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依著柳三更和白衣僧人所說,行了半個時辰走進了一處山坳,但見四周白茫茫的,都是堆滿積雪的樹林,西北方有條白龍自幾塊岩石之間直衝下來,懸在半空之中,這顯然是一條小瀑布,隻是現在天氣太冷,整條瀑布都凍成了冰柱。
柳三更和白衣僧人領著眾人沿著瀑布,向山坡行去,穿過一片樹林,來到好大一片雪地,隻見左前方到處都是鮮花,葉子就是普通的綠色,花瓣豔麗如血,形狀類似曼珠沙華,但是花瓣一層包著一層,彼此之間十分緊密,又有些像是菊花,不過沒有菊花那麼大。
這一叢叢紅花在冰天雪地中怒放,極致的紅色和極致的白色放在一起,顯得白雪更加晶瑩潔白,鮮花更加豔麗可愛。
眾人從未見過這種鮮花,遠遠瞧見,心中都覺驚奇,連王憐花都在奇怪,心想:“這是什麼花?我竟然從來沒有見過。”
王憐花看到新奇的東西,便想仔細欣賞一番,正要過去,就聽柳三更道:“是到花叢了嗎?”
丁典道:“你是說這些紅色鮮花嗎?它們就在前麵,這是什麼花?模樣還真新奇。”
柳三更道:“這是一種曼珠沙華。曼珠沙華本就耐寒,天竺有一個花匠,非常擅長種花,他培育出了一種新的曼珠沙華,比原來的曼珠沙華耐寒十倍,在這種天氣裡,也能開得很好。不過,它還有一個名字,叫作紅波旬草。”
王憐花目光閃動,問道:“紅波旬草?它和金波旬花有什麼關係?”
他知道金波旬花的“波旬”二字是梵語,意思是惡魔,天竺人都管金波旬花叫作惡魔花。這種曼珠沙華既然叫作紅波旬草,隻怕也有和金波旬花一樣能令人有去無回的劇毒。
柳三更道:“這紅波旬草和金波旬花本身沒什麼關係,其實紅波旬草剛培育出來的時候,並不叫這個名字,隻是後來天竺國無數人畜都死在了這紅波旬草上,在天竺國,紅波旬草、金波旬花和情花並稱為天竺三大毒花,所以天竺人給紅波旬草起了這個名字,久而久之,它本來的名字反而沒人提起了。”
說話之間,眾人已經來到花叢附近,很快便聞到一陣醉人心魄的香氣。這香氣不像是花香,反而有點像是佳肴美酒的香味,眾人登覺口中生津,饑腸轆轆,再看麵前這一大叢紅波旬草的時候,竟然情不自禁地想要摘下一朵花來,送進嘴裡,好好地品嘗一番。
柳三更突然停下了腳步,說道:“大家且住!”
眾人停了下來,看向柳三更。
柳三更道:“我前麵就是紅波旬草了,是嗎?”
丁典道:“不錯,你再走五步,就會走進花叢了。”
柳三更喃喃道:“好險,好險!”然後提高聲音,問道:“你們看到旁邊那幾株鬆樹了?每株鬆樹的樹洞裡麵,都放著一個木箱,箱子裡麵都放著一隻野獸。你們要想通過這裡,就把那幾隻野獸拿過來,割斷它們的喉嚨,或者在它們身上捅幾個洞,總之要讓鮮血流出來,然後把它們扔進花叢裡。”
小錚走到那幾株鬆樹之前,撥開積雪,果然在樹洞之中,找到了幾個木箱,每個箱子都放著一隻動物,或者是野雞,或者是野兔,或者是小羊。箱子裡鋪著厚厚的棉花,用來保暖,這幾隻動物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被人放進箱子裡的,竟然都還沒死。
小錚提著這幾隻動物走回來,向王憐花問道:“公子,咱們依他的話做嗎?”
王憐花點了點頭,說道:“做吧。”
小錚聽了這句話,當即抽出長劍,在這幾隻動物身上,各捅了一劍,見鮮血自傷口噴湧而出,便依著柳三更所說,將這幾隻動物扔進了花叢。
這幾隻動物一落入花叢之中,就聽得一陣簌簌之聲,這一大叢紅波旬草,竟然在刹那之間活了過來。
這時沒有刮風,一片片雪花直直地飄將下來,這一大叢紅波旬草卻來回擺動,宛如給狂風暴雨卷得搖曳不定,紅色的花瓣也來回起伏,便如海浪一般。不過海浪是一浪接著一浪,這片紅色海洋卻是有的地方顏色越來越濃,有的地方顏色越來越淡,仿佛這幾隻動物是吸鐵石,而這些紅色花瓣是鐵屑一般。
眾人從前哪裡見過這樣的情狀,無不大驚失色,舉著燈籠,凝目細看,就見那幾隻動物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蟲子,看著像是水蛭,但比尋常水蛭要長上一些,細上一些,身體鮮紅如血,而遠處的那些紅波旬草,已經沒了紅色的花瓣,隻剩下綠色的葉子和花莖了。
再仔細一看,原來那些紅波旬草的花瓣還在,隻不過花瓣不是紅色的,而是綠色的,與花莖、葉子的顏色一般無二,先前那些紅色花瓣,顯然並不是花瓣,而是一條條紅色蟲子。
這些紅色蟲子依附紅波旬草的花朵而生,顏色豔麗,數量又多,密密麻麻地貼在一起,本就很難分辨出來,加之這些紅色蟲子沒有聞到血腥味的時候,就一直棲身於花朵之上,一動也不動,陷入休眠狀態。白天的時候,也未必能看出這些紅色花瓣是假的,何況是現在了。
不一會這些紅色蟲子漸漸散開,回到紅波旬草的花朵上,很快花叢中又安靜下來。
眾人定睛看去,隻見那幾隻動物的屍體,還在花叢之中,一個個都隻剩下一層皮,鬆鬆垮垮地搭在骨頭之上,體內的血肉都已經被那些紅色蟲子吸乾淨了。
小錚忍不住臉色慘白,喃喃道:“好厲害,好厲害!”隨即想到若不是柳三更出言提醒,他們大喇喇地走進這片花叢,定會落得和這幾隻動物一樣的下場,忍不住向柳三更望了一眼。
柳三更道:“那些紅色蟲子都已經回去了嗎?”
丁典心中慌亂,竟忘了柳三更是個瞎子了,聽到柳三更這句話,先是點了點頭,隨即想起柳三更看不見,便道:“應該算是回去了。”
柳三更道:“這片花叢中有一條小徑,沿著這條小徑往前走,在花叢深處,有一個圓形的蓋子,蓋子下麵,是一個地洞。沿著這個地洞往前走,就能到達我的舊主人所在的山穀了。這些紅色蟲子以人畜的血肉為食,好在胃口不大,吃飽以後,就會陷入休眠,幾天都不會醒來,剛剛那幾隻動物,就足夠它們睡上五六天了。咱們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黃蓉想到麵前這紅花叢,其實是個蟲子窩,心中十分忌憚,說道:“隻能從這裡過去嗎?還有沒有彆的路可走?”
柳三更微笑道:“姑娘若是不信我,何不問問那些白衣小僧,他們平時要去山穀,是不是都要走這裡。”
那些白衣僧人聽到這話,紛紛點頭稱是。
還有白衣僧人說道:“這些紅色蟲子就和海裡的鯊魚似的,一聞到血腥味就發瘋,隻要沒有血腥味,它們填飽肚子以後,就不會理睬咱們的。姑娘,我們剛來的時候,每次從這裡走,都害怕得要命,現在知道這些紅色蟲子不會撲過來了,就一點也不害怕了。”
王憐花向來多疑,柳三更和這些僧人說得雖然誠懇,他也不會完全相信他們的話,自忖這些紅色蟲子數量如此之多,速度如此之快,他和賈珂走進花叢,若是這些紅色蟲子全都撲到他們身上,他們未必能安全脫身,決不能就這樣把性命交到柳三更的手上了。
王憐花看向那些白衣僧人,微笑道:“既然你們已經一點也不害怕這些紅色蟲子了,那這次就由你們來打頭陣吧。你們誰先進去?”
賈珂忽然一笑,說道:“哪用得著這麼麻煩?”
他走到那些白衣僧人身後,將他們身上的外衣通通扯了下來,一共四五十個僧人,加起來就是四五十件外衣,然後晃亮火折,點著這些外衣。
這些外衣都是上好的布料製成,極易點著。賈珂點著一件衣服,就把一件衣服扔進花叢裡,黃蓉和王憐花都來幫他的忙,轉眼間四五十件著火的外衣,都落進了紅波旬草叢中,火勢越來越大,瞬息之間,火焰已將那些紅色蟲子裹住。
那些紅色蟲子對血腥味極為敏感,對其他東西卻十分遲鈍,直到紅焰火舌,吞沒了它們自己和它們棲身的花枝,餘下的紅色蟲子反應過來,但這時再想逃跑,又能逃去哪裡。
柳三更身在花叢之旁,感到一陣陣熱浪向他襲來,雖然目不能視,也已猜到發生了什麼,不由在心裡暗道一聲可惜。
其實柳三更等人身上帶著秘藥,平日裡想要穿過這片花叢,隻需服下秘藥,並且保證身上沒有流血,就可以沿著這條小徑,穿過花叢,這些紅色蟲子聞到秘藥的藥味,就會昏昏欲睡,決計不會攻擊他們。
柳三更若是真心想要帶賈珂等人去見九幽侯,大可以將秘藥分給賈珂等人,然後帶著他們沿著小徑,穿過花叢,在花叢深處找到那處地洞。
他之所以閉口不提秘藥一事,自然是因為他不想讓賈珂等人找到地洞。
柳三更落入王憐花手中以後,就一直在心裡琢磨,王憐花的武功這般出神入化,自己遠遠不是他的對手,自己怎麼做,才能除掉他。
柳三更想到的第一個辦法,就是利用這叢紅波旬草殺死王憐花。
柳三更知道這些棲身於紅波旬草上的紅色蟲子,在吃過人畜的血肉的半個時辰之內,會變得非常亢奮,一點點血腥味,就可以把它們吸引來,這時候吃再多的秘藥,對它們也沒有任何用處。
所以柳三更告訴賈珂等人,旁邊的樹洞裡放著動物,用這些動物喂飽這些紅色蟲子的肚子,這些紅色蟲子就會陷入休眠,不會主動攻擊他們了。
待得小錚依著柳三更所說,將那幾隻動物扔進紅波旬草叢中,柳三更聽著那些紅色蟲子在花叢中移動,啃噬動物身上的血肉的聲音,知道自己的計劃隻剩下最後一步了。
一會兒他領著王憐花等人走進紅波旬草叢中,等到來到花叢深處,他就會咬掉自己的舌頭,將血淋淋的舌頭,吐進花叢之中,舌頭上傳來的血腥味,定會將那些紅色蟲子吸引來,到時數十萬條紅色蟲子一齊撲了過來,王憐花武功再高,也插翅難飛了。
柳三更當然知道,他若是咬斷自己的舌頭,不止王憐花會死,他也會死,而且會死得很慘。
但他一點也不害怕。
他的心裡非常平靜。
隻要能在殺死王憐花,不讓王憐花接近九幽侯。
他賠上自己的性命,那也是死得其所。
但是……
但是……
他的牙齒都準備好了!
隨時都可以把舌頭咬斷了!
他們怎會突然想到把這一大叢紅波旬草燒掉呢?
柳三更麵無表情地“望”著麵前的熊熊大夥,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心想:“紅波旬草已經被他們燒毀了,但願……但願接下來的東西,能夠殺死他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