從鼻孔中流了下來,同時人也倒在了桌上。
丁典若不是坐在懸空的椅子上,腳在半空之中,不好著力,第二拳早就追了過去。
他心中憤恨不已,向柳三更瞪目怒視,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飲其血,過了片刻,終於長歎了一口氣,聲音中充滿了苦澀之情,淒楚之意,令人忍不住落下淚來。
丁典問道:“你們看上了淩小姐的美貌,所以把她帶到了這裡,現在……現在淩小姐已經毀了自己的容貌了,你們為什麼還不讓她離開?”
柳三更道:“我的舊主人聽說淩小姐為了不嫁給他,就把自己的臉劃破了以後,心情十分激動,對淩小姐又怨恨,又憤怒,所以不肯放過淩小姐。”
丁典用力一拍桌子,喝道:“他把淩小姐強行帶到了這裡,還逼得淩小姐劃破了自己的臉蛋,他憑什麼怨恨,憑什麼憤怒?”
柳三更搖頭道:“你若是見過我的舊主人,你就不會覺得奇怪了。我的舊主人出身高貴,富甲天下,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無論哪一樣,都可說得上是人中龍鳳。
何況在三十年前,他是一個縱橫武林,罕逢敵手的天才劍客,不知有多少女人對他投懷送抱,以和他度過一夜**為榮。
這三十年來,他因為身中奇毒,日複一日地躺在棺材裡,再不複從前的榮光,從前那些紅顏知己,也全都離他而去,他心中本就充滿了對現狀的沮喪,和對命運的痛恨。
淩小姐寧可毀掉自己的容貌,也不肯嫁給他,這件事傳入他的耳中,便如一滴水掉進了熱油鍋一般,熱油鍋當然就炸開了。如果我的舊主人這次輕易放過了淩小姐,日後他更抬不起頭來做人了。”
丁典恨恨地道:“他如果想要抬起頭來做人,就不該為了一己私欲,害死這麼多無辜的姑娘。現在還不肯放過淩小姐。淩小姐現在怎麼樣了?他……他已經對淩小姐下毒手了嗎?”
柳三更搖頭道:“我離開的時候,我的舊主人還沒有對淩小姐下毒手,但我已經離開兩天了,這兩天我的舊主人有沒有對淩小姐下毒手,我就不清楚了。”
丁典一拍桌子,飛身躍起,落到地上,來到王憐花麵前,眼中流露出懇求之意,說道:“公子,你要什麼時候去找這個姓慕容的老鬼?現在去行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